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夜靖泷只觉得心底某一处有什么东西悄然破裂了,然后碎成无数片。他,竟然真的成亲了。
“我家娘子温柔美丽又善良,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风幂星还在夸夸其谈,她却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原本她就知道他应该已经成亲了,在亲耳确认了这句话时竟突然万般难受起来。他,成亲了,跟自己的妹妹。那个总是缠着她献宝的小男孩终于成了她的妹夫,她唯一的亲妹妹的夫君。
突然,眼眶就湿润了。
但是,骄傲如她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她软弱的一面的,尤其是在他的面前。
“放我下来。”闭上眼睛,她冰冷地说道。
那四泄的冷意连周围的空气都要冻结了,对于她的善变风幂星表示早就领教过了,她不高兴,他也没必要触她霉头。于是,动作还算温柔地将她放了下来。
夜靖泷得了自由,便挺直着后背拖着残腿一步步向前走去。虽然腿上疼痛钻心,却不及心中十分之一痛,哪怕冷汗和眼泪打湿了面具下那张精致的脸蛋也紧咬着牙不肯在他面前表露出一分软弱。
风幂星虽然气恼这女人的无常,但是看到这样倔强挺着纤细的身子强撑着的女子,心里竟没来由的怜惜起来。
爹爹说过,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才是石头劈出来的。即使坚强如娘亲也不过是用石头来伪装自己,其实骨子里也是一汪春水。但是,能让一个女人不惜放弃柔柔弱弱的外表用铁石来伪装自己,得要经受多少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
这单薄瘦削的女人一步步艰难地走在这金碧辉煌的王宫里,虽然身穿羽衣,虽然气质尊贵,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掉那一抹凄凉。她在凄凉什么?
突然,那高挑纤细的女人脚下一软半跪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抬步想要走过去扶她一把,却又生生止住了。
这样骄傲的女人是不需要怜惜的,对于她来说,别人同情的目光只能是对她尊严的侮辱。
他就这么看着她咬着牙站起身,一点点挪着步子走进自己的宫殿。她始终没有回头,始终骄傲地抬着头,始终若磐石一般坚不可摧。
突然,他就笑了。其实,这女人挺有意思的,至少已经激起了他的兴趣。若不是心里早住进了风音,他或许会为她沉沦。
爹爹曾说过,早在第一眼见到娘亲并任她死死咬住他的手的那一刻,他就注定要沉沦了。爱情,与相貌无关,只是因为那与众不同的悸动。
景阳宫里。
夜靖泷自打见艰难地走回来后就一头扎倒在床上毫无预兆地发起了高烧,这一烧就是整整三天三夜,王宫里所有的太医都出动了,日夜不停地守在龙床畔精心照料才终于在第三天夜里稍稍退了些烧。
她这莫名其妙的高烧吓坏了所有宫人和大臣们,包括东篱醉那只知道女人和酒的挂名国师。偌大的王宫内外,只有墨渠和风幂星依旧如常。
前者是知道她的高烧绝不会因自己而起,更不会因自己而退,急也是枉然。后者则是因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虽然对那女人有那么一丢丢兴趣,但是想到那反复无常的性子,只怕他表示关心也会莫名其妙挨雷劈的,于是他就淡定地吃吃喝喝调戏调戏小宫女欺负欺负小太监了。
可是,世事总不尽如人意,虽然他不想对那女国主无事献殷情,但是总有人不放过他。
这天夜里东篱醉一脚踹开甘露殿的大门拖着好梦正酣仅着一件白色里衣的风幂星来到了景阳宫。
“小子,本国师给你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手揽着风幂星的肩膀,东篱醉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推心置腹地说道:“眼下国主高烧刚退,这个时候正是一个女人心理极度空虚的时候,你若趁虚而入对她嘘寒问暖悉心照料,本国师保证国主大人她一定会爱上你的,到时候王后的位置就非你莫属了。怎样?是不是很兴奋啊?”
“兴奋?”风幂星嫌恶地瞅他一眼,一把拍开他的毛爪子,说道:“我为什么要兴奋?谁知道你家国主大人长得什么德行?再说,本公子怎么着也是帅的惨绝人寰吧,为毛要倒贴给人家当男宠啊?”
“是王后啊王后。”东篱醉涎着笑脸纠正道。
“不过是高等一点的男宠罢了。”风幂星不屑地翻个白眼说道。
“你小子再这么多废话小心本国师阉了你让你当一辈子太监。”东篱醉见利诱不了他,便一脚狠狠地踹在毫无防备的风幂星的屁股上把他踹了进去“你给我好好呆着,尽心尽力伺候国主,不然,真的阉了你哟……”
风幂星只觉得某个部位在伤心哭泣,话说,它不过就是长得特殊了点,用途特殊了点,至于总是被拿来当要挟的对象吗?
凭着他的武功一个小小的景阳宫根本困不住他,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这里好歹也是南曲国主的寝宫,参观参观总是不亏本的。
话说这国主住的地方果然是富丽堂皇,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总觉得看着这些价值连城的摆设竟无端的生出一种空洞和苍凉的感觉。似乎这里只是个用来炫耀身份和地位的地方,根本不是个能容身的所在。尤其是在看到了那纯金的龙床上安静地躺着的纤瘦的女子后,这感觉更强烈了。
身为国主是孤独的,因为孤独而不甘于孤独却又不得不沉溺于孤独中。很久以前他曾经问过娘亲有没有因为君叔叔杀了那么多镖师兄弟而恨他,他记得娘亲是这样回答的:高处不胜寒,冷得不仅仅是身体,更是心。他得到了应有的报应,她又何必去恨。
果真是高处不胜寒,身为国主,身旁竟然连个真心实意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真是有够凄凉的。
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面前,见她即使是连高烧都戴着面具不肯脱下,他心中的怜惜更甚了。说到底她只是个年轻女人,登基为国主那年也才十一岁而已。年纪轻轻便负担起偌大一个国家,其艰难可想而知。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软弱无助的样子,便只有把自己藏在冰冷的面具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