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冯静分开后,我回到了家里,找了五六个电话本抄下了她写在我手心里的手机号,然后又死死记在脑海中。如果哪一天我老了,糊涂了,那几个电话本或许能够提醒我,在我的回忆里还有一个叫冯静的人。
我没吃饭,躺到床上就睡,睡了很久,做了很多稀奇古怪的梦,醒来时已经半夜,我胡乱吃了点东西,又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是王俊。中考结束后,我们也没有预习高中知识的打算,每天就是绞尽脑汁地琢磨怎么挥霍时间,我想这小子准是又想叫我出去玩儿了。
“Hello!”我拿起电话,很夸张地喊了一声。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很急促,“出大事儿了,你知道教六班英语的那个女老师吗?”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了,我正想找陈老师,给她说我考上高中的事儿呢。
“她,前天晚上去世了。”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祈祷着这是王俊跟我开的一个玩笑。
“她去世了,她就在我家附近的一个居民楼上。我刚才下楼,看见了花圈,才知道她前天晚上心脏骤停,救护车把她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没了呼吸,今天出殡。”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抽泣着冲电话喊了一声:“不!”
“你怎么了?”王俊不知道我和陈老师的关系,他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条新闻告诉了我。
没跟他解释,我就挂掉了电话,急忙穿好衣服,边哭边往王俊家那边跑。一路上,我的大脑都是空白的,我们在天台聊天,她鼓励我努力学习的情景恍如昨日,泪水被风吹起,蹭着我的双颊向后飞去。我终于知道昨天在学校为什么没有看见她的原因了,原来那时,她已经……
跑了几百米,我的脚步慢慢地停了下来,看到了最不希望看到的场景,眼前的一座居民楼下果然摆着几个花圈,挽联上写着“陈老师千古,同事王红梅敬献”,王红梅就是三毛。我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
我的心房像被什么东西不断地重击,肺里也憋得难受,必须张开嘴大口地呼吸才不会那么难受,肝肠寸断就是这种感觉吧?我埋怨上帝的不公,为什么不让好人长寿?她还那么年轻,那么美。
我返回家里,给我妈说了这件事,边说边哭,我说:“陈老师没教过我,但她是我见过的最好的老师,别的老师都欺负我,瞧不起我,只有她安慰我,鼓励我,毫无偏见地对待我,呜呜……”
我妈转身从抽屉里拿了200块钱给我,认真地看着我说:“小和,拿着这钱,去送送你陈老师。”
2。
我又回到了陈老师居住的地方,打听到她的房间号,扶着楼梯栏杆爬到了四楼。只有一个房间的门开着,门上卡着一摞黄纸。
客厅里设了灵堂,陈老师的黑白遗像照摆在案子的正中央,照片里的她微笑着看着前方,恬静自然。形形色色的人站在客厅狭小的空间中,他们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出现颇感意外,三毛看到了我,哆嗦着问我想要干什么。
我没有理会旁人异样的目光,径直走到记账人的桌前,把200块钱递了过去,“就写学生,杨小和。”说完,我走到遗像前面,跪倒在地,眼含热泪,磕了三个头,“陈老师,我考上高中了,您看到了吗?”
陈老师还没有谈男朋友,她的父母连夜从县城里的老家赶来,早就哭肿了双眼,哭干了泪水。他们说女儿能有我这么懂事的学生,也算没有白白教书,她就是太操劳了,才导致了猝死,说着,他们又留下了眼泪。
我不愿再纠结上帝究竟公平与否的问题,也许,他天生就不喜欢让人们享有公平。陈老师全心全意地对待学生,却香消玉殒,而曹花、范琳、贝老头、三毛这些人却活的好好的,还谈什么公平?
从灵堂走出去后,我回了趟学校,上了天台,回忆着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我被三毛赶出来无处可去,听到哭声的她猫着腰从门外钻了进来。随后,我又下楼去了曾经的教室,早已“人去楼空”。
我从讲桌里翻找出了一本布满灰尘的《唐诗宋词》,随意翻看着,无意间看到了苏轼的《留别妻》,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全诗的最下面写着一行关于“嬿婉”的注解:嬿婉,汉语词汇,释义为美好貌,借指美女。
我想,用“嬿婉”来形容陈老师再合适不过了,或许,我不应该过于悲伤,而应宁愿相信她已经飞去了天堂,进入了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成了天使,继续着她神圣的使命。
夕阳的余晖照射进了教室,照在了光滑的黑板上,我推开教室的门,面朝操场。我终于要离开这个和我纠缠了九年之久的学校了,这段时间里,我说不出自己究竟有没有获得在别人眼里有用的东西,比如知识和做人的道理,我想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我只是觉得,如果让我用一个词来概括这些年在学校里,我到底成为了一个什么样的人的话,我会说,我是一个很倔的人,一个很另类的人,一个很叛逆的人,一个心存美好却总是被误解的人。如果将这些特性杂糅在一起,我也有一个词来形容自己。我,是一个纯粹的人。
此时,嬿婉已飞去了天堂,世间只留下了纯粹。我想,陈老师一定也希望,在她离开之后,我继续纯粹下去,在这个污浊纷扰的世界中,独自守着一份纯真与宁静吧。
字数:1919
时间:2015-9-16
《我和青春两不相欠》第一部《我很纯粹》全书完,敬请关注《我和青春两不相欠》第二部《风和日丽的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