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月湖是祁山极为有名的一处胜景,澄净如镜的湖水倒映层层山峦,唯湖心一座小岛打破湖面平静,若是冬天,那更是白玉盘里一点螺的趣意。传言,在新月之时,会有仙子自九天谪落凡间,于湖心小岛做一曲倾世之舞。
文人骚客总是想象力极为丰富的,即使这纯粹是祁山脚下的村庄为了赚钱给出的坑爹广告,一群甘愿被坑的诗人才子依旧流着哈喇子千里迢迢来野营,看星星赏月亮喂蚊子地等待仙女的出现,然后带着黑眼圈和满身包回去赋诗一首写词一曲,将和佳人梦里相会缠绵悱恻感天动地的故事写得跟真的一样。
段璞衣其实很不习惯在这种充满诗情画意的地方见卫辛,她比较想在赌坊青楼之类的地方看看这位永远波澜不惊的卫宫主有什么表情,但是经费不够,大半的钱流落到了莫流桑的手里,她只好陶冶情操地选在这里会客。
今日,沙月湖附近静得可怕,唯有湖心一片小舟静止不动。
卫辛坦然地坐在不大的舱内,接过花染香递过来的茶,轻抿一口,难得地双眼一亮。
这是世间难得一遇的玉珠茶,香气淡雅如兰,入口微苦而回甘,清却不涩。这些也就罢了,玉珠向来同险崖灵芝共生,采下后需未婚女子亲手翻晒中和阴阳之气,不然采摘三日即化灰,制成条件苛刻。此茶入口,便会有一股暖气回转全身,振奋精神,这是别的茶不曾有的好处。
他不是没有喝过玉珠,只是手中这杯格外不同,所用的玉珠茶树必定是上了百年的,罕见至极。
“多谢段堂主的好茶。”卫辛浅笑,饶是笑着,也带一种可望不可及的疏离。
段璞衣没理会他,还在自顾自地喝酒,今天的她着一件浅蓝锦袍,腰间别一把温润的玉如意,长发未梳,泼墨似地洒在身上,配上那张出众的脸,居然多了一丝妖孽的意味。
如果忽略她时不时打个酒嗝挠个痒痒的动作的话,那画面其实挺美的。
在段璞衣第十二次地挠了挠脑袋之后,定力不够的松茶地第十五次地扭头。
这货不是段堂主这货不是段堂主这货不是段堂主这货居然真的是段堂主他好想死怎么办?
松茶觉得自己再次感受到来自传言的恶意。
当然,天真的松茶并不懂得段璞衣懒散姿态下的算计,当他理解时,一切都变了,当然,那是后话。
段璞衣将酒饮尽,伸了个懒腰:“给钱。”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松茶听得一呆。
卫辛轻轻挑眉,弯月一般美好的弧度。
“我们直话直说,为了打理卫宫主留下的烂摊子,我废了不少功夫,所以,请卫宫主赔钱吧。”
卫辛的笑容,真的进了眼底。
真废功夫,真理直气壮,差点将他布置在烈焰堂的暗桩拔去,让他想法分裂了烈焰堂的势力,然后两手一伸,向他要钱。
若不是知道对方的身份,大概真的会以为是一个无赖吧?
松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松茶只知道自己最敬重的主子被敲诈了!
忍受不了的松茶一撸袖子就要上前理论。
“段堂主何出此言?”卫辛声音淡淡,没有丝毫不满。
“若不是卫宫主,我哪里需要演那场戏?”段璞衣也在笑,笑容就像寒冬的冰凌,“看他人在你掌心如提线傀儡一般演戏,卫宫主应该很有成就感吧?”
卫辛放下茶盏:“我终究是低估了你。”
“当然,”段璞衣毫不客气地承认,“若不是低估了我,你有怎么会派人杀了烈焰堂九百弟子?”
话音一落,松茶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反应落在段璞衣眼中,引得她玩味一笑:“看来这小家伙跟着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吧?”
什么叫小家伙?我已经二十一了!比你都大一岁!松茶狠狠地瞪着段璞衣,却无从反驳。
某种程度上讲,他确是比段璞衣还小。
段璞衣又将话题扯回来:“承影剑本就是十三宫的东西,卫宫主若是要,纪芸雪想必也会双手奉上,如此大的动作,是想做给谁看呢?”
被人点破自己的计划,卫辛也不显得尴尬,反正目的已经达到:“段堂主想必也是心知肚明了,卫某倒是想知道,那九百弟子明明死在七夜堂的剑下,又为何身带烈焰堂的掌印呢?”
“你想知道?”段璞衣诡秘一笑,“我告诉你!”
话音未落,她已经轻巧一跃,右掌直袭卫辛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