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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一只叫阿黄的狗

我开始记事的时候,阿黄已经很老了。老了的阿黄和老了的人一样,冬天就爱在墙根下晒太阳,常常一躺就是半天,半眯着眼睛像是在想什么,眼眶下面的泪槽里总是湿漉漉的。有时,它也会散上一会儿步,原本强健的身躯早已消瘦松垮,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走不了多远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这是一只英雄的狗。它的一举成名是因为咬死了一只进到村子里的狼。那时,它正年轻,身体魁梧得就像一头牛犊,浑身的毛金黄金黄的,一经出道就成为村里的“狗王”。那年冬天的一个夜里,村里突然闯进一匹狼,估摸着是想来偷吃猪羊的。没成想被阿黄碰到了,一场恶战立马展开,宁静的小山村顿时被尖历的咬叫声惊醒。

等人们慌慌张张敲盆提?地来到现场,发现阿黄和一只狼已经倒在血泊里,狼已断气,阿黄还活着,但是脖子上的血不停地往外流。

好在村里有赤脚医生德坤大叔,阿黄最终有惊无险。阿黄养伤的那些日子,全村人都拿来好吃的看望它,有几个正在哺乳期的小媳妇还挤了奶给它喝,馋得那些男人们自叹不如一只狗。

阿黄真是通人气的,看到人们对自己这么好,一下就有了责任感,每天晚上都在村子里巡逻。一开始是它自己,后来又加入了几个同伴,再后来全村的狗都加入到了巡逻的队伍中。有了这么一只巡逻队伍,村里再没出过鸡鸭猪羊被盗之事,赵庄因此年年被评为全公社的“治安先进村”。那一年公社召开治安大会,让我们村的治保主任晓川大哥做经验介绍,晓川就把阿黄带到了主席台上,向大家介绍说这才是我们村的“治保主任”呢,阿黄的名气立即就传遍了全公社。

这以后人们再见到阿黄,就一口一个“黄主任”地叫着。阿黄的主人德全大叔窝窝囊囊地活了大半辈子,没承想“因狗而荣”,在村里树起了一些威信。哪家再有什么事需要村领导到场陪酒的,也顺便把德全大叔叫了去。受此尊重,德全大叔对阿黄就越加感念,不再把它当作一只狗,而是将它当作了家里的一个重要成员,甚至发展到让阿黄上桌吃饭,有什么好吃的都少不了它的一份。

好吃好喝、一呼百应、妻妾成群,英雄阿黄就这么风风光光地活着。它的风光,没有引起同伴们的嫉妒,却惹得自己的二主人—德全的那个半潮巴儿子心生嫉恨,居然就想方设法,以投毒的方式对它下了黑手。也许是药量不够,也许是身体抵抗力强,也许是命不该绝,阿黄并没有被毒死,但是身体的元气却再也没有恢复过来。尽管如此,它还是不偷懒不耍滑,夜不闭眼、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夜晚的村庄。倒是那个半潮巴怕阿黄报复自己,竟然吓得喝了农药一命呜呼。埋葬了儿子,德全大叔抱着阿黄呜呜地哭了,人和狗的眼泪都哗哗的。

人们都说,阿黄下辈子应该投胎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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