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喻的心里,涂燕孤独、叛逆,甚至是自私的。但她的自私不是自私自利,她的自私是天生的留有余地,在内心里有一条界线清晰的线,一旦外界带有危险因子的任何存在接近那根线,她会立刻会警觉起来,启动自我保护的机制或者干脆后退到安全的距离。
距离是涂燕的标签,在涂燕的周边甚至没有一个男性的朋友。仅仅有少量的几个高中时代就要好的女同学,在她有限的交友圈里高中时代的友人数量稀少但却是大多数。
她跟人的沟通不是主动自发性的,而是极为被动情况下的不由自主。很少发言、极少的发表意见,但如果确定下来的事情她肯定是不容更改的坚持者。
而方喻给涂燕正是这种强烈的内在冲击,他观点鲜明,富有主见,甚至不愿意别人不同意自己意见。就像是夜间的远光灯,照耀方向的轨迹,让人依靠和信赖。
在和方喻在一起的时间里,涂燕不需要有选项的苦恼,他会为她代选任何面临的选择。她享受这样的状态,如果生活没有选择,她才是其中的参与者和发动者。
可是选项躲不开、丢不掉、逃不了。选项也似乎有图像的真实。她想方喻会为她披荆斩棘,拨开草丛铲除泥土,让通行的道路平坦、安全。
这样的方喻是比按时吃早餐重要,比出门要带钥匙重要。比走在一起拉着手重要。你可以丢失任何东西,只要有他在身边,他拉住她的手,就感觉什么都没有丢失,相反还多余出什么东西来。
这样的意义她不会表达和说出来给他听,她只愿意存在心里,说出来的东西她感觉不具备价值的属性。存在心里的东西犹如当铺,什么都可以存,但是涂燕放在心里东西从不赎当,她把每一件珍贵的意识、记忆、人、事,都小心的包装起来,放在她潜意识里的储物柜上,细心的擦拭,不落下一点点灰尘。
只有那些超越她安全线的东西,她才会丢进不能还原的回收站,粉碎的彻底。
可是她丢进回收站的都是自己的东西,别人留给她的她却保存的完整,虽然不会打开,但也优柔寡断的不知道如何处理,只能存放。就像她存放了一个盒子的书信和贺卡一样,在家中大衣柜的顶端放着一个小皮箱,里面存放着纪念册、往来的书信和贺卡以及礼物。虽不是什么珍贵的物品,但却存放的井井有条。这都是高中时代留下来的,那是个书信往来的世界,没有如今便利的方式。
进入大学后,高中的友人寄去各自的见闻和对高中时代的怀念,把天各一方的思念用胶水封到信封里丢进邮筒,然后等待回信。大学伊始的学年,涂燕就沉浸在这样收和发的每一次次的满足里。她甚至都不能想象如果没有远方的信她会孤独到怎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在涂燕的意识里,方喻是不需要收的人。他永远是发信的人,他发出他的真诚、善良、坚毅、包容。这些犹如磁场的构成要素,在方喻自制的磁场里,她可以抵御金属的声响和伤害,磁场排斥和过滤掉令她不安的一切。
至于方喻怎么处理,她不需要深刻了解。她把方喻当做父亲,只有父亲对女儿的爱是磁场体的,不担心爱的方式和回报的多少,也无需知道爱的组成和来源,只要尽情吸吮就足够了。方喻编制了许多新奇的爱,爱的方式和花样让她心驰神往,爱的内容和质量更是童年的甜蜜。他是这样的恋人,是根植于温暖和无条件的。
方喻汲取的爱来自涂燕的母亲和小姨,涂燕母亲的爱是母亲的爱,让他无法割舍和不可或缺,这是他生命颜色暗淡的原因所在。寄托在梦里的母亲在现实的场所找到,即使处于万丈深渊的边缘他也能自信抓住,因为对生的渴求也不过如此。涂燕小姨对他的爱是母亲的另外一种延续,是江阿姨给不了的另外一种存在的爱,他甚至思忖或许江阿姨和小姨是同一个人,他们身上流的血也是来自同样的遗传,他们是同一人的合理性是可能的。他们以另外的形体出现在方喻的面前难道不是让方喻可以亲身去体验吗?
方喻获得的爱用传递的方式循环下去,而涂燕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注定的选择。在他们四人中间,这爱的循环有时是一致的,有时是不同的。他们姊妹之间姐妹情深,他们对涂燕和方喻可以当做子女的爱。方喻和涂燕之间的关系是所有爱传递的必要条件。但方喻对小姨的依赖是他从涂燕母亲身上找到却得不到回应的一种有色彩的爱。小姨回应了方喻的请求,让他获得新生的质变。如果说此前的方喻爱的画笔颜色单一且失去墨水,此时他爱的画笔颜色丰富,色彩鲜艳,墨水浓稠。他可以挥笔画出彩虹的颜色,可以描绘温情的暖色,可以用最恰当的色彩勾勒幸福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