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萧燚一边走一边聊天，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两天前我见到赵一书的山脚。
“我最后看到赵一书的地方就是这儿！”我对萧燚说。
萧燚微眯着眼睛，抬头打量了一眼向着山上蜿蜒伸展的羊肠小道。
“幸亏这两天一直没下雨，我已经闻到了淡淡的尸气！”
——你特么是狗鼻子么？连隔了两天的淡淡的尸气都能闻出来，鼻子这么灵，那刚才在路上的时候我放的那个臭屁，不是把你熏着了！
我回想着当时萧燚好像鼻头微微耸动了几下，皱了皱眉，但却没说什么，那难受的模样极其滑稽。
“哈哈哈哈！”
虽然我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戏谑，但憋了一会，越想越觉好笑，终于笑出了声来。
萧燚被我笑得莫名其妙，忍不住狠狠地瞪我了一眼。
感觉到萧燚那犀利如刀锋般的目光，我这才止住了狂笑。
“走吧！”
小学坐落在山腰的平地处，需得攀爬一段陡而险的山路，我幼儿园时，便在这里念书，直到六年级，这才搬去了更远的镇里。
而如今，村里读书的小孩越来越少了，偌大的学校早在几年前便已荒废，成了一座无人问津的废弃大宅，小孩每天必须走路四五公里到镇上的小学念书。
山路陡峭，更无踏足的阶梯，来往很不方便，尤其是下雨的时候，路滑难以容足，不过是附近村民好心，用锄头挖了几个仅能容脚的小坑，幸得近日无雨，否则山陡路滑，愈难攀行。
现在的我久不运动，才爬了一段陡坡，便已经气喘吁吁了，感叹岁月不饶人的同时，也佩服当年的我，真不知那时候上学，靠的是怎样的毅力坚持下来的。
然而，反观萧燚，爬坡如履平地，神情悠哉悠哉，似乎极为享受。
左右树茂林深，早已枯死的荆棘缠绕着古苍的柏树，横柯上蔽，在昼犹昏，但闻深处传来一阵怪枭声，极为诡异。而路旁的草丛里掩映了几座坟堆，如若不是上面残留着清明挂亲时的灵幡，却像是无主孤坟，透着阴森之意。
环顾四周，但见林子深处黑茫茫的，盛夏炎热，阳光却也射不穿这苍凉的层林，远近浮动着若有若无的氤氲雾气，好像是孤狼的夜眸。
儿时无畏，如今不惧，又抑或是许久不曾见面的老友，我和萧燚循着旧迹而行，只是少了当年结伴的人，不免惹来万千感慨。
我指着林子深处的孤坟堆，问萧燚道：“萧燚，那里有什么东西吗？”
“有，正盯着我们看呢！”萧燚一眼瞥了过去，便毫不犹豫地道。
正在这时，一声怪枭凄厉响起，原本便觉阴森的林子更是陷入了一片死寂，我顿时感到干骨悚然，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真、真的么？”
“不相信？要不要我捉来给你看看？”
我连忙摆手，道：“逝者为大，入土为安，咱们还是不要惊动人家为好！”
萧燚见我胆怯的样子，又是一阵冷笑。
我不满道：“你晓不晓得你个面瘫笑起来的时候有点阴森的感觉！”
话才出口，便已后悔——当着人家的面说人家面瘫，我特么是厕所打灯笼？
果见萧燚的脸色蓦然阴沉了下来，犹如万里晴空忽然间乌云弥漫。
“你可知道，世上有三种人不能得罪！”萧燚淡淡地道，“学道的人是其中之一！”
我已经猜到他想干什么了，吓得连连告饶，可是萧燚兀自不理，双手捏诀，嘴唇翕合，口中念念有词，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陡然之间，林子深处呜呜声响，好像是有人在嘤嘤哭泣，旋即卷出一股阴冷的风来，其中似乎夹杂着躁动不安的东西。
“我日！”
我见机不妙，大骂了一声，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气力，一口气便冲出了森柏覆盖的林荫山道，到达有阳光普照的地方。
灼热的太阳晒在身上，过了良久，方才消去身上的那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这时候，萧燚意甚闲暇似的，慢吞吞地迈着步子，踱了上来。
我指着他骂道：“萧燚，有本事跟我单挑，就是一个对一个，别来阴的！”
“好啊！”萧燚道。
我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得如此爽快，想必里面有鬼，但我头顶太阳，一身正气，也不怕他来阴的。
只听萧燚续道：“不过，今天不是单挑的黄道吉日！”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学校一隅，瞳孔猛的一缩，“奇怪，这里居然没有赵一书的尸气了！”
“没有尸气很好啊，有什么可奇怪的！”
谁知萧燚的神情愈加凝重了，道：“没有尸气说明对方用什么法子炼化了赵一书的身体，这才觉奇怪可怕！”
我还是有点不懂。
“我刚才隐瞒了你一些东西，赵一书的鬼灵是被我灭了，但我把他的魂魄抽离了出来，本想找到他的尸体后，再将他回魂救活，但是没想到终究晚了一步！”萧燚言语间竟有一丝自责之意。
虽然我不知如何回魂，但也晓得回魂是何等的逆天行事，施术者将承受怎样的天劫惩罚，想不到萧燚居然这般性情，心里忽觉一阵惭愧。
“萧燚……”
萧燚打断我道：“不管凶险如何，先进去看看再说！”
我点了点头，既然萧燚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我岂能落后于他，即便是龙潭虎穴，今天我也豁出去闯一闯了。
学校像是一座占地八亩左右的四合院，周围大多是教室，石墙瓦顶，中间偌大一片空地，被水泥路隔断成了两爿，左边是操场，右边是花圃，而花圃中间又有道路，与水泥路相交成T字形，直通老师聚会的办公室。
——这是我记忆中的母校，熟悉而又生分。
我和萧燚站在学校的大门外，只见黄色的门漆剥落，透出冰冷的木头，铁锁锈迹斑斑，向世人宣告着自己年代的久远。
门未上锁，我上前使劲推了推，纹丝不动，定是从里面用木栓闩住的。
“门被闩住了，进不去，怎么办？”我回头对萧燚道。
萧燚道：“你曾经在这里读过书，难道就没有第二条路进去了吗？”
“不，除了这条路，还有两条路可以进去，一条路是走后门，但是用脚板心也想得到，后门肯定也是被锁住了的！”其实，我也很久没来学校玩耍，只能凭着记忆回想，“另外一条路就是，翻围墙！”
学校正面有一堵三米多高的围墙，以前读书的时候，我们曾从里面翻出来，但从来没有从外面翻进去，因为里面挨着墙壁有一颗柏树，但是围墙外面只有一丛灌木荆棘。
萧燚没有半点迟疑，道：“走后门！”说着，便朝后门走去。
“喂喂，你没听我说话么？后门肯定是被锁了的啊！”
我冲着萧燚的背影不满地大喊，可萧燚兀自不理睬我，径直向后门踱步而去。
“靠，不相信我是不！”
我咧咧地低声骂了一句，便赶紧追上萧燚，万一待会萧燚不在了，赵一书的尸体突然开门跳了出来，那我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还是跟着萧燚安全些。
绕了半圈，来到后门，果然看见后门虚掩着。
——我勒个去！
我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萧燚，对他的未卜先知感到无比的佩服：“萧燚，你是怎么知道后门开着的？”
萧燚道：“很简单，全靠你！”
我闻言一怔，顿时心花怒放了。
——我的存在感原来这么高！
然而，萧燚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差点气炸了肚子。
“全靠你这张乌鸦嘴！只要你说后门肯定是锁着的，那么后门就肯定是开着的！”
萧燚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所以说，天生我～材必有用，老祖宗的话总是不会错的！”
我铁青着脸，十二分的不悦，但也无法辩驳，因为铁铮铮的现实就摆在了眼前，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几大耳括子。
萧燚一脚踢开大门，回头对我道：“进去了！”
我心中怏怏不乐，一言不发，只是跟随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