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民党军对中原解放区发动围攻的当天晚上,中原军区领导机关及第2纵队第13旅、第359旅等1.5万人,在中原军区司令员李先念、政治委员郑位三、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王震等率领下,向平汉铁路鄂豫交界的武胜关至信阳柳林东侧地区开进。这里记叙的是第359旅突围的故事。
第359旅在抗日战争中一直驻守陕南,一边打日寇,一边搞生产,是一支英勇善战、能兵能民的英雄部队。
29日,第359旅进到九里关附近一座大山树林中隐蔽集结。6月的太阳灼热逼人,战士们都敞开衣扣,不住地挥动着自己的帽子。旅副政委李铨爬到一块高地上,严肃而坚定地向前卫部队指战员们说":同志们!
国民党反动派调了30万大军包围我们,用人民的血汗构筑了3000多座碉堡封锁我们,企图消灭我们。他们的梦做得真美啊!我们只有用枪杆子对付枪杆子,打破反动派的封锁,粉碎反动派的围歼阴谋!前进就是生存,后退就是死亡!"部队开始行动了,像一条汹涌的巨流,向敌人的封锁线冲去。
傍晚,部队接近平汉铁路,只见敌人碉堡像鬼影般耸立在平原上,从枪眼里透出昏暗的灯光,四周静悄悄的。第8团神速秘密地进入敌人封锁线,对北面柳林及南面辛店敌人派出警戒,主力同时将李家砦附近的敌军据点包围,趁敌人丝毫没有发觉发起猛攻,占领敌3个据点。其余敌人一片惊慌,躲在碉堡里不敢出来,盲目地向四面射击壮胆。前卫部队第7团迅速冲过了铁路。柳林的敌人发现解放军突围,匆忙沿着铁路出动阻击,被我第8团打了回去。
第359旅的突围时间和突围地段,出乎敌人意料之外。因此,鸡公山和黄袍山上的工事,敌人大多没有占领,只派了不到1个连的兵力担任警戒,也没有配置重火器。我第7团迅速消灭了这股敌人,占领了鸡公山和主阵地黄袍山,30日3时前顺利通过了平汉铁路封锁线。8团掩护整个右纵队通过平汉铁路。拂晓前,第8团有计划地撤出了九里关东山主阵地,顺利地越过铁路到达路西,作为后卫团跟随主力前进。据守黄袍山之第7团5连也在拂晓撤出阵地,尾随第8团前进。至此,第359旅全部按照预定计划,顺利地通过了敌之平汉铁路封锁线,取得了突围的第一个胜利。前卫第7团在30日天亮时占领了平靖关,为主力向随、枣地区前进开辟了道路。
蒋介石获悉他所苦心部署的围歼计划遭到彻底失败,顿时震惊失色,慌忙命令刘峙全力追击。刘峙判断我突围部队将在平汉路西的桐柏山区立足,遂于7月1日调动7个军的兵力迅速追击,妄图在空军配合下,一举围歼我军于天河口、高城地区。但是,我军冲出包围后,长驱直入,继续西进,当敌人尚未到达指定位置时,我军已进到随、枣地区。
鄂北、豫南之间有一片广阔的平原,中间流过湍急的唐河和白河,不易徒涉;南有汉水,北边是敌人的重要据点南阳城。第359旅首长预料敌人见其继续西进,必然企图以最快速度,再一次调集兵力聚歼第359旅于这一地区。7月正值雨季,大雨连绵,路上泥泞不堪。部队顶风冒雨,不顾疲劳地日夜急行军,争取赶到敌人前面,迅速抢渡唐河、白河,脱离这一危险地带。当敌人疲惫不堪地追到唐、白河时,第359旅正大踏步地向秦岭山区挺进。
蒋介石眼看前后两次围歼计划都已扑空,不由恼怒交加,严令刘峙督促追兵,务于7月20日前寻找有利战机,全歼我军。同时,命令胡宗南部星夜赶到鄂豫陕三省交界的险要山隘荆紫关,防备我军进入陕南。7月11日,第359旅进到了淅川南面的马蹬附近。
这时,王震突然出现在部队前面,他对战士们说":我奉李司令员的命令,回来和同志们共同战斗,同甘共苦。今天晚上我们要打下马蹬。同志们,打呀!为了全国人民的和平、民主,打垮反动派!"马蹬战斗在拂晓前打响了。指战员们在王震指挥下,打得非常勇猛。堵击之敌在我们的猛烈火力射击下,纷纷弃枪逃走。战士们满山遍野地追击敌人,抓获俘虏。中原部队主力开始围攻淅川城。城里守敌,凭借高城坚垒,负隅顽抗,我军战斗到次日清晨仍未攻下。这时,前堵后追的胡宗南部和刘峙部已向我逼近,荆紫关已被敌军先行占领。于是第359旅主力改变计划,决定抢渡丹江。第359旅原派徐国贤率第7团强袭淅川县,派贺盛桂率第8团抢占荆紫关。当时丹江山洪暴发,江水汹涌,白浪滔天,又无渡船,万难通过。敌人妄想利用丹江夹击我于淅川、大石桥之间,使我葬身鱼腹。我指战员中一部分深识水性的共产党员,自告奋勇地参加渡江先遣队。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跃进滚滚洪水,经过无数次的往返探索,终于找到了勉强可以徒涉的路线。然后将收割的敌人的电线扭成铁索,固定在河两岸的树上。部队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条件,进行编组,身体强的挽住身体弱的,结成人的锁链,分批徒涉过去。徒涉中,由于浪大水急,有10多位同志抓不住铁索,不幸被巨浪卷走牺牲了。但是,丹江洪水终被我军官兵钢铁般的意志征服了。
刘峙见我军南渡丹江,判断我将绕道进入陕南,慌忙又拟定一个新的围歼计划,企图对我形成前堵后追、左攻右击的态势,将我包围压缩在鲍峪岭、南化塘附近予以歼灭。
我军强渡丹江后,前卫部队越过荆紫关至南化塘大道,进入了陕南山区,一眼望去,尽是连绵不断的高山峻岭。胡宗南早已调集兵力在山梁、隘口构筑工事,将我包围。王震根据战斗情况,集中力量于敌防御薄弱之点,再次发起猛攻。战士们奋勇迎战,和敌人白刃搏斗,终将敌军打垮,冲出包围。
鲍峪岭地区战斗以后,在王震同志率领下,第359旅单独与比我强大数倍以至数十倍的敌人周旋战斗于陕南。
在狗头坪战斗中,第9团副团长颜龙斌不幸身负重伤,右臂被敌人打断了,他以惊人的勇气,忍着巨痛把伤臂锯断。为了不使极度疲劳的战士们再增加负担,他坚决拒绝为他组织担架,用令人难以想象的意志和毅力,忍受着伤口的剧烈疼痛随队行进。
在部队转战秦岭中,又一次遇上敌人的疯狂进攻。经过一场激战,我军终于将敌人打垮。这时,颜龙斌的伤口更恶化了。当时药品极为困难,由于得不到及时治疗,他光荣牺牲了。在第359旅,颜龙斌是有名的"李逵"式的英雄。
7月25日,部队进至山阳之长沟口、土地岭、三宫殿地区时,又一次陷入敌人重重包围。第359旅首长号召全体共产党员挺身而出,与敌人作殊死决斗,只有冲出去才能生存。全体指战员虽然连日处在半饥饿状态下,日夜行军苦战,但仍然斗志昂扬,精神饱满。这天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晚上,第7团两个连迂回到敌人阵地后面,冲入敌阵,正面部队同时发动攻击,杀伤敌人,我军最终突出了重围。
陕南八百里秦岭山脉,到处是险峻的高山和深邃的沟壑,地瘠民贫,人烟稀少。部队在日夜行进中,地上有敌人围追堵截,天上有敌机狂轰滥炸。六七月盛夏,山区气候多变,忽冷忽热,部队经常冒雨疾行,就地露宿,个个都已衣衫褴褛。道路泥泞,战士们没有鞋穿,一双赤脚在泥水里泡烂了,在山路上被石头割破了,走起来有如钻心似地疼痛。特别是长期没有盐吃,战士们都面色发黄,浑身无力,还要翻山越岭,涉水渡河,有时一天数战,部队处于极度疲惫之中。王震头发长得老长,脸上又生满络腮胡子,同志们看见他都说:"现在真是王胡子了!"他摸着胡子,点头笑着说":我下了决心,等打回延安,见了毛主席,再刮胡子!"8月,第359旅胜利地通过了川陕公路,趁敌人还来不及调兵控制渭河和布防陇海铁路时,以急行军北渡渭河,越过陇海铁路。敌人妄想凭借川陕公路、渭河和陇海铁路,围歼我军的阴谋破产了。第359旅终于把八百里秦岭踩在脚下,来到渭水平原。战士们一路上以野菜、野果充饥,个个都胀肚拉稀,沿路都可见稀屎。大家开玩笑说":这下可好了,行军不用路标,后面的部队看着稀屎走,准没错!"王震风趣地笑着说":敌人是属狗的,老是追在我们屁股后头不放,这回可让他们好好地闻一闻我们的屎臭!"第359旅越过渭河和陇海铁路封锁线北上以后,胡宗南又气又急,如丧考妣。10万"国军"竟然对付不了八路军一个支队,这令"西北王"实在难以向"蒋总裁"交代。百般无计,胡宗南只得下令调用6个师的兵力,部署在陇县至平凉、陇县至云山镇的公路两侧,沿西兰公路、泾河以南地区,利用有利地形构筑阵地,层层设防,以期在这一地区将我歼灭。但经过千锤百炼的第359旅,决不会使敌人的堵截企图得逞的。他们不走大道走小道,不走平地走山路,机智地绕开敌人的围追堵截,不是把敌人远远地甩在后面,就是使敌人屡屡围堵扑空。
党中央预见到敌人必将大量调集兵力,沿西兰公路、泾河对我回撤的第359旅进行围歼,决定由彭德怀亲自指挥部队,分别向泾川、长武方向出击,以迎接第359旅。8月28日,第359旅走到离西兰公路上的瓦云寺20里路的地方,尾追之敌第135师和我后卫部队打响了,瓦云寺和西兰公路各要点也被敌第36军控制,我军又一次陷入了重围。王震一面命令第9团阻击尾追的敌人,一面亲自率领第8团,集中全部轻重机枪,收集所有的弹药,向正面之敌猛烈扫射,从中央突破敌人封锁。狂妄而又怯懦的敌人,在我军猛烈冲锋下退守村庄,我军占领公路,迅速跑步通过。公路两旁都是高粱地。战士们立即钻入青纱帐里,接着涉渡公路旁的泾河。在战士们的背后,从公路上远远传来了敌人的机枪声和大炮声,像是欢送我军而鸣放的鞭炮。29日,在一片欢天喜地的欢呼声中,第359旅主力在屯子镇和警3旅兄弟部队会师了。
另一路行进的第7团,从8月2日于镇安县云盖寺和主力分开后,也巧妙地在敌人封锁中,突过了川陕公路、渭河、陇海铁路,经过连续将近30天的战斗,于9月8日与主力会师于庆阳。
党中央和陕甘宁边区人民,对第359旅突破敌人重重围歼胜利归来,给予了极大的重视和热情的欢迎。陕甘宁边区人民知道第359旅回来了,纷纷冒雨赶来慰问,送菜、送肉、送面、送瓜果。男女老少挤得满街满巷,家家户户在沿街摆着堆满食物的桌子。部队经过时,群众都蜂拥上来给战士们戴光荣花,献上一杯杯香冽的美酒。
9月27日,南下支队的指战员,胜利地回到了日夜盼望和思念的延安,回到了党中央和毛主席身边。经过两年艰苦卓绝的奋战,他们终于又回来了。每个人都像久别母亲怀抱的孩子,忍不住掉下一滴滴欢欣的热泪。
延安人民高举"威震华夏"四个大字的横幅标语,敲锣打鼓,扭着秧歌步来欢迎第359旅。
10月2日,党中央在杨家岭中央大礼堂,召开盛大的欢迎359旅南征同志大会,全体指战员怀着渴望的心情要求见毛主席。毛泽东、朱德、任弼时、林伯渠、彭德怀、贺龙等中央领导同志都亲临大会。下午,党中央以毛主席和朱总司令名义发出请柬,在王家坪礼堂宴请第359旅南征的团以上干部。礼堂里摆了6桌,每桌4大盆菜。毛主席、朱总司令和中央领导同志亲自出席。毛主席举杯祝酒":359旅的同志们,你们辛苦了!欢迎你们胜利归来,现在干杯!"大家感动万分地一同举起这庆功酒、胜利酒,一饮而尽。毛主席又勉励全旅同志继续发扬艰苦奋斗光荣传统,再接再厉,坚决迎击敌人新的进攻。他说":359旅不能休息太久,要重整旗鼓。内战开始了,你们中原突围,就是全面内战的开始。蒋介石下山了,你们要加紧训练,准备打仗!"当晚,党中央、毛主席和当时在延安的领导同志,又陪同南征的全体同志观看了文艺演出。
10月3日,延安人民广播电台的红色电波,向全国
播送了王震题为《人民军队是不可战胜的》的讲话:全国同胞们!从中原突围的359旅,经过了无数次英勇的血战,打破了国民党军刘峙、胡宗南等部的围歼、追击、堵截,现在已经胜利地到达延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