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人群退到台阶之上,看着弥漫在祭台之上的黑气顾自议论不已。
那黑气,似瘴气,似毒气,似死气。腐蚀性极强,祭台之上,除了中央的石台,其他凸起的石块,皆被腐蚀殆尽。
“你对那孩子做了些什么?”看到站在台阶上的北冥浩面显忐忑之色,看向祭台中间的双眼满是希冀之色,李老沉声质问道!
北冥浩转头看着李老,道:“你指的阿姝还是叶文?”
“那个叫阿姝的孩子!你对他做了什么?”
闻言,北冥浩道:“为防止意外,来之前,雪儿按我的吩咐,算着时间在阿姝体内下了毒。时间一到,她就必死!”
闻言,众人不由皱眉,一片哗然!
左琰儿看向北冥浩的眼神尤其不屑,道:“城主算无遗策,对一个小女孩,你到也下得去那么多的心思!”
北冥浩不欲争辩亦不欲多言,一旁的北冥抚雪却站了出来,对左琰儿说道:“你不必出言讽刺,下毒的是我,不关我父亲的事!”
欧少阳看向北冥抚雪,道:“为了复仇,值得么?”
此言一出,北冥抚雪突然变激动,大声道:“你知道什么?你就在这里说值得不值得,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见此,师灵萌上前拉了一下北冥抚雪的衣角,示意她冷静一些,她自己却是看也不看欧少阳等人。等她看到北冥抚雪冷静下来,又默默带着她站在一边!
此时杨铮的声音陡然响起,显得惊疑不定:“你们快看,那黑气没有蔓延出来,像是被禁锢在了里面!”
众人闻言一惊,急忙转头看去,果然,黑气弥漫在祭台上,却没有蔓延出祭台一步。
祭台边缘石柱之上,有金光生起,浩瀚无匹!石柱之间相互结成一堵光墙,黑气一至,金光骤然一盛,霎时间,黑气便被消灭!
周继道:“我们在在外边丝毫不受黑气的影响!”
闻言,众人心下一动,再看向黑气,果然丝毫没有被其慑住心神。心中不禁疑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老早先便知道这些,他却没顾得上这些!他清楚的记得北冥浩的目的,同时他也明白北冥浩这样的人,绝不会无的放矢!他说了要破坏此‘局’,就一定会有惊人的谋划,而此刻他的谋划无疑进行得很顺利。
嗡!
李老长剑一抖,剑身微一颤,剑鸣轻响,古朴色泽的剑身泛起一层白波,凌人的剑锋似要欺身而上,裂入肌肤一般!
“北冥浩,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李老手中执剑,剑直指北冥浩,口中不再称呼前辈。此人已入魔障,当不得前辈之称。
被剑指着,剑锋毕露,衣袂处,嗤啦,裂了几个小口子,发丝间,悄然飘下几根断发,面庞上,血丝乍现,隐隐作痛!
此时,李老手中剑一动,北冥浩必死!这一点,任谁也不会怀疑!
北冥浩却淡然一笑,左手一动,手套悄然在手。身形猛然一动,朝李老掠去,一道殷实的灰色大手向李老抓去。
“森罗手!”
一股蛮荒之气朝李老扑面袭来,李老神色不惊,右手微一动,剑柄轻挥。霎时,一道剑光惊天而起,无声无息,锋芒万里。那剑锋远处,便是旁人亦可稍稍惊觉剑气毁天灭地的威势,更不说剑锋中心北冥浩。
在灰色大手与剑气即将撞在一处之时,北冥浩身上灵力突然一敛,大灰手陡然一滞,刹那间,化作云雾,消散在空气中。
剑光去势不减,搅散空余云雾,猛然落在北冥浩身上。
噗!噗!
几声轻响,衣袂断裂,发鬓散落。北冥浩脸上一红一篮,流转几许,陡然一口精血喷出,眼中精光为之一散!
众人悚然一惊,不敢置信!
北冥抚雪与师灵萌眼中悲意一闪,轻转螓首,不愿再看一眼,泪水却是悄然滑下,滴落在台阶之上!
北冥浩眼中神色黯然,脸色虚弱不已,经此一剑,伤及本源,灵溪被碎,经脉尽毁,已然无救。
然而,其眼中亦坚毅,声音亦铿锵。
“世上对与错,善与恶,黑与白,我本皆知,也能辩!现今,却皆不知,亦不欲辩!那孩子能知会,则我死,那孩子不能知会,则全部死!”
说完,他看了一眼祭台之上,他本想看一眼叶文,此刻入目却是满目的黑气。心下一叹,双目一闭,没了生机。
北冥浩一死,其下众家将,眼中悲芒闪过,心下坚定。右手一抬,钢刀的亮芒一闪,锋刃过处,血如泉涌。
眼见北冥浩和北冥家将死去,北冥抚雪心中大痛,冷意遍布全身。她紧紧的抓住师灵萌的左手,道:“师姐姐,父亲死了,我也该死了!”
语音未落,鲜血猛然从她口中舀舀而出,瞬间,便断了生机!留下一脸怅然,眼中泪水含糊的师灵萌,口中轻囔!
“你也累了,你本来心中也苦,却又一直装作天真乐观的小魔女。大家都有苦不能说,有痛不能言!死了便好了,什么都不用管了!”
经此变故,师灵萌一时失魂落魄,怅然不已,口中含糊有词,却又听不清,便是李老细下去听竟也听不清。
一系列的变故叫人一惊再惊,北冥浩一众人人相继死去,此刻,众人大多还在愣神,尚不敢置信!
杨家老祖和杨铮惊醒过来,尚算得上反应最快的几个,杨家老祖将杨铮拉过来,道:“险些把你忘了!快,你用本能看看叶文此刻的境况,祭台之上的境况!”
杨铮猛然反应过来,道:“是!”
说完,他闭上双眼,身上灵力运转,慢慢融入心神,精神力陡然集中。约过一盏茶功夫,双眼猛然一睁,一道亮芒一闪而过射向虚空。
灵力丝丝萦绕在眼眶边上,蓝芒攀上瞳孔,在眸底流转。眼过处,一定便透,一凝便清。被其无意中扫过的人,心中陡然一跳,仿佛在他眼中,一切心思无所遁形,整个人被看了个透彻。
欧少阳等灵境高出他一个大境界的人倒尚无此等感觉,但是心中亦是一跳,顿觉心中秘密被其窥视。
见李老和左琰儿三人疑惑的看过来,杨家老祖急忙解释道:“这是铮儿的本能——虚眼,能看透一切与他灵境相符的任何事物,对于一些超出他灵境的事物,亦能窥探一二!”
此言一出,李老眼睛一亮,这样的本能的价值,他自然清楚。当下看向杨铮的眼光里,有欣赏,亦有一丝希望。希望他可以透过黑气,看看里边到底是什么境况。此时北冥浩已死,北冥家只剩师灵萌一人,而师灵萌却又失魂落魄,沉默不言。如此一来,便只有寄希望于杨铮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忽然,欧少阳似乎想起什么,陡然一惊,刚想出声,却又咽了回去,因为他所当心的事情已然发生。
杨铮在看向黑气不久,脸色突变!变黑,又变紫,后又黑紫交接,然后接替变幻。几次变幻后,喉节一动,一口鲜血喷出,眼中一片萎靡之色。
不等众人上前问,杨铮虚弱的声音一字一句响起:“无情、残酷、冰冷、绝望、堕落,一切由心。”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一转头便昏了过去。
杨家老祖急忙将他抱住,心疼不已。欧少阳见此,上前去,将一瓶药丸给了老祖:“这是治疗精神损伤的药丸。”
“多谢!”老祖也不矫情,急忙接过,给杨铮喂下几颗,立时杨铮脸色好了几分,却仍在昏迷中。
“老祖却是糊涂了,祭台之上的黑气,连李老都没有办法驱散掉。你却叫一个启灵中期的灵者去窥视,无论如何也是行不通的,层次差距太大!若叫他去窥视这个叫师灵萌的姑娘,既不会受伤,得到的信息也要多一些,这样岂不是更好”
闻言,杨家老祖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杨铮,杨道:“我又如何不知这样更好,然而,杨铮在以前的时候便曾窥视过师灵萌!但是,师灵萌身上被设下了禁制,遮蔽住了她身上的天机,窥视不出任何东西!”
人一死,无论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坏事,就都已经过去了。
聪明的人,从来不会去纠住他生前所做出的坏事不放,絮絮叨叨,聪明的人只会想办法去消除那些不好的影响。
北冥家的人,除了师灵萌之外,全部都已经死去。而李老等人总不能杀了师灵萌,也不能对其严刑拷打。
此时,李老等人却只有思索那两句话,从中找出点滴线索。
一是——无情、残酷、冰冷、绝望、堕落,一切由心。二是——那孩子能知会,则我死,那孩子不能知会,则全部死。
祭台之上,黑气笼罩之处,中央石台。上边刻有纹路,年代久远,石缝开裂,一触即碎。偏面对滚滚而来的黑气,纹路金光突绽,石台之上,清浊即分,金光所及,浊气自消,一片清明。
黑气触及金光,立时消散,而后又重聚,再又侵去,偏又消散。如此反复,过了一盏茶时间。突生异变,石台上,柳如云划出的五个小纹路突然出现。其分布五角,纵横交错,互为菱角,隐隐有道。纹路上黑芒流转,一股气息异军突起,横扫而过,直冲那石台之上的金光。
金光微颤,集结气势,迎头而上。两者撕咬于一处,金灰交错,此消彼长,相持不下。忽而外边黑气顿长,疯狂涌向金光,金光光芒一盛,扫除黑气。黑气偏又无边无际,聚集起势,冲击而去。一时间,腹背受敌。
约过不了半柱香,金光一颤再颤,陡然消散。一时间,黑气如潮水般侵入,弥漫在石台上,连同灰芒一同吞噬。五个黑芒小纹路光芒一失,顿时消散,没了影踪。
黑气弥漫,如云似雾,无处不在。黑气腐蚀性极强,不多时,石台上所刻纹路腐蚀殆尽,连着石台也矮了许多。
金色纹路一失,边上石柱光芒立时一暗,黑气陡然欺身而上,疯狂涌向石柱。虽立时被金光击散,然而其去势不减,不停的冲击着金光。金光一暗再暗,消散便在旦夕之间。
时,祭台上经此变故,正是李老为那两句话分心之际!在众人眼中,黑气突然泛滥,一波一波冲击金光,却又一暗再暗。
左琰儿见此,眼有忧色。
李老却是心头一叹,他竟连这黑气是什么他也不知,这黑气的作用是什么,他更不知,这黑气如何对付,他还是不知。
一时间,众人只有眼看着这一切,竟隐隐觉得绝望!
终于黑气最后一波袭来,金光消灭了那一波,而石柱也因此乍然一裂,咔擦,几声轻响,几息之后,轰隆,石柱轰然倒塌!
众人大惊失色,急忙又往祭台下退去!
石柱倒塌,金光也为之一散!而在金光消散的那一刹那,祭台之外的碑林又突生异变。
碑林之中,最大的一块,突然轻颤起来,几息之后,颤抖幅度陡然变大,并时而隐隐有梵音传出。之后,其他石碑亦是跟同轻颤,发出梵音!
由里及外,由大及小,碑林内所有的碑身颤抖不已,连同整个地界都颤抖不已。台阶之上的众人,脸色大变,运起灵力,将灵器拿在手,向碑林警惕。
最大的碑身颤抖半响,突然,一道白芒自其中闪出,浮立空中。白芒散去,一袭白衣,虚浮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虽是人影,却看得清样貌。那人清眉俊秀,口如朱丹,眼若浩辰,一头黑发向上挽起,一直木簪将其束起。手上一把玉扇,顾自站立。
众人叹止之时,又一芒闪现,又一人影出现。然后又是一芒闪现,一人影出现。如此,一个人影接一个现出来!
不多时,一座石碑对应一个人,站立空中。
其中,有遗世清公子,也有络腮粗大汉,也有蹁跹俏佳人,亦有青面丑女子。有青年人,有中年人,也有老年人。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一众人影站立在空中,合圆而立,分布有序,由里到外。随处是人影,随处有梵音,随处一袭白衣。
最先出现的白衣人影英目一凝,一股气势陡然自成,令人臣服。那人打量几眼祭台,看到祭台上弥漫的黑气,陡然喝道:“战场禁地,何人胆敢破我等禁制,还不住手!”
这一声喝出,直怵灵魂,一众启灵境只觉脑袋一沉,心神狂震,险些失守!
那白衣人见黑气依旧荡漾,手中捻诀,口中大喝:“诸友,我等自尽力铲除那邪恶之徒,封印战场,加持封印!”
霎时间,梵音停止,人影不动。
约莫一盏茶时间之后,突然,白衣人口中梵音响起,紧接着,众人影也相继念起梵音。一时间,梵音靡靡,丝丝入耳,心神清明。
一股浩然正气油然而生,自众人心底,自天地间,自天上站立的人影间。浩浩荡荡,磅礴大气,充斥在一片天地间。
值此之时,黑气如同脱缰野马,随处飘荡,四处凌虐。
聚势成力,浩然正气浩浩无匹,一波一波,浩浩荡荡朝黑气激射而去。其势如虹,其威如雷,其速如风。
然而,浩然正气与黑气砰然对上的一瞬间,却如石沉大海,激不起一丝波澜。众人见此,心中一沉,却是心底绝望。
那黑气却是更加的狂虐,气势大涨。黑气若有人指导一般,猛然一荡,疯狂的朝那些人影席卷而出。黑气过处,白衣碎裂,人影消散。不多时,密密麻麻的人影,却只剩下最先出现的白衣人。
白衣人手中玉扇轻舞,手一挽,一道火龙朝黑气撕咬而去。见火龙袭来,黑气翻卷,幻化出一张鬼脸,鬼脸大口一张,一口将其吞噬得一干二净。
白衣人眼见着越来越近的黑气,手中玉扇不停,愤然大啸:“空灵心,竟堕落如斯,却是为何!为何!”
音未落,人影消散,天地间黑气弥漫,光影落幕,不见生机,不见希望,恍如末日黄昏!
白衣人影消散,黑气威势又一涨,如潮水一般宣泄过来,直向李老等人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