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子夜醒来。
子夜没想到自己还活着,他原以为他死定了,然而此刻他不仅没死,而且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疼痛的地方。
他从地板上站起来,打量四周一眼,发觉自己在一间茅草屋里。他躺的地方是大厅,大厅内空无一物,只摆了两张椅子,看起来空旷得诡异。大厅左右两边各一室,房门大开,没有人的气息。
子夜朝椅子走去,手自然而然去触摸,然而手掌距离椅子一尺时,突然,背后一寒,仿佛下一刻便会有利剑穿心一般。
子夜身形猛然一滞,看着眼前的绿竹制的椅子,犹豫片刻又将手收了回来。
之后,他又走向左室,在门口看了一眼,只见一张简单的木床,一个梳妆台,一个普通的木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显然,这是一间女子的闺房,干净整洁,却显得极为普通。子夜只看了一眼,便退了出去。
子夜回到大厅,整个茅草屋,上下充斥着一股药香,淡淡的苦味,小小的涩味!这让他感到很舒服。
他又往右室走去,卧室里既然没人,那么,人总不该在右室,毕竟右室没有一点动静!子夜却又走向右室,然而,他不是要寻找什么,只是纯粹的好奇!
右室进去有一道屏风,子夜绕过屏风,进去便看到四个一人高的大缸,大缸的旁边是一个浴池。
四个大缸和外厅的椅子一样,隐约弥漫着一股危险之极的气息。子夜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水缸,突然一跃而起,在大缸缸沿停住。向大缸里一打量,顿时一愕,里边泡满了各种叫不上名字的药草,居然是一个大药缸。
四个这样大的药缸,将其填满需要多少药材,子夜绝对不清楚,他却猜得到这绝对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大的手笔,谁能拿得出?大药缸又是拿来做什么的?子夜当然知道,只是他不知道她为何要放过他,甚至还为他疗伤!
呲呲!
突然,脚下传出一声轻响,子夜一惊,猛然后掠而去。落到地上,往脚底一看,只见鞋底被腐蚀出一条缸沿大小的凹痕。脚底隐约可见,晚一秒,子夜也是要中毒的!
仅仅是缸沿,毒便如此霸道!
突然,窗户左边的药缸传来冒泡声,子夜眼睛猛然一缩,使出‘点步’,室内残影一过,子夜便出现在外厅!
不久,哗哗,右室猛然传来出水声,接着,叮咚,又是一声轻微的入水声!之后,便是洗澡时撩水的声音。
子夜忙将五感封闭住,在原先躺的地方坐下。
良久,室内传来簌簌声,不多时,一个苗条轻盈的身姿走了出来。是一个女人,她生着一袭黑色长裙,一头黑发如瀑,自然散落在肩上,秀眉下,黑眸如寒星般闪烁着,一张俏脸冷意禀然!
女人看到子夜端坐在地上,似乎没察觉到她出来,便生涩着道:“我出来了,你可以不用再封闭五感!”
这句话不大声,却清晰的传入子夜的耳中,哪怕他封闭着自己的五感。子夜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心中却动容!的确,在灵境上形成绝对的优势,举手投足便是制敌手段!就像她,通灵巅峰的修为,他却是启灵中期,他即使封闭住五感,在她面前却不过多此一举!
他第一次,正面,仔细打量这个在弟子眼中的黑寡妇!
冷,黑!
这个女人给子夜的第一感觉,比之前两次,唯一多了一丝随意,美丽,慵懒!
“你好!”
毒女眼中一闪,道:“你一点也不怕我?”她的声音有一点生涩和沙哑,似乎随时带着杀意,听着便让人不寒而栗。
可是,子夜听过她邻家女孩一般,温柔可爱的声音,所以他觉得很可惜。当然,他从来没有惧怕过。
“不怕!”子夜这样道!
“哼!”毒女不屑道:“你的确一点也不怕我,可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有一个好伙伴,你早就死了!”
子夜漠然道:“你怎么知道它是我的伙伴,而不是我的宠物?”
它当然是紫月!
毒女道:“紫貂一族,十里大山妖兽中的贵族,它甚至是十级妖兽的直系血脉,而你不过是启灵后期的修为,你觉得我该怎么认为?”
“你是对的!”
子夜认可了毒女的话,他觉得她很聪明,而且见识广博。李老等人都没能发现紫月真实的身份,她却连紫月是十级妖兽的直系血脉也知道!
良久,子夜看着毒女默然无语。
毒女却突然笑了,她这样问道:“你对我起了杀心?”
子夜道:“不!”
毒女不禁愕然,她看着子夜,却看不出一点他的想法。或许她自己也没发觉,她竟然有点懊恼:“为什么?”
“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想杀你?”子夜反问道!
毒女道:“你在想什么?”
子夜漠然道:“我知道你没有李老厉害,见识也比不上李老,李老也没看出紫月的身份,你自然也看不出。你的本能大家都清楚,一定也不可能通过本能发现紫月的血脉。我就想,你知道的一切抖是紫月自己告诉你的,紫月虽然小,它却很聪明,它既然这么信任你,我也不担心你会暴露它的身份!”
毒女冷声道:“你只不过拿我没办法,而且,看到昨晚的那一幕,才相信我不会暴露小家伙的身份!”
“对!”
子夜没有否认,这确实是他信任她的一点原因!若是他能杀了她,他一定会选择杀了她!他不许任何人威胁到紫月,但是,毒女对紫月很好,而且,他完全不是毒女的对手。所以,他只好先信任她!
“你晚上行动不便?”毒女对子夜的坦然不反感,相反,若是子夜刚才否认了她的话,她一定会杀了他!
子夜问道:“你怎么知道?”
毒女道:“昨晚,你六大穴道,每一个穴道插入一根钢针,这样做的痛楚不用我多说,而自己让自己痛的目的无非提神一种。你担心小家伙,夜晚跟踪而来,却因为有嗜睡症,不得已而如此为之!”
子夜漠然道:“不错,我闭关两日,见紫月体型变大了一些,担心它去偷东西惹祸,我也知道它聪明,一定会夜晚出去。于是,我便假装睡去,却悄悄尾随它而来。而且,晚上我的确行动不便,却并非嗜睡症!”
毒女突然眼睛一闪,冷然道:“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么多?”话语间,竟带着一股杀气,隐隐向子夜压去。
子夜无视这股杀气一般,道:“和你解释这么多,自然是希望你不要心中生隙,你对紫月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一些!”
毒女突然怒不可遏,寒声道:“你以为你是谁?我会对心中你生隙?你记着,我不需要你对我好!”
“好!”子夜道!
这个女人美丽,像美丽的天鹅,却很毒,像一朵毒罂粟。而此刻在子夜眼中,她更像是惊弓之鸟,她浑身瑟瑟发抖,却不需要别人的温暖。她不信任人,她也不需信任人!
这时,一个小家伙从门外走了进来,它抱着一支玉箫,憨态可掬!它一看到子夜,显得很心虚,身形一闪,竟然跑到毒女的身后。像做错事的小孩子,抓住毒女的裙角,偏过头小心翼翼的看向子夜!
“我不生气,你过来!”子夜看着紫月道!
“唧唧”
闻言,紫月眼睛一亮,将玉箫一扔,猛然扑向子夜。子夜接住它,点了一下它的鼻尖,也不管它卖萌,便将它塞进怀中!
毒女看着这一幕,怔住了,眼中是一种艳羡!
“毒女,若无他事,我便带着紫月先走了!”子夜走过来捡起玉箫,见毒女在发呆,便提醒她道!
“好!”毒女醒来,见失态了,忙道。而后,忽然看到子夜手中的玉箫,一怔,又道:“你这支玉箫是左琰儿送你的?”
子夜道:“不是!”
毒女道:“不可能,这支玉箫和左琰儿那支一模一样,我看见过,你给我看一下!”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对鹿茸手套戴上!
“给!”
子夜把玉箫递过去!
毒女接过玉箫,仔细看了几眼,诧异道:“没错,这是左琰儿的玉箫,当初学院小比时,我曾和她打过一次,对她手中的玉箫我很熟悉。没想到,她一直贴身不离的玉箫,竟然送给了你,看来你来历不凡!”
“是!”
子夜不欲再解释,便承认了!
“还你!”毒女见子夜承认,便把玉箫还给他。
子夜接过来,却发现玉箫里有一团白色的东西,掏出了一看,竟是一卷纸条。铺开一看,写了数十种灵草,灵药。字体工整,小巧秀美,恰似大家闺秀写的!而子夜却知道,这一定是毒女写的!
果然,子夜还未看完,毒女突然将纸张夺了过去。
“你在找灵玉果?”毒女手快,瞬间将纸张夺去,可是子夜仍然看到了几味灵药,其中郝然便有灵玉果!
毒女一怔,旋即喜道:“你有灵玉果的消息?”
“正是,我明天要去功献阁赴约,为了灵玉果而去,如果此去顺利的话,应该会有不小的收获!”子夜道。
毒女忙道:“带我去,一定要带我去!”她的语气不容拒绝,涩声道:“你若不带我去,我便跟在你们后面,你们一定不会发现我!”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在于张凉五人会不会多心。而且,这样一来,他在学院的名声变臭!如果毒女真的这样做了,或者他真的带毒女去赴约,日后再不会有人找他一起做任务!
不过,对于子夜而言,这些都无所谓!
“我们约定在明日早晨,我过来找你,还是你来找我?”子夜决定答应她,因为这个女人或许狠毒,却很坦然!
毒女见子夜爽快答应,眼中闪过一丝深意,又道:“你叫什么?是哪一支的弟子,住在什么地方?”
“子夜,力支,别院!”子夜漠然回道!
毒女点头道:“好,我记住了,你可以走了,我明天一早便过来找你,你千万不要毁了你我的约定!”
“告辞!”子夜对毒女的警告丝毫不为所动,一脸漠然的朝她拱拱手,道了别,随即往门外走去!
毒女忽然拦住子夜,道:“我送紫月!”说着,当先跨出了房门,子夜见此,也紧随其后往外走去!
出了茅草房,子夜才发现这里是一座药园,种满了各种灵草灵药!灵草的外形瑰丽鲜艳,散发着奇特的芬芳。满地的灵草,子夜叫得上名的只几味,而且皆是剧毒无比的毒草,沾之必死!
这满园灵草,竟都是毒物!
毒女瞥一眼子夜,道:“这些都是剧毒的灵草,可能有毒蛇毒蝎之类的毒物附生在周围,你小心一点!”
子夜点点头,却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出药园,过竹林,花园,沿着小路直走,走到一座亭子,左转,又绕着假山行半炷香,方至山庄的大门!
“告辞!”子夜对毒女拱手道别。
毒女却对子夜熟若无睹,反而看着在子夜怀中冒出半个脑袋的紫月,亲热道:“紫月,明天见!”
“唧唧!”
紫月使劲儿的点头,向她招手!
见此,毒女含笑点点头,转身便走了,临了,看也没看子夜一眼,只留给子夜一个窈窕纤瘦的背影!
子夜也不以为意,深深看了一眼这座山庄,转身往别院赶去!
回到别院,才发现一个人也没有。问了做杂务的弟子,才知道严瑾等七位师兄弟都出去做任务了,简艾则回简家了!
问清楚后,子夜便带着紫月回到房间,把它仍在床上便自行打坐起来!这让紫月很高兴,因为子夜没责备它,子夜看起来十分平静。紫月的确聪明,然而,它不知道,平静只是疾风暴雨的前奏!
它满意的看了一眼子夜,实心眼的睡了去!
果然,傍晚时候,子夜特地久违的给紫月洗了个澡,那种它十分抗拒的,全方位的按摩式大洗浴!
一个时辰后!躺在子夜身边,紫月睡不着,满眼疑惑的看着子夜,它不清楚为什么子夜突然想起给它洗澡!
翌日,清晨!
子夜醒来,弄醒紫月,洗漱完毕,正要下楼,便听到楼下一阵喧闹声!心中一动,急忙往楼下走去!
“把子夜叫下来,告诉他,我找他来了!”毒女望着杂务弟子道,她的声音自然显得十分沙哑,阴森!
“这····”
杂务弟子认得毒女,听过不少关于她的传说。此刻被她盯着,听到她的声音,连话也不晓得说了!
毒女眉头一皱,显然很不满,这让这名弟子更紧张了!而这时,子夜走了下来!
“你来的够早!”
毒女冷哼一声,道:“哼!难怪修为这么低,你竟这么懒!我已修炼了几个时辰,你竟然才起床!”
子夜漠然道:“你说得对!”
“走吧!”毒女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杂务弟子,又道:“严瑾七人不在,我真不想在这里待上半刻!”
“可是,早餐!”
毒女打断子夜的话,道:“起这么晚,没资格用早餐!”
说完,毒女从子夜怀中抱过紫月,喂了它一颗丹药。紫月喜滋滋的吃了,便钻到她怀中,不肯出来了!见此,子夜便知道,紫月不屑再吃早餐了!于是,他迫于毒女的‘淫威’,只好随她往功献阁走去!
张凉早在功献阁等候,远远看见子夜的声音,心中一喜,暗暗道:“果然,子夜兄弟如约而至!”他喜形于色,正欲迎上去,旋即又看到子夜身旁的那一抹黑色的身影,登时一愕,脸上的喜色凝滞住!
“那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