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之巅。
清冷的日光洒在含羞欲放的雪莲花上,花瓣白嫩素净,在布满冰雪的山巅遗世独立。寒风袭来,花瓣蠕动着,上面隐约有着灵气波动。
不知历经多少年天地精华的温养,那雪莲花变的晶莹剔透,花朵绽放成了人形,里面的睡美人赤身裸体,美的令人窒息。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雪莲中的女子睫毛轻眨了下,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美眸缓缓睁开,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外面的冰天雪地。而后她伸出指尖轻触雪莲花瓣,花瓣一触即破,她从中走出,怯弱的审视着这片未知的世界。
哎呀——
女子甜美的声音里满是惊慌羞涩,原来她发觉自己一丝不挂,情急之下随手一招,雪莲花瓣轻盈飞舞,编织成一件淡雅的浅白色裙衫,将曼妙的娇躯包裹。
“咦,那是什么?”
她莲步微移,发觉山巅正对着自己的玉壁纤尘不染,如铜镜般包罗万象,在玉璧左侧有一行风骨隽冷的题字:剑胆琴心枉相护。
看到这行字,女子的心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她自语道:“为什么会心痛呢?”
她轻抚着那行题字,感受着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沧桑和无奈,记忆深处似乎有着模糊的记忆跃动着,但又毫无头绪。
女子望向玉璧的右边,那里亦有一行题字,字迹清秀隽永,一看便知是女子所题,上面写道:只羡鸳鸯不羡仙。
女子喃喃念道:“剑胆琴心枉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轻吟了数遍,忽地娇躯一震,疑惑道:“后一句……是我题的?”
她颤抖的柔荑滑过玉璧,霎时霞光万道,映现出一幅幅凄美的画面,竟是她前六世的宿命轮回。
女子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决堤,她顿时泪流满面,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第一世时的画面。
里面的男子白衣胜雪,清冷如画。他时而在山巅舞剑,时而对月抚琴,遥望星空。而在那男子身畔,一朵圣洁的雪莲花安静的生长着,听他倾诉心声。
无数个清冷的夜晚,男子站在雪莲旁边,目光幽深的望向远方。每当这时,雪莲都会听到那令她心痛的叹息声,只因他是女娲后人,背负了太多……
终于有一天,雪莲鼓足勇气传出一道意识,向男子表露倾慕之心。
男子面含微笑,在寒风中仗剑而立,旋即宝剑出鞘,在那玉璧上刻下了“剑胆琴心枉相护”七个字后,转身离去。
那是多么沉重和无奈的七个字呵,男子心里有她,却终究是负了她。
前尘往事恍如昨日历历在目,女子泫然而泣。她不在看那玉璧上的画面,腾空而起,脚踏五彩祥云朝山下的空城飞去。
空城名为无量劫,城墙雄而阔,三面封闭只有东方一处城门。城门上空,一把赤色宝剑悬空而挂,挟带着屠戮天下的气势,散发着极道威压。
宝剑名为太阿,为极道之剑,主杀戮,镇压着无量劫城的邪灵。
城中生机全无,到处充斥着诡异的死寂。宽阔的青色石道上,一男一女并肩而立,木然的前行着。
男子白衣胜雪,腰间挎着佩剑,女子绿萝青衫,俏脸媚然天成。
这对本该羡煞人的璧人目光空洞,面色僵硬,如孤魂野鬼般在空如死寂的无量劫城中来回游荡,在他们身上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机。
忽然,城墙上荡起阵阵涟漪,像吹皱了一泓春水,旋即从涟漪中走出一个白衣女子来,正是那雪莲幻化成的女子。
雪莲见到白衣男子,浑身如遭电击,娇躯忍不住颤微发抖。男子距离她不过三五步远,但仿佛中间隔了几百年,她美目含泪,柔荑轻轻摩挲着白衣男子那潇洒俊逸的面庞。
“呵呵,百年不见,仙子风采依旧!本尊倒是有点嫉妒风凌雪这小子了,他到底有何能耐竟使你六世轮回都对他念念不忘?”
这时,从那白衣男子和绿衣女子体内不断有着黑气逸出,黑气张牙舞爪的凝聚成一个满身邪气的黑衣男子。男子坐在青烟之上,双手交叉于胸前,很是邪魅的望着雪莲。
雪莲置若未闻,眼神只在那目光呆滞的白衣男子身上,仿佛天地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自古多情总被无情误,****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本性罢了,仙子身为仙灵竟如此顽固不化?况且,风凌雪喜欢的可不是你,仙子何必自作多情呢?”黑衣男子嘴角掀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邪祖,你可还记得女娲娘娘的预言?”雪莲褪去了初生时的青涩,她不屑的瞥了眼黑衣男子,淡淡说道。
“你说的是龙吟、凤鸣双剑?哈哈哈,雪莲,你还是那么天真吗?本尊乃人心恶念所化,除非人族都如你一般心无尘垢,否则我永世不灭!当年以女娲之强尚且不能将本尊抹除,而你们凭她铸造的两把废铜烂铁就想抹除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黑衣男子狂声大笑,无尽的邪气自他体内喷薄而出,遮天蔽日,将无量劫城笼罩,那气势极是恐怖。
女娲造人之初,曾剥离人体恶念,置于天山天池之中净化,不料这些恶念不断强大,竟从恶念之中繁衍出了强大的邪祖,这恐怕也是她始料不及的。
“龙吟、凤鸣双剑传人只须将你封印在无量劫城即可。”
雪莲摇摇头,她亦知邪祖的强大,根本无法抹除,只能设法封印。
邪祖听了恼羞成怒,道:“雪莲,你我同为不死不灭之物,何以三番两次与我作对?倘若不是你前六世血祭太阿剑,本尊又怎会被困在这无量劫城数百年?你强行逆天改命,必遭天谴!倘若一意孤行,那么第七世你修成人身之际就是身陨道消之时!”
雪莲为天地仙物,修成人身便可得永生。只是她情根深种,为替女娲后人风凌雪完成夙愿,不惜自陨其命,遭受六世轮回之苦。
凡人轮回之后忘却前世记忆,重修来世。而雪莲为唤醒自己前世记忆,不惜耗损神通,在昆仑玉璧上留下前世印迹,以此唤醒告诫自己今世的宿命。
如今她已六世轮回,前五世每次修炼成人身后,雪莲都会来到无量劫城,看一眼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男子,而后血祭太阿剑,加固无量劫城的封印,镇压邪祖。
与此同时,自己这一世的生命就此终结,重新化身成一朵雪莲,等待百年之后再度修成人身。
邪祖乃是人心恶念所化,因势不断膨胀,大有冲破无量劫城封印之势。而雪莲逆天而行,不惜遭受轮回之苦,自陨其命,以仙血将其强行封印。
只是如此大伤元气,雪莲即便为仙身亦无法承受。倘若她这一世仍旧以血祭剑,那么第七世她修炼成人之际,也就是烟消云散之时。
当下只见雪莲抬头望着凌空而悬的太阿剑,凄然一笑,道:“原来太阿剑是沾染了我的血才变成这般赤红的……只是没有了风大哥抚琴舞剑,纵然不死不灭,又有何趣?”
她温柔的抚着风凌雪的脸颊,相对于他的情意和付出,自己的性命何值一提呢?
只听她呢喃道:“风大哥,再见了。下次见面又是百年后了,到时希望你能看我一眼,只一眼,我就心满意足了。”
说罢,雪莲腾空而起,再出现时已手执太阿剑悬空而立。宝剑被她六世血祭,人剑已浑然一体,散发出的极道威压不会对她造成分毫伤害。
“雪莲,你本与天地同寿,又何必做那自戕之事,遭受百年轮回之苦呢?江山多娇,为何不到世间感受一番人生乐趣呢?如你这般,好不容易修得人身,不足半日光景便要重回混沌状态,如此人生岂不是很无趣?”邪祖眼神微眯,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雪莲不语,望着风凌雪旁边的绿萝女子,心中满是凄苦,道:“天巫姐姐,当年若非你的桃花蛊毒,咱们何至于此啊!”
旋即她凄然一笑:“不过,雪莲从来没有记恨过你,也不知雪莲有生之年能否再听你叫我一声妹妹!”
雪莲说完已泣不成声,她素手捏了个法印,毅然决然的将仙血注入太阿剑。
百年轮回,只为刹那别离,纵然你不知,我亦无悔无怨。
随着仙血的注入,赤色太阿剑霎时绽放出夺目的血红,极道威压弥漫天地,这片天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邪祖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他虽为万恶之首,但雪莲乃是仙物,心无尘垢,她的仙血可净化世间一切邪恶,强大如他亦是有所忌惮。
只见邪祖面目狰狞,道:“雪莲,你一意孤行,第七世就是你的死期,到那时天地之大,看谁还能阻挡我的绝世霸业!”
雪莲面色如纸,身体开始变得虚幻起来。她痴痴的望向风凌雪,第七世自己修炼成人身之时就要彻底消散于天地间了,那时你会苏醒么?在我最美的年华看我一眼,哪怕一眼便足矣!
锵锵!
忽然,西天蛮荒之地传来尖锐的凤凰鸣叫声,无尽的涅槃之火肆意蔓延,几乎将半边天炼化。与此同时,东方神州风起云涌,龙吟之势上达天庭下临地府,天地为之色变。
异象并不显化于世间,但无量劫城以天地为棋局,可以清晰看到。
“那是什么?”
邪祖微眯着眼神,那龙吟凤鸣之势竟对他产生了压迫之感,这在万古以来还是第一次。
雪莲望着天地间的异象,嫣然一笑:“风大哥,你看到了么,女娲娘娘的预言终于应验了,一切宿怨在第七世终将有一个了断!风大哥,你还没有见到过雪莲修炼成人形的模样呢,雪莲真的好期待你能睁开眼睛看我一眼啊……”
“风大哥,再见了,百年时间快的很呢,下次见面的时候,你和天巫姐姐应该苏醒了吧?”
雪莲恬静素美的身体最终消散,只有那轻声的呢喃在风中回荡。
百年后,当她再次修炼成人身之际,就是彻底消亡之时……没人注意到,风凌雪那空洞的眼角,一滴清泪悄然滑落。
昆仑山巅,清冷如故,风雪依然。
在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一朵圣洁的雪莲花几乎被风雪淹埋,孤独而又顽强的生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