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像是被禁锢一般,痛,向晚醒来就只有这一个感觉。向晚挣扎着动弹一下,手腕上禁锢的感觉让她霎时清醒了。
睁开眼入目尽是黑暗,身上还穿着嫁衣,被手指粗细的麻绳紧紧困在身后柱子上动弹不得。“殿下……贺成!贺成!”向晚四处看,却看不到太子身影。“别怕,我在你后面。”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向晚霎时安心下来。
“殿下……”“没事,不知什么地方出了破绽,现下被他们抓了起来,只能束以待毙了。”太子握住向晚被绑住的冰冷手指。“他们在饭食里下药?可我什么都没吃?”向晚焦躁不安。“我也不知,许是其他法子。”太子握紧了向晚的手指,试图安抚她。“那现在……”
“哈哈……”一声熟悉的大笑传来,关着向晚他们的小屋的门被推开,张浩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仍是那憨厚的五叔,只是脸上的笑没了,整个人变得阴郁异常。“张浩?”向晚不知为何,心里一阵烦闷焦躁,自清醒之后便愤怒不已,将握着她的太子的手掐的青紫也浑然不知。
“你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也想来对付大爷我,告诉你们吧,从你们还没进南疆,这一切爷早就备下了……”张浩自顾自大笑着,憨厚朴实的表情搭上这样的笑,向晚心里一阵阵作呕,“你们太子府的人今日攻山,爷就留着你们两人,看看他们是怎么死的。”说罢,张浩转身走了,五叔跟在他们身后,关门前回望了向晚一眼,灰蒙蒙的眼睛里流露出淡淡怜悯。
“混蛋!”那两人走后,向晚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刚刚松开的手再度握紧,“都怪我心软,相信了他们这群贼人!”“你别自责,我不是一样也没看出来,着了他们的道么。”太子也发现了向晚的异常,尽管手被捏得生疼还是不断地试图去安抚向晚的情绪。
“现在怎么办……他们若是拿我们要挟扶桑,这一次,你便败了,我害得你败了……”向晚情绪没了刚刚的暴躁,竟忽然哀伤了起来,这情绪一起一伏,着实异常极了。“怕什么,败一次,再来便是。”
这小屋不知是在什么地方,周围安静地可怕,张浩匆匆离开,扶桑定是已经带人攻了上来,不知收到自己传出去的消息没。向晚心软,轻信了他们,他李承赫可没有,从张浩非要给他们安排亲事到成亲,短短一晚,也够他探知不少消息。成亲那夜已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最后还是着了他的道。“本王乳臭未干,不知你这老山贼如何老到。”太子握紧了向晚的手,面上渐渐浮起一层嘲讽之色。
向晚渐渐安静下来时,小屋的门忽然被推开,两人猛然抬头,来人不是张浩也不是五叔,而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高挑瘦弱少年,那少年面色苍白,颧骨之上却浮着可疑酡红之色,穿着青色布衣,头发束在脑后,薄唇紧紧抿着。两三步走到向晚面前,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便要往她嘴里塞。向晚紧闭着嘴,摇着头不让他得逞。
“别闹……咳咳……这是十香烛的解药……咳咳……快服下……”那少年每说一句话便咳嗽不止,向晚看着他不像骗人,便乖乖张口。“慢!”那少年苍白的手指快要碰到向晚的唇,太子忙出声喝止,向晚像是瞬间惊醒一般,紧闭着嘴巴看着那少年。
少年无奈地摇摇头,拿出两粒解药,捏成两半。“我吃一半你吃一半可好。”说罢便将两粒解药中各捡一半吃了下去。“殿下,我可以吃了不?”向晚怔怔地看着那苍白瘦弱的少年。“可以了。”向晚乖乖将药丸吃下去,仰头问那少年。“你是谁,十香烛是什么。”
少年不答话,走到向晚和太子身边,解开他们身上的麻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慢着,你不说你是谁,我们怎么敢跟你走。”向晚揉揉发酸的手腕,站在少年身后问。“我说了我是谁,你们就敢信么?”少年偏过头,微微自嘲地笑了,外面的光照在他侧脸上,浮动着一层金色薄雾。
“我是张浩的儿子,张悉昙。”那少年扭过头去,淡淡地说。“张浩的儿子,那你为何要放过我们?”太子上前一步,将向晚揽至身侧。“咳咳……我爹罪孽深重,当儿子的,不过为给他偿还罢了。”
——“我爹爹罪孽深重,我在平竹寺苦修,能为他偿还点,便偿还点罢。”
那着道袍的单薄女子突然浮现在向晚脑中,向晚不禁眼眶微湿。龙玉,龙玉,你可好?
“十香烛是什么?”张悉昙带着他们捡没人的小路下山,向晚忍不住在他身后开口。“就是你们大婚那晚点的那对龙凤花烛。和迷魂药一般,只是会让人性情大变焦灼不安,姑娘你整整一天粒米未进,自然中毒深了点。”张悉昙说着,再咳嗽的时候便用手攥拳捂住嘴角。“你病了?”向晚跳到他身边,看见他脸色异常,忍不住开口询问。“常年接触那些毒物,多少也中了点毒吧。”张悉昙咳着,脚下步子却一刻不缓。“这么说,那十香烛便是你的杰作了……”
“张公子。”一直默不作声跟在两人身后的太子忽然开口,“不知山上众匪是否和我的部下们打了起来?”
“公子不会是太子殿下吧,以身犯险入匪窝,真是好胆量。”张悉昙向太子一拱手,“方才便已打了起来,殿下的部下得了情报,正占着上风呢。”
“恐怕这上风也占不久吧。”太子喃喃说着,“劳烦张公子将我二人送至我部下那里可好?”
张悉昙上下打量太子片刻,嘴角微勾笑了。“殿下心思缜密,定不是市井流传的庸庸之辈,天下不稳,还望殿下莫再藏避锋芒,这天下,就靠殿下了。”
“这天下,靠谁都靠不住。”
刚刚下了一半的山,因为太子一句话又折了回去。张悉昙带着他们走另一条路,不一会竟从枝叶间看见高耸的石砌的寨门,耳畔隐隐听到兵刃相接的杀伐之声,三人中只有向晚面露惊诧之色。“这一切,殿下早已知道了吧。”张悉昙嘴角微挑,偏过头对太子说,“否则殿下的人马也不会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从断崖攻上来。”
“不错。消息是我传给扶桑他们的。”面对向晚疑惑的目光,太子灿然一笑。“殿下,悉昙有一事相求。”正走着,前面单薄瘦弱的少年忽然朝太子跪了下来。“唉,你怎么了呀。”向晚就站在他身边,张悉昙跪下去那一刻向晚忙伸手去拉,却没想到他一个瘦弱少年也会有这么大力气。“我会放过你爹,你放心便是。”太子朝着张悉昙遥遥一伸手,张悉昙竟俯身下去给太子扣了三个头。“多谢殿下。”
“不过,本王有一个要求。”太子扫了向晚一眼冷冷开口,脸色凝重,“本王会找个人来李代桃僵。但你爹不除,确实是个祸患,你擅用毒,不如将你爹做成痴傻之人,你……可有怨言?”
“多谢殿下不杀之恩,悉昙绝无怨言。有时痴傻之人,反而要活的更快乐些。”张悉昙淡淡笑笑,拍拍膝盖上灰尘站了起来向前一指,“前面便是殿下的人马,快些去吧,我爹和殿下的部下都以为我爹手中有你们,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寨门那边打得正火热,有了太子给的攻防地形图,扶桑如入无人之境,带着大军一路躲开明岗暗哨攻到寨门之下。张浩一方占据高耸寨门,地形极好,易守难攻,但扶桑一方人多势众,便这样僵持着。
“呵,毛头小子也敢来染指你张爷爷的地盘。”张浩看着站在前方手握长剑的扶桑,不屑地嗤之以鼻。
“放了我家太子殿下,我可饶你不死。”扶桑与官离离站在一起,一红一白。
“毛头小子,你有那本事么。”张浩话音刚落,身旁的一个山匪便栽下了寨门,脖子上插着一根女人的簪子,张浩一脸惊恐地看着扶桑身边的官离离,她手还没落下,随意在发上一摸,两三枚细小簪子便夹在了指间。
“你们……你们不要嚣张,你们太子殿下还在我手里……你们要是……我就……”离死亡那么近,张浩腿哆嗦着,说话也不停颤抖。
“你就要怎样?”清暖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人群分列出一条小道,当说话的男子牵着还一身嫁衣的女子出现时,张浩便再也撑不住地瘫倒在地。众匪徒看见张浩瘫倒在地,都如同无头苍蝇般乱了阵脚,溃不成军。太子的大军喊杀声震天,蜂拥而入,霎时便捉拿了匪首张浩,一时间寨子里乱作一团。
“张浩,你守着虎头山作威作福这么多年,也该到头了吧。”士兵押着张浩走到太子面前。“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张浩挣扎几下,便任他们宰割了。“带下去,本王要哦亲自审问。”太子理也没理他,吩咐人将他关进了一个小屋子。
“扶桑,离姑娘,你们辛苦了。”太子转身对身后两人说。“殿下无恙吧。”官离离看着太子胳膊上散乱的绷带,满眼担忧。“多亏殿下以身犯险,打探出这山寨的真实情况,还用那么巧妙的方式通知我们。”扶桑语气含笑,却不知白玉面具下是怎么的眉眼。听着他们如打哑谜一样说话,向晚疑惑不解。“你们在说什么啊,为什么我什么都听不懂?”
扶桑哈哈大笑两声,拉着向晚走到旁边,指着一条向山下流去的清浅溪流,拍拍向晚肩膀。“我家殿下就是聪慧过人,让我们的人住扎在这溪流的下游,殿下将打探到的情报装在一个破烂的竹筒里,一路便漂到了我们的营地。”
“你啊,这脑子这计谋,一辈子也只能当个没心眼的小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