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爷爷坐在沙发上,手指不安地来回擦拭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韩卿双手抱在胸前,神色凝重地看着几天前箱子里的血衣。整个大厅里像是静止了一样,死寂。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律爷爷和韩卿同时抬起头看着门的方向,眼神抱有一丝期待。门打开,回来的人是维克。他在门口抖落了身上的雪花,然后走了进来,看了律爷爷,无奈地摇了摇头。律爷爷缓缓合上眼,无声地叹息。
一切都悄无声息地完成着。气氛仍旧死沉得可怕。
“砰”的一声,大厅内的死寂被这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惊醒,末洵站在门口,身上的衣服被融掉的雪浸湿,怀中还抱着一个金发的少年,了无生机。
“阿洵......”韩卿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场景。他最先回过神来,松掉抱着的双臂走上前去。
律爷爷也一个激灵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刚刚回来不久的维克也转过身看着末洵。
门外的光勾勒出末洵的轮廓,他低着头,头发湿漉凌乱,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像是刚从战场厮杀回来,浑身浴血的将军——而且,还战败了。
他的怀中是一个少年,身体被末洵的外套包裹着,只能看见露在外面浅金色的头发,不禁让人联想到一个词——马革裹尸。
末洵喘了两口气,抬头,人们可以看见他眼中布满了血丝。他把少年小心地放在沙发上,转头看向韩卿。
“阿卿,快......看看......”
韩卿点了点头,立即到少年的身边,揭开裹在少年身上的外套,只一眼,就得出了答案。
“已经死了。”说罢,韩卿手一松,外套滑落回少年的尸体上,遮住了少年那血肉模糊不能分辨的脸。
“怎么会......”末洵颤颤巍巍,无法接受地看着沙发上少年的尸体。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几天来,他几乎是夜以继昼地在四处寻找末良的下落,就是还坚信着他能找到他。但是现在,他就这样血淋淋地在他面前,“现身说法”地掐掉他最后的渺茫的希望么?
“不,我不相信......”末洵拼命地摇着头,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揪住韩卿的领子,看起来精神接近崩溃,“阿卿,这不是真的......”
“你冷静点律末洵!”韩卿抓住末洵的手腕,把它从自己的领口上扯开,用力拧挤了他手腕内侧的血管,想借此让他清醒一点,“你看清楚,这根本不是阿良!”
这一句话让末洵的神情恍惚了一秒。他冷静下来了,眼神呆滞,像一个大病初愈却失忆了的患者。他动作缓慢地回过头去看向沙发,仔细去看那个少年的身型,他的手。这完完全全是一个男孩子,末良的皮肤要比他的皮肤更细腻,末良的手指比他的要纤细。
少年被放在沙发上的时候,站在一边的维克就已经发现了这件事。所以他全程保持着冷静,甚至有些不解,为何末洵会一身狼狈地带着一具尸体回来。
“这不是......”末洵喃喃地自言自语了一句。
韩卿叹了口气,按住末洵的双肩扶住他的身体,语气缓和下来。
“阿洵,你这几天太累了......”韩卿看着末洵憔悴的脸,布满血丝的眼睛,发红发烫的脸,露出忧心的神色,“看样子还发烧了......”
“可怜的孩子。”律爷爷看着沙发上少年的尸体,话却是一语双关,“找个地方好好安葬了吧。”
末洵像是失了所有的力气,无力的身体摇摇欲坠。韩卿赶紧扶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一手扶着末洵,转头向律爷爷征求同意:
“律老先生,我先扶阿洵上去休息。”
“去吧。”律爷爷点了点头。
韩卿扶着末洵上楼的同时,沙发上少年的尸体也被撤走了。律爷爷重新坐下,维克叹了口气,站在一边。
大厅再一次陷入死寂。
韩卿安顿好末洵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笃笃笃”地再次响起了敲门声。
“您好,有您的快递,请签收。”门外是甜甜的女声。
大厅里的维克和韩卿面面相觑了一下,彼此摇了摇头。他们看向律爷爷,律爷爷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快递是谁的。
门外的声音很熟悉,女侍快步上前去开门。门开了,外面站着一个穿着快递员服装的少女,她的身后是个大得能装下一个人的大箱子。她喘着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看样子是因为搬运这个箱子的缘故。
“璃可?”韩卿认出了那个快递员少女,“你怎么——”
“韩先生,”站在门口的璃可露出礼貌的微笑,继而她看到屋内的维克,“咦?维克老师怎么在这里?不是和末良他们去旅行了么?”
末良的失踪,末洵和维克也没去学校,于是对外宣称是出门旅游。从璃可的反应来看,外界对此应该还没产生什么怀疑。
“璃可。”韩卿从里面走出来,一路走到门口,站在少女面前,“你怎么当起了快递员?”先发制人,巧妙地转移话题。
“我......自从我离开律家的那天起,我爸就把我赶了出来,也不再供给生活费了,我只能自己另外找兼职。”璃可说着,嘴角露出嘲讽的微笑。
她的那个父亲,得知了她被迫离开律家的时候大发雷霆。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让你讨律少爷的欢心你做不到,现在还被人家赶了出来,你是想让我和家大业大的律家拉仇恨是不是!”
她那所谓的“父亲”养“女儿”就是用来嫁豪门赚钱的工具。居然还说“律家两个少爷,你勾不住小的,连大的也没勾住吗?真是白生了这张脸!”
呵。他当她是什么啊,她继母那种风骚的......狐媚么?璃可实在不想用那个下流职业的词汇,连想到都不愿意。
“木小姐,”大厅里的律爷爷说,“这件事是我们律家有错在先,对不住你。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助的话,请尽管提。”
“啊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律爷爷。”璃可脸上阴翳的神色一扫而光,重新露出阳光笑容,“无论如何我想自己努力看看,我想我还是能养活自己的。”
韩卿的目光越过璃可,看到了她身后的那个大箱子。
“那个是?”
“啊,快递。”顺着韩卿的目光,璃可像是突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她此行的目的。她转过去,蹲下身,使劲挪动着沉重的箱子,把那个箱子往前推。韩卿见状立即上前去帮忙,箱子有些沉,两人合力将大箱子推进了室内,推到大厅中央。
“这是一个匿名人士寄到律家的包裹......”把箱子推进来之后,璃可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她看了周围人们困惑的眼神,自己也困惑了,“不是你们订的货么?”
在场的人们面面相觑,表示自己没有订过什么东西,更何况还是这么大的物件。
维克去拿了工具过来,韩卿则拦在律爷爷身前,以防这个包裹里面有什么危险或暗器会伤及他。维克开始小心地拆这个大箱子。他用刻刀划开顶上的封条时,看见这是一块方正的完整的琥珀。琥珀中间似乎镶嵌着什么浅金色的东西。接着,他沿着箱子的侧棱将箱子的一个个侧面卸下。没错,如他所料,这是一块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固体,像是树脂凝成的。方正的完整的琥珀,透着好看的光泽,完美无瑕地。
把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少年镶嵌在了里面。
三天前的那场关于棋的赌局。那个奇装异服的男子说的话的真正含义是:“赢了的话就放你回去。输了的话......就把你做成标本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