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阿姨带着女儿走后，我走进病房坐在父亲的病床前，这是我记事以来第一次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也是第一次这般咨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他老了，两鬓的银发，满脸的皱纹，还有那双粗糙以及长满老茧的手。我轻抚着父亲的双手，嘴里哆嗦了两下，然后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流到嘴角，咸咸的。在心里，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只觉得无论如何，眼前的男人都是我的父亲，是他和我的母亲给了我生命。所以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我还是见不得他受一点点委屈，可是无知的我又怎么想起从我出狱到现在，不知给他带来了多少的烦劳和委屈呢。
父亲醒来的时候已是下午，在这期间我寸步未离。
“小墨？你怎么在这？”父亲对于我的出现感到一丝惊讶，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这几天你去哪了？都找不到你人。”
“我去一个朋友家住了几天。”
“哦，那天真对不起，是父亲太冲动了。”他望了望我脸上的那道长疤，很是愧疚的说道。
“没事，爸你看，现在不是好了么，呵呵！我削个苹果给你吃吧，这么久没吃东西，你肯定饿了。”我摸了摸伤疤，然后笑着站起身来。
“你先坐下，我有事跟你说。”父亲的话让我又重新回到了座位上。他习惯性的叹了口气说道：“小墨啊，爸爸我知道自己得的什么病，很早以前就知道了••••••”
“什么？那你怎么不早说？”
“你先听我说完。”父亲摆了摆手继续说着：“我这个病是基本上治不好的，如果当初就来医院治疗，那花的钱更多，还不如到要死的时候再来。你说为什么不早说？我说了干嘛？让你们干着急吗？不过你王阿姨是早就知道了，当初她也强烈要我来医院，但是我都没来。就为这事我还跟她吵了几次。跟你说这个，你可到时候别冲你阿姨发火，不告诉你也是我的主意。”
“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是这么跟你王阿姨说的，我说你也不小了，我上班存的那些钱就留给你以后结婚用，没必要花在我这个快要进土的人身上了。再说家里不是新盖了房子吗，我那存款其实也没有多少，该省就得省的••••••”
“可是那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爸！医生说你这病还有的治，根本不是什么绝症！！！”我实在难以再听父亲说下去了，便打断了他的话，哭着对他说道。
“怎么治？你以为你爸爸我不知道吗？要换肾的，我才不愿意呢。”
“怎么不愿意？我可以换给你啊！我待会就跟医生说，我是你生的，换我的不会有问题的。”
“傻孩子，你才多大啊！你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的呀！你换给我以后怎么办？我已经老了，好日子苦日子都过了，也没啥盼头了。”父亲说到这里又长叹了口气。“唯一遗憾的是没能把你妈妈留住。”
我望着父亲眼角流出的泪水，自己早已泣不成声。这时后王阿姨从病房外走了进来，见我们父子两这样，她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便说道：“老赵，你醒了就醒了，干嘛把小墨弄成这样？来，我在家做的饭，吃点，小墨你也过来吃点，中午肯定没吃饭吧！”
“去吃点吧，王阿姨做的，味道还是不错的，呵呵。”父亲慈祥的对着我笑道。然后他又对小女孩笑着喊道：“来，让爸爸看看，一个人在家乖不乖啊？”
小女孩似乎并不知道父亲得了什么病，她还很开心的跟父亲嬉闹着。不过当王阿姨告诉她父亲身体不舒服不能太吵的时候，她便很听话的坐在一边不闹了。王阿姨也给父亲端了碗粥，以及一些补充营养的菜。就这样我和父亲两人一口一口的吃着。
吃过饭，父亲因为疲惫便又躺下闭上眼睛休息了起来，而我和王阿姨很默契的走出了病房。
“这事其实也怪我没有及时告诉你，对不起，小墨。”
“不怪你，王阿姨，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只不过有件事我希望能够征得你们的同意。”
“什么事？你说。”
“你必须先同意，我才能说。”
“除了换肾这件事以外，其它的事情我都同意。”王阿姨说话的同时用那坚定的眼神注视着我，意思是在告诉我，要换也得换她的。
“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我是他的儿子，理应换我的啊！而你不该这样的？”我也没再犹豫，而是直截了当的说明了心中想法。
“这跟是不是他儿子没什么关系，我也是你爸爸的妻子，虽然你不愿叫我一声妈妈，但我也要尽到为人妻为人母的义务和责任。作为妻子，我理应在丈夫困难的时候与他同甘共苦，作为妈妈，我理应不让儿子女儿受到伤害。”我听出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倘若这是在家里，她应该会哭出来的。
“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同意你去。我是他的儿子，而你也承认了我这个儿子，那么我就是你们的儿子。所以作为儿子，理应为自己的父母承担困难，为自己的父母付出再大也是应该的。”我用同样的方式回道，然而王阿姨在听我说完后，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么跟你说吧，刚刚在进来之前，我已经去让医生检查过了，一切条件都符合，而且字我也签了。其它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这些天就不要上班了，在家照看下你的妹妹，当然到时候我和你父亲还得麻烦你照顾了。”
听到这里，我差点没“啊”的叫出声来。此时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和该做什么，只是感到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我没想到她的想法会如此坚决和迅速，更没想到她真的会毫不犹豫的为了我的父亲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我除了敬佩和感激之外，更多的还有愧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