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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流萤集/Flying-Fire(9)

有些人是我的手指所认识的,有些人是我的鼻孔所认识的,那血管中的血液似乎也认识,有些人是我的魂梦所认识的。

我不能拒绝他们。我向他们召唤:“有谁愿意的话,就到我屋子里来吧。是的,来吧。”

清晨,庙里敲响了钟声。

他们手里提着篮子就来了。

他们的脚如玫瑰般红润。熹微的晨光映照在他们脸上。

我不能拒绝他们。我向他们召唤:“到我的花园里来采花吧。来吧。”

中午,锣声在庙门前响起。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丢下工作,徘徊在我的篱笆外。

戴在他们头发上的花朵已经褪色枯萎了,他们横笛里的音调也显得乏倦了。

我不能拒绝他们。我向他们召唤:“我的树荫下非常凉爽。来吧,朋友们。”

夜晚蟋蟀在林中唧唧地叫。

是谁缓慢地来到我这里,在门上轻轻地敲叩?

他的脸模糊地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没有一句话,周围都是寂静的空气。

我不能拒绝我的沉默的客人。透过黑暗,我望着他的脸,梦幻的时间远去了。

我内心纷乱。我渴望着遥远的事物。

我的灵魂游走在渴望中,想去摸触远方幽暗的边缘。

啊,“伟大的未来”,啊,你笛声高亢的呼唤!

我忘了,我总是忘,我没有飞翔的翅膀,我将永远被拴在这里。

我盼望但又清醒,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我是一个陌生人。

你的呼吸对我低语出一个不可能的希望。

我的心懂得你的语言,就像它懂得自己的语言。

啊,“遥远的追寻”,啊,你笛声高亢的呼唤!

我忘了,我总是忘,我不认识路,也没有长着翅膀的马。

我内心纷乱,在我内心深处,我就是一个流浪者。

在倦怠时光的日霭中,你广大的幻影显现在蔚蓝的天空中!

啊,“最远的尽头”,啊,你笛声高亢的呼唤!

我忘了,我总是忘,在我独居的屋子里,所有的屋门都是紧闭的!

温顺的鸟在笼里,自由的鸟在森林中。

当到了那个时间,他们就会相遇,这就是命中注定。

自由的鸟说:“啊,我的爱人,让我们飞到林子里去吧。”

笼中的鸟低声说:“来我这儿吧,让我俩都住在笼子里。”

自由的鸟说:“在笼子里,哪有展翅的空间呢?”

“可怜啊,”笼中的鸟说,“我不知道在天空中哪有休息的地方。”

自由的鸟叫唤道:“亲爱的,让我们唱起森林之歌吧。”

笼中的鸟说:“坐在我身边吧,我要教你说学者的语言。”

自由的鸟叫唤道:“不,不!歌曲是不能传授的。”

笼中的鸟说:“我真可怜,我不会唱森林之歌”

它们的爱情在热切的期盼中愈演愈烈,但是他们永远不能比翼双飞。

它们隔着笼子相望,但想要彼此了解只能是徒然。

他们在依恋中振翅,鸣叫:“靠近些吧,我的爱人!”

自由的鸟叫唤道:“不可以,我担心这笼子的紧闭的门。”

笼里的鸟低声说:“可怜,我的翅膀已经没有力量,死去了。”

啊,妈妈,年轻的王子要路过我们的门前,——我今早哪还有心思去干活呢?

教我怎样盘起我的头发;告诉我应该穿哪件衣裳。

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呀?

我深知他不会望向我的窗口;我知道就那么一瞥,他就会消失在我的视线;只有那微弱的笛声,在远处轻轻呜咽着。

但是那年轻的王子就要走过我们的门前,这个时候,我一定要穿上我最好看的衣服。

啊,妈妈,年轻的王子已经从我们门前走过了,日出的金光透过他的车辇照射出来。

我把面纱掠起,从颈上扯下红玉的项链,扔在他走来的路上。

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惊讶地看着我呀?

我深知他没有将我的项链捡起;我知道他的车轮将它碾碎了,点点红斑浸在了尘土上,

但是那年轻的王子曾经从我们门前走过,我也曾经把我最珍贵的珠宝丢在他走来的路上了。

当我床头的灯熄灭了,我和晨鸟一同起床。

我在披散的头发上戴上新鲜的花环,坐在敞开的窗前。

那年轻的行人在玫瑰色的晨霭中从大路上走来。

他的脖子上挂着一串珍珠,阳光照在他的冠上。他停在我的门前,很热切地问我:“她在哪里呢?”

因为感到害羞,我不好意思说出:“她就是我,年轻的行人,她就是我。”

已经是黄昏了,还未上灯。

我心绪烦乱地编着头发。

在落日的余晖中,年轻的行人驾着车辇来了。

他的马嘴里冒着白沫,他的衣袍上沾着尘土。

他在我的门前下车,声音中带着疲倦,问:“她在哪里呢?”

因为感到害羞,我不好意思说出:“她就是我,愁倦的行人,她就是我。”

一个四月的夜晚。我的屋里的灯依旧亮着。

南风轻柔地吹来。吵闹的鹦鹉在笼子里也睡着了。

我的胸衣像孔雀羽毛般华彩,披纱有如嫩草一样地碧青。

我坐在窗前的地上,眺望着凄清的街道。

我在漆黑的夜里,不停地默念着,“她就是我,失望的行人,她就是我。”

当我独自一人在黑夜中去赴约时,鸟儿不吟,风儿不吹,街道两旁的房屋沉默地站立着。

因为我的脚镯越走越响,使我感到羞怯。

当我站在阳台上静听他的脚步声,树叶不摇,河水静止的像安眠的哨兵膝上的刀剑。

我的心狂跳不已——我不知道如何才能叫它平静。

当我的爱人过来,坐在我身旁,当我的身躯震颤,我的睫毛下垂,夜更深了,轻风将灯吹灭,云朵在繁星上曳过轻纱。

那闪烁着的放出光芒的是我胸前的珠宝。我不知道如何将它遮挡。

我的新娘,放下你的工作吧。听,有客人来了。

你听见了吗,他在轻轻地摇动那拴门的链子?

小心不要让你的脚镯发出声响,迎接他时,不要走太快。

我的新娘,放下你的工作吧,客人在晚上来了。

不,这不是一阵阴风,新娘,不要慌张。

这是四月夜晚的满月,落在院子里的影子有些暗淡,头上的天空是明亮的。

如果你需要,就用轻纱遮住你的脸;如果你害怕,就提着灯去门口。

不,这不是一阵阴风,新娘,不要慌张。

如果你害羞就不用和他说话,你迎接他的时候站在门口就可以了。

如果他问你问题,你也默许的话,你就默默地低下你的眼眸。

当你提着灯,把他带进来时,不要让你的手镯发出响声。

如果你害羞,可以不用和他说话。

我的新娘,你还没做完你的工作吗?听,客人来了。

你还没有把牛栅里的灯点亮吗?

你还没有将晚祷的供品篮准备好吗?

你还没在发缝上涂上红色的幸运符码,还没有画好晚妆吗?

哦,我的新娘,你没有听见,客人来了么?

放下你的工作吧!

你就这样过来吧;别在化妆上浪费时间了。

即使你的辫发有些松散,发缝没有分直,胸衣的丝带也没有系好,别去在意。

你就这样过来吧;别在化妆上浪费时间了。

来吧,快步地从草地上过来。

即使你脚上的红粉被露水沾湿,踝上的铃串松懈了,项链的珍珠脱落,都别在意。

来吧,快步地从草地上过来。

你没看见乌云笼罩着天空吗?

鹤群从远处的河岸飞起,狂风掠过常青的灌木。

受惊的牛冲向村里的栅棚。

你没看见乌云笼罩着天空吗?

你徒劳地点上晚妆的灯火——它在风中摇曳着熄灭了。

谁能看出你的眼睑上没有画眼影?因为你的眼睛比雨云还乌黑。

你徒劳地点上晚妆的灯火——它熄灭了。

你就这样过来吧;别在化妆上浪费时间了。

又有谁在乎花环是否穿好;手镯是否扣好,随便它吧。

天空塞满了阴云——时间已晚。

你就这样过来吧;别在化妆上浪费时间了。

倘若你急需把水瓶灌满,来吧,哦,到我的湖上来。

湖水将围绕在你的脚边,潺潺地倒出它的秘密。

预示着阴郁到来的云影笼罩着大地,云雾低垂在树丛绿色的轮廓上,就像你眉上的浓发。

我深知你脚步的韵律,它一直敲击在我的心上。

来吧,哦,来我的湖上吧,倘若你必须把水瓶灌满。

如果你想偷懒休息,任凭你的瓶子在水面上漂浮,来吧,哦,来我的湖上吧。

青草碧绿,遍地野花多的数不清。

你的思想就像鸟儿飞出巢穴似的,从你乌黑的眼眸中飞出来。

你的轻纱将褪落到脚上。

来吧,哦,如果你想休息就来我的湖上吧。

如果你想撇下嬉戏,跳进水里,来吧,哦,到我的湖上来吧。

将蔚蓝的丝布留在岸上;蔚蓝的水将会覆盖你,淹没你。

水波将轻轻地来吻你的颈项,在你耳边轻喃。

来吧,哦,如果你想跳进水里,就来我的湖上吧。

如果你一定想要疯狂地投向死亡,来吧,哦,来我的湖上吧。

它是清凉的,深不见底。

它阴暗得像无梦的睡眠。

在它的深处黑夜就是白天,歌声就是沉静。

来吧,哦,如果你真的想要奔向死亡,就到我的湖上来吧。

我一无所求,只想站在树林边的树后。

疲倦还停留在黎明的眼上,露珠的痕迹还停留在空气里。

潮湿的嫩草在地面的薄雾中,散发着懒懒的香气。

在榕树下,你用那双乳油般柔嫩的手挤着牛奶。

我仍旧站在那里。

我一个字都没说。那是躲藏在密叶中的鸟儿在歌唱。

芒果树将繁花摇落下来,一只只的蜜蜂嗡嗡地飞来。

池塘边,湿婆庙的门敞开了,朝拜者开始诵经。

你把罐儿放在膝上挤着牛奶。

我提着空桶站在那里。

我没有走近你。

伴随着庙里的钟声,天空也醒来了。

被驱赶的牛,蹄子将路上的尘土扬起。

女人们的腰上系着铛铛作响的水罐,从河边走来。

你的手镯发出叮当的响声,乳沫溢出罐沿。

晨光渐渐消逝了,而我仍旧没有靠近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上走着,中午过后,竹枝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响声。

横斜的影子,伸臂拖住流光匆匆的脚步。

布谷鸟对自己的歌声也厌倦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路上走着。

树荫低垂着将水边的茅屋遮盖。

有人正忙着她的工作,她的脚镯在角落里奏着音乐。

我不知道为什么,站在茅屋的前面。

狭长的曲径穿过一片芥菜田地和几层芒果树林。

它经过村庙和渡头的市集。

我不知道为什么,停在了茅屋的前面。

好几年前,一个微风拂面的三月天,泉水倦慵地低语,芒果花飘落在地上。

激起的浪花掠过立在渡头阶沿上的铜瓶。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个微风拂面的三月天。

阴影更深,牛群归栏。

苍茫的日色落在孤寂的草地上,岸边尽是等候渡船的村民们。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慢慢地走了回去。

我像麝鹿一样奔走在林荫中,为自己的香气而发狂。

这是一个五月中旬的夜晚,清风是南国的清风。

我迷了路,游荡着,追寻那得不到的东西,而我所拥有的却不是我所追求的。

我自己所期望的形象从我心中走出,跳起舞来。

这幻影隐约地闪着光,飞掠过去。

我想要将它紧紧地抓住,可它却躲了,将我引入了歧途。

我追寻那得不到的东西,而我所拥有的却不是我所追求的。

双手相牵,双眼凝望,这样我们就开始了心的交流。

这是三月里的一个月明之夜;凤仙花的气息漂浮在空气之中;我的横笛躺在地上,你的花环也没有编成。

你我之间的爱,单纯得就像一首歌。

我的双眼被你橙黄色的面纱所吸引。

我的心因你为我编的茉莉花环而震颤,像是受了赞扬。

这是一个取舍难定,又隐又现的游戏;有些微笑和小害羞,还有些甜蜜的弱弱的挣扎。

你我之间的爱,单纯得就像一首歌。

从现在至以后不会有神秘;对那些不可能的事情不会强求;在诱惑背后没有阴影;在黑暗深处没有探索。

你我之间的爱情,单纯得就像一首歌。

我们没有失去语言而陷入永远的沉静;我们没有伸出手去乞求超出希望的东西。

我们付出并收获着,这就够了。

我们没有把快乐碾压,制出悲伤的苦酒。

你我之间的爱情,单纯得就像一首歌。

我的心因那黄色的鸟在树上歌唱而起舞高兴。

我们俩住在同一个村子里,也成为了我们的一份快乐。

她心爱的一对小羊,在我花园里的树荫下吃草。

如果它们进了我的麦田,我就用胳膊把它们抱起来。

我们村庄的名字叫康遮那,我们的河流被人们称作安家那。

全村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她的名字是蓝扎那。

在我们之间只隔着一块田地。

蜜蜂会在我们这里做窝,飞到他们那里去采蜜。

落花从他们的渡头飘到我们洗澡的池塘里。

一筐筐的红花干从他们的地里送到我们的市集上。

我们村庄的名字叫做康遮那,我们的河流被人们称作安家那。

全村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她的名字是蓝扎那。

春天时,通向她家的小巷满是芒果花的香气。

当他们地里收亚麻子的时候,我们地里的苎麻正在开放。

星星在他们房上微笑,也同样送给我们闪亮。

雨水溢出了他们的水槽,也使我们的迦昙树林快乐。

我们村庄的名字叫康遮那,我们的河流被人们称作安家那。

全村人都知道我的名字,她的名字是蓝扎那。

当这两个姐妹出去打水的时候,一到这里就笑了。

她们一定注意到,有个人会在她们每次出来打水的时候站在树后面。

当她们经过这里的时候,姐妹俩就会低低地耳语几句。

她们一定猜到了,那个在她们每次出来打水时站在树后面的人的秘密。

当她们走到这里时,突然水瓶倒了,水流了出来。

她们一定发觉,那个在她们每次出来打水时站在树后面的人的心跳。

当她们走到这里时,姐妹俩相视一笑。

她们飞快的脚步里带着笑声,使这个每逢她们出来打水的时候站在树后的人儿心魂撩乱了。

你腰间挂着灌满的水瓶,行走在河边的路上。

你为什么这么快地回头,透过飞起的面纱偷偷地看我?

这个从黑暗中投来的闪视,像一阵凉风轻掠过微波,将昏沉的岸影卷起。

它向我飞来,像黑夜里的一只鸟,迅速地从一个没有灯的屋子里的两个敞开的窗户中穿过,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你就像是一个星星隐藏在山后,而我则是一个过路的行人。

但是当你腰间挂着灌满的水瓶,行走在路上时,为什么停了片刻,透过面纱偷瞥我的脸?

他日复一日地来来走走。

去吧,我的朋友,把我头上的花带给他。

如果他问是谁送的,我请你不要告诉他我的名字——因为他来了又要走的。

他坐在树下的地上。

用繁花密叶给他铺设一个座位吧,我的朋友。

他把他眼神里的忧郁带到了我的心中。

他没把他的心事说出来;他只是来了又走了。

当黎明的时候,这个年轻的游子为什么来到我的门前,又走了?

每当我从他身边经过时,总是会被他的面容所吸引。

我不知道我是应该和他说话还是保持沉默。他为什么选择来到我的门前呢?

七月的夜晚,阴云密布;秋日的天空是浅蓝的,南风把春天吹得焦躁不安。

他每次用新鲜的曲调编着新歌。

我放下工作眼里充满雾水。为什么他选择来我门前呢?

当她快步从我身旁走过时,她的裙摆碰到了我。

从一颗心形的无名小岛突然吹来了一阵春天般温暖的气息。

一阵烦扰在那一刻拂向我,转而立即消失了,像飘落的花瓣轻舞在空中。

它就像她身体的一声叹息,又像是和她的心灵在低语似的落在我的心上。

你为什么懒懒地坐在那里,玩耍着镯子发出响声呢?

把瓶子灌满吧,你该回家了。

你为什么无聊地在那里戏水,偷偷地观察路上的行人呢?

把你的瓶子灌满然后回家去吧。

早晨的时间过去了——沉黑的水仍在不停地流逝。

浪花相互悠闲地笑着,低语着。

漂浮的云朵汇聚在远处小山的天际。

它们悠闲地流连着,微笑着,看着你的脸。

把你的瓶子灌满然后回家去吧。

不要把你心里的秘密藏起来,我的朋友!

对我说吧,秘密地只对我一个人说。

你笑得这么温柔,说得这么轻柔,听你说话的将是我的心,而不是我的耳朵。

夜深了,庭院也显得宁静,鸟巢也被睡眠笼罩着。

从不安的眼泪里,从沉吟的微笑里,从甜蜜的害羞和痛苦里,将你心里的秘密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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