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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奔袭三所里

志愿军入朝,在取得第一次反击战役胜利后,又发动了第二次战役。战至1950年11月下旬,志愿军主力9个军已解放了平壤,收复了宁远、孟山、成川等城。

为了迅速发展胜利,彭德怀司令员11月26日命令清川江以西各部队,立即包围歼灭敌人一部,积极抓住当面之敌,不使脱逃。27日上午,彭德怀又命令第38军:

“今夜进到德川西嘎日岭、兴德里一带,准备消灭东援南逃之敌,尔后以一个师逼近价川,牵制该敌外,军主力应于28日晚,向院里、龙潭里攻击。如球场、院里敌南逃时,你军应迅速向价川南之三所里及平院里迂回,攻击军隅里、价川之敌。”

“38军下一步的任务是艰巨的。”志愿军副司令员韩先楚给军长梁兴初打来电话说,“你们在今夜和明晨,一是要插向三所里,二是要攻占嘎日岭,坚决堵住南撤的敌人!”

任务艰巨啊!梁兴初知道,美军3个师共300多辆坦克,400多门大炮,而我们一个师只有十几门迫击炮和一些反坦克手雷;而且据志司通报,敌人为了堵住被我军在德川方向打开的缺口,已令美骑1师和土耳其旅从价川出发,企图抢占德川西面的嘎日岭,阻止我主力向西挺进。

嘎日岭非常险峻,它是德川西面20公里的一道天然屏障。这里山高林密,地势险恶。在海拔810多米的山岭上,有一道仅10多米宽的险峻垭口,一条横贯东西的公路从中穿过,这是第38军主力向军隅里方向进军的必经之路。如被敌占领,卡住我军主力前进之路,即使插到三所里的部队,能迂回成功,得不到主力的配合也难以支撑住。因此,必须首先抢占嘎日岭!

梁兴初下了决心:第113师立即出发,由德川西南插到价川以南的三所里;第112师沿德川至价川的公路走乡间小道,从北面向价川攻击前进;第114师则沿德川至价川的公路攻击前进,迅速攻占嘎日岭。

在第113师出发前,韩先楚副司令员对该师领导人当面交代:第一,必须保证当天(27日)下午6时以前从现地(德川)出发。第二,在路上不论遇到多大困难和伤亡,没有权力停下来。第三,到达三所里以后,不论付出多大代价,必须把敌人截住。第113师指战员深知任务的重要,他们决心克服连日作战后的饥渴疲劳和山高路险等困难,兼程前进。

当日(27日)黄昏时分,第38军的两师人马,分头向三所里、嘎日岭挺进。恰在此时,志愿军总部发出命令:“价川方向美军有南逃迹象,速插三所里。”电令传达到部队后,战士们提出“鼓足一把劲,决心不让敌人逃跑”的口号,饿了拿着干粮边吃边走,脚上打泡忘却了疼痛。这不仅是体力的较量,而且也是意志的较量。

战士们心里明白: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胜利!他们决心用自己的两条腿,赛过敌人的汽车轮子。

为了确保抢占嘎日岭高地,梁兴初和政委刘西元也驱车赶来,当他们距离嘎日岭主峰两公里处时,发现土耳其旅的一个加强连已经占领了嘎日岭的主峰。敌人穿着单薄,已在山上生火取暖。“来,咱们研究研究怎样打好!”梁兴初对第114师师长翟仲禹和前卫团的团长孙洪道、政委王丕礼说道,“是不是用偷袭方法?”

“对,偷袭好些。”第342团政委王丕礼说,“敌人生火取暖是个好机会,敌人在明处,我们在暗处,便于我们隐蔽接近。”

孙洪道团长当即决定率领一个连从公路的北侧,爬陡坡奔袭嘎日岭主峰,王丕礼政委率领一个连沿公路扑向火堆,夺占垭口。他们勇猛突袭,打得敌人鬼哭狼嚎,只用了几十分钟,就全歼了土耳其旅的加强连,活捉了50多个俘虏。接着孙洪道团长带着一个连抄小路下山,迎头堵住了坐汽车西逃的土耳其旅一个加强营,和其他兄弟部队夹攻,只用个把小时,便将该敌全歼于嘎日岭西麓。美骑1师两个营企图东援土耳其旅,被我第112师部队击退。至此,沃克将军东援德川、阻我西进的计划彻底破产。

正在向三所里迂回的第113师,越来越成为总部注目的焦点。11月28日清晨,大榆洞志愿军司令部作战室里气氛十分紧张。彭德怀、邓华、洪学智等人焦急地踱来踱去。角落里,报务人员头戴耳机,正在和各部队沟通联络。第113师已经长时间和志司没联系了,同军部也没联系,谁都弄不清他们到了哪里。彭德怀司令员一直在问:“这个113师怎么搞的,跑到哪儿去了?”参谋长解方带着作战处长和通讯处长守电台去了。他命令组织所有的电台查听113师的信号。通讯处长、电台台长都上机了。大家都明白,第113师能否插到位,是决定此次战役成败关键的关键。

彭德怀怎能不急呢?继11月28日第38军和第42军拿下德川、宁远之后,第40军已向球场、价川方向进攻;同时第50军、第66军和第39军也分别向博川、安州、宁边、价川方向实施突击。敌人已全面崩溃。现在,第38军第113师能不能尽早赶到三所里,关上“闸门”堵住流水般溃逃的敌人,是彭德怀最为关心的事了。但是,一夜过去了,直到现在也没收到第38军的通报。彭德怀焦急万分。一旦三所里没堵住,此次战役又将形成击溃战,达不到歼灭敌人的目的。

然而,就在规定的时刻喜讯传来了!28日早晨8点钟,刘海清副师长用无线电报话机报告:“我前卫团已抢占三所里……”解方参谋长当即向彭德怀司令报告,彭总说:“好!要他们像钢钉一样钉在那里。”此时此刻,志司的指挥员们,都为38军的胜利而高兴,也为他们的行动迅速而叫好。仅仅14个小时,就在荒山僻野的山路上前进了145华里,终于跑在敌人的前面,提前几分钟占领三所里。两条腿赛过了汽车轮子,这是战争史上的奇迹!

原来,第113师这支英雄部队,自接受抢占三所里的任务后,就冒着严寒在雪野上疾进。部队已经连续作战两天两夜了,战士们都已极度疲劳。到天亮时,已走出100多里,距三所里只剩30多里了。此时,一个紧急情况出现了:几十架美机沿大同江飞来,在我数里之长的行军纵队上空不停地盘旋和低空侦察。情况万分紧急。他们急中生智,副师长刘海清命令全师去掉伪装,公开继续前进。这的确是一个军事上有胆识的冒险行动,可以称得上正确运用战场心理学的一个成功范例。果然敌机受骗了,把第113师当成是从德川逃出来的伪军,一次也没轰炸。部队情绪大为高涨,战士们甩掉一夜行军的疲劳,疾速插向三所里,并一举歼灭了驻守在那里的南朝鲜军的一个保安连。

第38军攻占三所里,使徘徊于清川江附近的美第2、第25、第24师和英第27旅、南朝鲜第1师及土耳其旅残部,均发生了动摇。麦克阿瑟叫嚣的总攻势立即变成了总溃退。现在摆在美第8集团军面前的生死问题是:如何冲开三所里这道闸门,向南逃跑。

三所里是价川至平壤公路上的一个小村镇,它所处的地势险要,北依山峦,南临大同江,西傍公路。这条公路,是美军北进南逃的主要交通线之一。我第113师第338团扼守三所里周围的高地、山头的公路大桥。

该团从上午9时起,与南逃之敌美骑1师第5团、北援之敌约1个营,展开了数小时的激战。他们打退了美军在飞机、坦克、大炮掩护下的数次轮番攻击,炸断了公路大桥,终于使敌人南逃不能,北援无望。

第38军第113师占领三所里,切断敌人由军隅里经三所里向顺川逃跑的退路,对敌人震动很大,打乱了敌人的整个布局。

敌人经三所里南逃的企图被粉碎后,随即另寻逃路。这时第38军前线指挥所电告第113师:三所里西北面有一个龙源里,有一条路可以通往顺川,也是敌人南逃退路,你们要迅速抢占龙源里。但是,第38军前指的电报把龙源里的“源”字写成了“泉”字,第113师接到电报后,在地图上怎么也找不到“龙泉里”这个地方。他们看有条路可以通往南边,也没请示军前指,即在11月28日黄昏,令其主力第337团向这条道路急进。同时,按原计划以一个营的兵力向安州、肃川前进,完成了破路炸桥任务。11月29日凌晨4时,337团占领龙源里。本来敌人见三所里已被我占,企图绕道龙源里退逃,但113师又先敌占领龙源里,把敌人的这条逃路也堵死了。

就在这个时候,彭德怀命令正面各军向敌猛烈突击。至此,美第2师、第25师及土耳其旅余部和美骑第1师、南朝鲜第1师各一部,陷入我军三面包围之中。直到这时,麦克阿瑟才如梦初醒,他才相信确实是志愿军的主力来了。为摆脱危局,他于11月29日下令全线撤退。

在麦克阿瑟的命令下,美第1军迅速由清川江北岸撤至安州地区。美第9军收缩至价川地区。敌为迅速摆脱我军愈来愈重的打击,遗弃大批装备器材,一路以主力沿安州、平壤方向退却,另一路以航空兵及大量坦克为掩护,拼命向我第113师扼守的龙源里、葛岘和第112师扼守的松骨峰、书堂站等阵地,实施猛烈冲击,企图夺路南逃!

在此情况下,第38军指战员面临着十分严峻的考验!11月29日,当太阳升起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轰隆的马达声,只见公路上烟尘滚滚,美第9军先头部队5个多营,分乘数百辆汽车,以数十辆坦克为先导,向占领龙源里、葛岘地区的我第337团猛扑而来,我英雄的志愿军战士们,又一次一次地把敌人打了回去。

就在龙源里战斗激烈进行时,彭德怀司令员拿起报话机对第113师政委于敬山说:“我是彭德怀,告诉我,你们那里的情况怎么样?敌人全退下来了,拥向你们那地方去。你们到底卡得住卡不住?”

“报告彭总,敌人正向我们进攻,战斗很激烈!”于敬山说:“不过,我们完全有信心,把敌人卡死在这里,完成这个光荣任务!”

“很好嘛!”彭德怀深情地说,“告诉同志们,你们打得蛮好,我们的主力部队正向你们靠拢,你们要加把劲,继续把敌人卡住!”

“是!请彭总放心,我们坚决把敌人卡住!”

彭德怀司令员的关怀和勉励,传到各级指挥所,传到硝烟滚滚的战壕里,进一步鼓舞了战士们决战决胜的信心和勇气。他们像一座巨大的钢铁闸门耸立在美军面前,使数万美军胆颤心惊,束手无策。

然而,压力是非常大的。麦克阿瑟在11月30日这天,集中了几百架飞机和各种大炮,对我各路战斗部队狂轰滥炸,并且命令美骑一师、英第29旅各一部,由南向北增援。南逃之敌则以坦克为前导,采取“波涛式”的集团冲锋,实施突围。残酷的血战,集中在龙源里、松骨峰两个要点上。

12月1日午后,第38军与美军在三所里、龙源里激战结束后,枪炮声渐渐稀疏下来,一队队美军俘虏被押下战场。这时,韩先楚副司令员怀着激动兴奋的心情,在电话里向彭德怀司令员作了口头汇报。他一开口就说:“彭总,38军打得好啊!从11月29日晚,占领三所里、龙源里的38军各部已先后将敌分割,并与南逃的美2师、25师及李承晚的第1师进行激战。尤以337团龙源里战斗和335团松骨峰、双龙里地区的战斗最为激烈!到30日下午5点,我向各被分割包围之敌发起猛烈冲击,战至12月1日上午,美2师主力、美25师、伪1师及土耳其旅已大部被我歼灭。”

“打得好啊,”彭德怀高兴地说,“38军不愧是一支英雄的部队!”

“337团3连龙源里堵击战和335团3连松骨峰堵击战打得最苦,两个连基本都打光了,但是完成了任务,激战6个小时,敌人未能前进一步!”韩先楚继续说,“战士们在人、弹将尽的时候,用枪托砸,用刺刀挑,甚至用拳头、用牙齿和敌人拼搏。战斗结束后,打扫战场时,阵地上枪支都摔碎了,烈士们的尸体保留着各种各样的姿势:有抱住敌人腰的,有掐住敌人脖子的,也有的至死还咬着敌人耳朵的……”

彭德怀接完电话沉默了许久,眼里含着泪花说:

“我们的战士太好了,太好了!”随即把电话记录交给总部几位领导传阅。

邓华、洪学智他们看完电话记录后说:“上次38军他们没打好,受到了老总的批评,这次憋足了劲儿,要打出个样子来。这支部队是老部队,有不服输的作风。”

彭德怀兴奋地说:“不错,是支好部队,要通令嘉奖他们!”说完便坐下来,拿起毛笔亲自写嘉奖令。写完以后,递给洪学智说:“你们看看,写得怎么样?”

洪学智看完又递给邓华、杜平他们。大家看了都说可以。电报后面的署名是彭、邓、洪、韩、解、杜。

彭德怀说:“可以,那就拿去发吧!”说完把电报稿交给了参谋。参谋刚走,彭总稍加思索,又说:“把电报稿拿回来。”拿回电报稿后,他又在最后加了一句:“中国人民志愿军万岁!三十八军万岁!”

彭德怀写完后,又问邓华他们:“怎么样?”大家没有吭气。“不表态,就是同意了。”彭总把电报递给参谋说,“拿去发了,通报全军,上报军委。”

第38军这支英雄的部队,在扭转战局中立下了赫赫战功。他们在远离主力的情况下,阻击和牵制了数万美军、李承晚军。被围之敌除一部西折安州,侥幸逃跑外,余敌均被歼灭。他们以极小的代价,为西线我军换来了歼敌2.2万多人的重大胜利。

“三十八军万岁”这个口号,不仅对第38军,对当时入朝的6个军震动都很大。万岁军的口号,不仅对当时入朝部队,而且对以后入朝部队的斗志,都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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