卫小靳这一靠,用的是蹲姿上扛,是靠功中的扛式,右肩扛住的是大黑熊的屁股,向斜上方使力。
只听大黑熊啊呀叫一声,那粗笨的身体竟然被扛得斜空飞起,就像他是一个跳水者,自己一个飞蹬,身子凌空扑向池塘。
扑通一声,大黑熊砸进水池。
池面上的大群鸭子正在嬉水游泳,猛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空而落,吓得众鸭怪叫着,四散逃命,水面惊起水花一片,还有鸭子飞脱的的羽毛在空中飞舞,悠悠然满池飘荡。
围观的山民一见大黑熊入水,他们立时爆发出阵阵欢呼声,掌声骤起,人人喝采。人们对卫小靳干脆利落的招法大为欣赏。
大黑熊从水中冒出,光头上贴了几根鸭毛。他的手下还能走动的,慌忙跑到池塘边,把游到岸边的他拉上来。
此情此景,狼狈不堪。大黑熊匆匆瞥了卫小靳和欢呼的人群一眼,向手下挥手示意——快撤。
这一干人相互搀着扶着,灰溜溜离开操场,努力钻进三辆越野车。
越野车掉头,每一辆都像喝过酒似的,开得歪歪扭扭,其中一辆还一头开出路外,差点栽进水沟里去,是加大油门拼命倒车,好不容易才倒回路上。
三辆越野车载着战败的11人,绝尘而去。
来时傲慢,气势汹汹,去时灰溜溜,颜面扫地。
卫小靳战败大黑熊,目送三辆车仓皇消失。背后响起山民们的鼓掌声。他猛然一惊,不由得低头审视自己的两手,几乎有些迷茫,刚才那一场恶战是真的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跟人打架呢?
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他是走路的,跟这里的山山水水,这里的人,毫无关联,为什么会突然参与到一场凶猛的打斗中去了?
虽然赢了,但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而此时山民们呼啦啦把他围上。称赞溢美之词说个没完,甚至有人呼他为大侠。
大侠?
自己怎么成了大侠了?卫小靳傻了,他看过那么多武打片,各种大侠形形式式,令人眼花缭乱,也让少年的他艳羡不已,时不时把自己代入那些大侠的身份中,幻想自己也是武功盖世,飞檐走壁,行侠仗义。不过现在真参加了一场打斗,立马被人称作大侠,他反而并没有这种自我感觉。
白娘子过来了,大家都不说话了,看得出白娘子在山民们中间具有老大的地位。
从她的身姿体态上,卫小靳看得出来,这位演白娘子的演员,不会超过20岁,肯定是一位水灵灵的村姑。
她一只手拄着一根木棒,蹒跚着,对大家挥挥手吩咐:“大黑熊他们已经走了,去两个人继续到庄前放哨,观察情况。别的人先各自回家,受伤的快擦药,大家要抓紧时间烧饭吃饭,防止他们再次过来。我们要随时准备好。”
山民们答应一声,纷纷散去。白娘子叫住了壮汉和小伙子,跟他们低声嘀咕了一阵。
卫小靳知道,他们一定想搞清,他是怎么从那个地下牛棚子里出来的。
很奇怪,很吃惊吧,在他们看来,那个地窖牢房固如金汤哎。
白娘子走近卫小靳,没有多问,只说了一句话:“到我家去吧。”
卫小靳一愣:“干什么?”
“当然是喝水,吃饭呀。”白娘子指了指天空,“现在都过了晌午了,你不渴,不饿吗?”
这么一说,卫小靳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腹中也是饥饿难耐。
时间也过得真快,他从天刚亮来到这里,转眼就是午后了。他出山不是要找舅舅和宫繁荔吗?师父说他们已经到了终南山,他可以去跟他们汇合,可他怎么摸到这个山庄里来了。
完全是一台戏曲把他给耽搁了。还是马上离开,继续去寻找舅舅和宫繁荔,他们此刻一定只在终南山外围转来转去,茫无头绪呢。
他向白娘子告辞。白娘子轻声说:“我知道你是过路的,但你帮了我们的大忙,我们总要向你表示一点感谢,请你喝点茶吃点饭是应该的。还有一点,说出来你可能不会相信……”
“是什么?”卫小靳好奇了。
“其实我们这里早有人预言有个帅哥路过,会帮我们的忙的。”
卫小靳一愣,立即笑了,“你开玩笑吧,不可能的。”
“是真的。如果不信,你跟我来吧,我让你见见他。”
谁有这样的能耐,早早就发预言,把他的行踪掌握得那么精准?卫小靳也听说过,深山沟里常常藏有奇人,也许这个地方也有一位?那就不妨见识见识。
于是卫小靳跟着白娘子前往她家。
白娘子的家在村后,再往后就是那条村道,村道旁边就是那口井。而再往后就是高高的大山。从这里望去,有一座山似乎被开采了,山坡上被削掉了一个口子,露出黄褐色的岩石,在成片山林的绿荫色中,很是扎眼,宛如山体一道巨大的伤疤。
这个山庄的人家看起来都不富裕,很少有新造的楼房。白娘子的家也就几间普通平房。进屋后白娘子请卫小靳暂坐,她去洗脸换衣服。等她再次出来时,已换上碎花短袖衫和平脚裤。
卫小靳一看她的真容,暗暗惊奇,她确实十八九岁的样子,跟他差不多年龄。关键是,她长得还真有点像太湖白素贞,当然她们不是同一人,无非是眉眼略有点像。
她也不叫白素贞,真名叫方望弟。
望弟,这名字一听就是爹妈生了她这个女儿后,盼着再生个儿子。
“好名字,很有寓意的呢。”卫小靳不由得赞赏。
“是爹妈取的,有点意思吧。”方望弟嫣然一笑,忙着给他倒茶,又打来水让他洗脸。她的父母则到隔壁灶间做饭去了。
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关键是卫小靳想见见那个发预言的人。结果方望弟直言不讳地告诉他,那个有预测能力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
“哇噻,望弟妹妹,你就别开国际玩笑了,你要请我喝茶吃饭,也不用虚构个预言家,再把我引来吧,直说就得了。”卫小靳大笑。“现在我都在你家了,你也拉不出那么个人来,只好自己冒充了吧。”
“我说的是真的。”方望弟认真地说,“我以前并没有什么预测能力,但这次不知为什么,很清楚地预见到,会有一个人路过这里,帮我们打跑大黑熊。这就是为什么我在台上指着你,说你是许仙的缘故。”
“可你当时不是说,你认为我是大黑熊的探子,叫许先吗?那你也是故意这样咬我的吗?”
“不好意思,我是故意这么说的。”方望弟承认。
“那为什么叫人把我关到地窖里去?这也是你的计划的一部分?”
“对,当时我的预见是,你被关到地窖里,那个栅栏门被用铁链子捆上,再锁上一把大锁,但你并没有被关住,从里面出来了。所以我想试试,是不是真会这样。”
卫小靳灵机一动,“那你有没有预见到,我是怎么出来的?”
“那条铁链子并没有捆得很紧,是可以轮转的。你把挂在铁链上的锁摸进去,用嘴对着锁芯眼用力吹了一下,锁扣就被吹开,就像用了钥匙一样。然后你推开栅栏门出来,又重新将门用链子捆上,再把锁挂上并合上锁扣。如果现在去地窖里看,那把锁锁得好好的,好像你是隔着栅栏穿越出来的。”
“哇噻,怎么会这样?”卫小靳呆了。
的确,他就是通过这个步骤从牛棚子里出来的。没想到方望弟早就料到了。不过卫小靳并没有信服,他怀疑道:“一定是地窖隔壁还有房间,中间有小洞,你派人在隔壁盯着,看见我这么出来的,对不对?”
方望弟摇摇头,苦笑一声说:“我的话你肯定不会轻易相信的,其实我派的两个押你下地窖的人,他们也根本不会相信的。他们以为把你关住了,根本不可能逃出来,所以他们见到你时,都要愣死了。刚才他们对我说,这个人是不是有穿墙功夫?”
卫小靳想了想,这个话题也不要深究了,谁说得清呢?反正帮他们的忙是他自己的主意,就算方望弟真的事先预见了,她派人把他押起来,反而说明她没有对他蛊惑或鼓动,如果他没有那种开锁本领,现在还关在地窖里,根本不会参战。
诡异的事遇上过不少,还是不要计较了。不过有件事他还是要问一问的,就是尖牙庄与大黑熊究竟结的是什么怨,为什么大黑熊要带人来挑衅呢?
方望弟说出的原因,与卫小靳的猜测还是吻合,那就是矿藏问题。一般在山区发生这种争端,往往是起因于土地或矿产。大黑熊以前承包了这里的一个石矿,但在开矿过程中发现这里的山中隐藏着稀有金属铬,于是大黑熊便想将这一片山地全部买下来,大开铬矿。
然而对于尖牙庄的山民来说,大山是他们赖于生存的依靠,需要世世代代传承下去,仅仅有个石矿已经使他们感受到土地受损的危机,他们多次提出关闭石矿,让大黑熊退出去。
大黑熊岂会乖乖退出,他不仅要开石矿,更要大规模开挖金属矿,双方的要求相去甚远。大黑熊恼羞成怒,决定动用武力征服这个小山庄,他已经多次带人来闹事了,想把尖牙庄的人给吓怕,再乖乖同意他的一切条件。
但尖山庄的山民决不屈从,每次大黑熊带人来闹,双方就会爆发冲突,几次下来,各有输赢,算是平手。
而这一次,大黑熊不仅是手下人被打惨,连他自己也被扔进了池塘,洗了个鸭屎澡,属于历次争斗输得最惨的一次了。
卫小靳听了方望弟的讲述,叹息一声说:“我估计也是这样,这个大黑熊是个有钱有势的黑老板,妄图霸占属于山庄的土地。我也是一个山民,如果我家的责任地有人要低价强买,我也会抵制,拼力保护的。”
“所以,这也许是老天站在我们一边,请你来保护我们的吧?”方望弟由衷地赞美着。
看来的确如此,卫小靳走山路,却误投了这个山庄,帮人打架,替这个山庄解了一次危。尽管大黑熊这次挨了教训,可能还不死心,以后继续动用其他手段来跟山民们纠缠,不过至少他吃了苦头,也许不再那么狂妄凶猛了。
很快望弟的爹妈做好了饭。他们热情招待卫小靳吃。卫小靳打了一架也需要补充能量,就不再客套,吃了两大碗面条。
吃完后卫小靳要告辞了。方望弟说要送他一程。两人走出庄,面前呈现一条南北走向的小径,正是卫小靳刚才走来的那条。这时方望弟忽然神秘地说:“刚才你不相信我有预言能力,对吧?”
卫小靳点点头,“是啊,有点不怎么相信。”
“那好,现在我给你发个预言,看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好,你说说看。”
“你现在下山,是去找人的,对不对?”
卫小靳一想,下山找人,这个结论也可以蒙的,不算预言正确。但他点点头。
方望弟又说,“你要找的人是两个,其实是他们来了终南山,来找你的,但他们不知走哪条路,一直在山外转圈。”
卫小靳开始有点惊了。
“那你说,他们是什么人?”
“一个中年大叔,还有一个姑娘,跟我差不多年纪。”
“啊……”卫小靳真的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