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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过往

似乎是过了许久,又或者只是片刻之间,陆泫在黑暗之中慢慢寻找着出路,而他的四周,除却黑暗,竟连一丝光明都不曾出现。

疼痛自他的左肩起始,一瞬间将陆泫的意识拉回,隐约中,他听到有人在低声呼唤,那时一个温婉动听的女子声音,在他耳畔轻声低语,宛如百灵鸟般的声音由近及远,倒追后几不可闻。

“鸾儿别走!”

陆泫大吼一声,向前抓去,只是下一刻,他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不是元直又是何人。“宗主,您终于醒了。”元直当先一步抢至床前,目光之中尽是惊喜神色。

陆泫点了点头,道:“我记得,之前有一位大叔送我回山上的,那位大叔可还在?”元直恭敬的答道:“禀宗主,裴师弟已送顾先生回去了。”

“恩,好,等我伤好了,再去探望他们一家吧。”陆泫微微一笑,揉了揉左肩的山口,打算起身下床。

就在这时,两人就听到门外响起纷杂的脚步声,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恭敬的问候声:“宗主,弟子周厉求见。”

元直皱了皱眉,朝后望了一眼,恭敬道:“弟子这就去打发了他。”他刚欲起身,就被身后一只手拉住,只听陆泫缓缓道:“无妨,叫他进来。”

陆泫边说话边自床上坐起,披了一件外衣,坐到凳子上,同时元直亦是惊讶的发现陆泫原本苍白的面容慢慢就变得红润了,简直与刚才的样子彷若两人。

陆泫轻笑一声,道:“去开门吧。”

元直这才自震惊中缓过,大步过去打开门来。

周厉原本还趴在门上欲听屋门声响,只是下一刻,反间的门被人打开,元直面色铁青的出现在门内,冷冷道:“宗主命你进来。”

望着小心翼翼走进来的周厉,陆泫心中冷笑一声,面上却不露神色的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宗主,您身体无恙吧?”周厉试探着问道,面上同时呈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模样。

陆泫听得周厉询问,轻笑一声,道:“本宗主这么健康怎么会有事,莫不是你希望本座有什么事吗?”说话间,他眼神之中闪过一丝精光,朝周厉冷冷望去。

与陆泫的眼神方一接触,周厉便是浑身一冷,就好似一碰冷水自他额头顶灌下,周厉不由打了个冷战,他赶紧低下头去,诚惶诚恐的说道:“怎么会,弟子只希望宗主您身体一直健硕,以后才能带领听云宗走上想辉煌,宗主……”

陆泫轻笑一声,打断周厉后边的话语:“没什么事的话,你也出去吧。”

“是,宗主。”周厉不假思索的应声回答,随即转身便往屋外走去,只是才在出屋子,周厉才终于反应过来,他有重要是的事黑没有禀报,但是此时此刻,自己显然再也提不起任何勇气再回到屋内了。

元直在随后也退出了房间,只留下陆泫一人,静坐在凳子上,努力将所有的事情理出一个头绪,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肩,感觉到一丝隐隐的疼痛自肩头传遍全身。

此时的大殿之中,就只剩下了凌昭君一人,此时的他才终于将脑海中的信息基本消化,他说在这具躯体的主人,名叫陆泫,为听云宗现任宗主。

听云宗本是云都西境一个不算太小的修真门派,曾几何时也算声名显赫,当时的门主念长空,在整个西境之中亦称得上响当当的人物,可是就在听云宗蒸蒸日上之时,念长空却在修炼时突然暴毙。

失去了云长空的护佑,听云宗的势力便一缩再缩,直至如今,曾显赫一时的听云宗,也成了其他门派欺凌的对象。

而他的这具身体原主人,也几乎似是赶鸭子上架一般接替宗之位的。而且在他埋葬师父詹策时,禁不住玄衣宗的一个年轻弟子挑衅,和那人定下战约,比武论道。

可是当时的陆泫道行简直不济,被那名玄衣宗弟子轻易击败后,还将木剑刺进他的左肩,当时要不是有一名山上猎户利用草药救治陆泫的话,或许他的这条手臂便会废掉。

可就在陆泫回道宗门内养伤之时,左肩的伤口却突然恶化,以至于陆泫几乎当场毙命,若不是他凌昭君的灵魂进入这具躯体,此时的陆泫,或许早就已经死透了。

星辰低垂,冷月敲窗,听云山一处峭壁之上,凌昭君望着漫天星宿掐指细算,不多时,他才低声自语道:“已经有一百五十年了吗?不知道那些旧友可还记得我。”想到此处,陆泫嘴角不禁浮出一抹冷笑,望向满是星辰的苍穹深处。

修真一途,资质和悟性缺一不可,而两者之中,又以资质是为首要,虽说古往今来,千百年中,确是有大毅力大无畏之人以凡体暇质或成就一方盛名,从此享誉四方。

然而就大多数人而言,若无好的体质,断难成就神通,故能步入大道者却依然是体质佼佼,万中无一之人。

而资质上乘者中,百中无一,是为天才,天才之上,亦有奇才,奇才再高处,便称为鬼才,凡鬼才之资质,无法不通,无功不精。

这凌昭君,便是鬼才之中的鬼才,以一介凡人之躯,得到上古残卷,竟在十年之内证道成功,自号昭明圣君,为天元大帝之下第一人,可就在他即将突破仙境之时,却惨遭缙霄真雷轰杀,命陨当场,再一醒,却已过去了百五十年之久。

只是却不知,如今的天元大帝,可还记得当初的这个少年。悠悠时光,如风似沙,恍惚之中,将一切过往吞噬,再醒之后,却已沧海桑田。

凌昭君出身于十巫治世时期,那时候的诸族,必须遵循神治,然而压迫,却让几乎一半的人看不到未来,而他自己,也原本不过是为人所买卖的奴隶,在饥寒交迫之下,苟延残喘。

原以为自己一生,都只会被人当做物品卖来买去,在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化成一坯黄土,恨意,只能在深心处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再又一次被新主人虐待时,他鼓足勇气奋力反抗,然而弱小的身体,却只能让这个贵人跌上一跤。

死刑,呵呵,仅仅只是将主人推倒,他就被判了死刑,所有围观的嘻嘻呵呵的望着他指指点点,就像他不过是一个即将被拆掉的物品。

“连临死前,都没有被当做是人来看待吗?”在刽子手举起屠刀的刹那,他原以为自己终于得到了解脱。

刚闭上双眼的他,听到无数嘈杂的惊呼,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屠刀落下,直到一双温厚有力大手将他托起,睁眼处,一个面目英伟的中年男子望着他哈哈一笑,将一本修真秘籍放到他的手中,道:“好男儿膝下有黄金,纵是临死,也不能跪人。跟着我,要那些腐朽的王权,都见鬼去吧。”

望着中年人自信坚毅的目光,听到他爽朗的邀请,一个端庄秀美的妇人斜倚在中年男子身旁,同样用温和的目光望向于他。

一瞬间,好似有什么东西自深心处破裂,他缓缓,却又坚毅得点了点头,吐出一个字

“好。”

所有人都惊叹于这个少年的天赋异禀,甚至中年男子有时都会忍不住拍着他的肩膀得意大笑,称赞少年已成他的左膀右臂,这个中年男子似乎有着不同寻常的魔力,以至于原本与人族划海而治的天妖九幡,都派兵协助于他,似乎是过了二十七年,又好像仅仅眨眼之间,腐朽的神治王朝终于被推翻。

天元大帝登临皇位,在即将与诸族立下互不侵犯的誓约时,一个沉重的打击却几乎将他击碎,与天元大帝荣辱与共的妻子,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温婉女子公仪宓蓁,在照顾河洛族番部朔阴族时,那些妖族伤兵见色起意,想要非礼与她,为了保住自己的清白,公仪宓蓁终于夺过朔阴族士兵的长刀横刀自刎,保卫公仪卫棠的二十名禁卫军,亦是被色心骤起的朔阴部屠杀殆尽。

当场连吐数口鲜血的天元大帝,自此卧床不起,所有人原以为时间能够医好天元大帝心中的伤口,可是谁也没有料到,仅仅三日之后,巨大的宫殿之中,便传来无数压抑许久的悸哭声。

凌昭君推开士兵阻拦,抢到天元大帝榻前,

映入眼帘的人,发如枯草,眉眼微闭,早就没了当初万分之一的神采,仅仅在三天之前,眼前之人还精神抖擞与他对弈换盏,然而此刻,他的眼前却仅仅只是一具了无生机的残躯,凌昭君悲痛之余,协助诸王打理天元大帝后事,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料到,天元大帝尸骨未寒之际,这些所谓的至亲,已经开始争夺起属于各自的权利,凌昭君眼见诸人丑恶面容,心灰意冷之下,远赴煌莽山林,修达三元融贯,却在渡劫之时,命陨当场。

“宗主,这是您要的天元玉符。”身后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将陆泫的思绪打断,他回头朝来人带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玉简,道:“没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

“是。”元直恭敬的行了一礼,缓缓自山上退了下去。

他下山时,回头望了一眼宗主的方向,眉头微微一皱,这几日的时间,他一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就好像眼前的陆泫,其实并不是原本那一个人。

当初的陆泫,谨慎而沉稳,虽然修行天赋不错,但是总让元直觉得这个师弟没有一丝一毫作为上位者该有的气度。

可是就是这短短时日不到的时间,反观今日的陆泫,已经让人觉得他早已化作是一柄归鞘的利刃,即使是锋芒内敛,但每每到说话的时候,那种自然流露的望着神色,却让元直没由来生出一种谦卑。

他自己时常会生出一种错觉,似乎从此之后,听云宗的命运将会真的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天元玉符中记载了天元帝国所有的历史,陆泫将玉符握在手中,分出一股神识,缓缓探入玉符之中。

霎时,只听得一个浩大纯正的声音自他的识海之中响起

“神窍七询,天道遵修;八荒四境,帝驭九州!”

陆泫只感觉到识海一沉,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十六个晃金大字,随后无数蝇头小字就涌入他的脑海之中,一刹那后,他缓缓睁开眼来,对自己身亡之后的一切事物,此刻终于了然于心。

仅仅一百五十年的时间,盛极一时的天元帝国早已分崩离析,取而代之的,分别为大曌、天佑以及洪武三个大国,三国治下,幅员辽阔千万里之巨,相加在一起,几乎占据了整个九域的三分之一的范围,其余还有十数个小国,而听云山所处,就是这十数小国其中之一的云都国西境。

当初的圣君之称业已经不在,如今大荒之中,只有圣尊其名,凌光圣尊,御道圣尊,以及沧元圣尊三人执掌号令,统御八方,而一百五十年前的诸多大事,玉符之中也是言语不详,仿佛在刻意隐藏着什么东西,更别说圣君为何而无,就好像从没有在世上出现过一般,泯灭于历史之中。

这三帝君,算来和陆泫亦算旧识,俱都是以武证道,而修真界没了凌昭君这样的招牌,仅仅于一百五十年后的如今,就已再不复往昔辉煌,甚至在玄门之中,竟成了左道旁途,这不得不让陆泫心生气愤,难道如今的修真门派,各个都是酒囊饭袋不成!

如今在陆泫心中,早就没了所谓国家纷争,他缓缓将手掌握紧,只听得咔咔之声不绝,一块上好的玉符,却是顷刻间变成了粉末,他缓缓道:“既然重生一世,那我就重振下修真威名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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