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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58国君许愿,良民婵娟

见到夫君对于一介婢女居然发起了情愁,心领神会的向氏唯有顺应圣意地委婉请求:“皇祖母有所不知,后宫嫔妃众多,大臣选荐的也不少,可顺合圣意的却寥无几人,难得皇上喜欢这个宫女,不如,就请您老成人之美,从今以后,准许让她陪王伴驾吧。”曹氏听到此言,不禁左右为难,她想起自己当初的无奈遭遇,随后点重要害地直言提醒:“这个婢女色相妖媚,一旦皇上被她所迷,从此专宠于她而冷落皇后,那这后宫岂不是要卑盛尊衰了吗?”听到此言,向皇后颤然而惊,转瞬却又故作懵懂且佯装镇静,她随手斟茶而款款敬劝:“皇祖母,孙媳身体羸弱,侍奉皇上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仁宗当朝之时,太皇太后对待嫔妃宫娥,因为大量宽容所以受人尊重,孙媳一向视为榜样,如今正是承您风范。”曹氏听后,顿时无言以对,只好无奈一叹地做了顺水人情:“皇后既然如此宽容大方,老身又岂能不慷此慨呢。”曹氏说话之时,随手接过向皇后举手敬上的一杯香茶,她虽然无心饮用,也只好略饮一口。

终如人意之时,心花怒放的赵顼不禁笑逐颜开:“多谢皇祖母成全孙儿心意。”随后便端然正坐地口传圣谕:“陈玉儿听旨,自今日起,朕封你为美人。”命运无常决定了人生悲喜,虽是至高无上的皇帝,虽是至卑至微的奴婢,却是一对有情之人。拜倒在地的玉儿因为激动无比而泪洒罗衣,她心中庆幸的不是脱离卑微,而是君王情义的难能可贵。陈玉儿的一片痴心,本来已经随着空虚化云而飞,此时竟又伴着踏实复活而回,世间夫妻都是成双成对,如同鸟儿比翼双飞,虽然人的身体可以天长地久的朝夕依偎,但最为可贵的却是内在的真诚不会腐朽成灰!

夜深人静之时,向皇后的庆宁宫却是烛光通明,衣着随意的向皇后正在独叹独坐,又独思独卧!她面对初冬风寒,内心更加伤感,太后太后的当众提醒,真是让人梦冷魂惊,想到自寻自找且又重蹈覆辙的悲哀之路,她在茫然忧烦之中,感到无限凄苦……!可就在垂泪无望之时,却忽然听到高声通禀:“皇上驾到。”难以至信的向皇后正在疑惑犹豫,赵顼果真来到眼前。

来不及盛装迎驾的向氏,此刻更显容貌平庸,她慌然卑窘地躬身下拜,却被和悦含笑的赵顼欠身扶起,一同携手走向凤床。温情脉脉的赵顼首先开口:“朕一直批折子了,听说皇后宫里亮着灯,就过来看看你。”龙凤夫妻虽然床边对坐,可向皇后却似乎羞怯无措:“皇上今日才纳了新美人,应该去陈美人那里才是。”听到此言,赵顼更显意重心诚:“皇后是朕的结发之妻,朕虽然喜新,但也同样爱旧,否则怎么对得起皇后宽贤大量的成人之美呢。”一国之君赵顼,从来不因皇后的无可奈何而对她轻易忽视,更不因皇后的貌不出众而对她冷漠厌弃。

听得金玉之言,向皇后顿时豁然开朗,心头的阴郁,也随之一扫而空,她深领此情而暗自庆幸,笑语盈盈且更显宽容:“皇上对我的这份情意如此稳如泰山,臣妾心满意足,您尽管随心所欲,臣妾绝无怨言。”赵顼在称赞之后又似觉愧疚:“朕自登基以来,年年忙于内忧外患,日日忙于国政国务。皇后掌管后宫,任劳任怨,侍奉二老,细致贴心,朕从不过问,但却十分心慰。皇后的辛苦,朕心中有数,你若有何心愿,千万不要对朕隐瞒。”向皇后听此肯定,大为感动,不禁双脸低垂而对夫君轻轻依偎:“我一切都好,别无所求,皇上不必挂念。”赵顼却是深解人意:“朕明白皇后的心意,朕打算晋升李评为:阁门使兼枢密都承旨。”赵顼深怕皇后感到冷落,所以总会想方设法对其表示厚爱有加。

谨守祖训家规的向皇后惊闻之时,连忙出言阻止:“万万不可,李评是臣妾的舅舅,绝对不可领受此恩,万一惹出流传,臣妾内心不安。”赵顼竟是不留痕迹:“难道就因他是皇亲国戚,若有才学,朕也都要弃之不用吗?”向皇后以贤为本而善体圣心,此时言出诚恳:“陛下是一国之君,既要打理国事民生,又要处理内政外交,每日万事缠身,即便是神是仙也无法面面俱到,臣妾不敢以私事请求皇上。如今母仪天下,已经三生有幸,对内孝敬婆婆,对外顺从夫君,正是臣妾的本职啊!”赵顼听后,更为感动:“皇后放心,朕自有分寸。如今,朕家有贤妻,国有贤相,家国天下如何不旺啊!”说完之后便志得意满地爽朗而笑。

有的人,沉陷庸陋污流,对于声色犬马,肆意追求。洁身自重的国君赵顼,却对招之而来的低级乐趣,不动俗心。如此的皇权地位,已经堪比日月之光,可如此的精神素养,更使人之本性,倍加明亮高尚!

世间自有奇花万朵,但却总会结出各异之果!秦观身为独在异乡的漂泊异客,承受着世俗繁多的无奈折磨,他日日足不出舍,却时刻魂不守舍,因为情若割舍,心中难舍,情若不舍,满怀苦涩,如何取舍?谁能参破?真让秦观不知是舍是得。

秋高冬至,露变白霜之时,所剩无几的寥寥落叶与残瓣落花,遥遥相泣而飘飘坠地,面对狂风肆虐,真让微木衰草难以躲避!忽有一阵疾风破窗而入,只见书案四处,有簇簇梅花随之卷入尘土,细看方知,散乱在地的竟是一幅一幅的画中之梅,却似乎都被旋风吹得无处可归。身着单衣的秦观却全然不顾,一直手不停笔地垂头画梅,直到有人送来请柬一封,他才在打扰之中,浑然若醒。拆开一看,原来是黄庭坚邀他午时一同戏楼观戏,眼看时辰将至,迷迷不振的秦观虽无兴致却难辞知己,他来不及梳洗,便匆匆而去。

谁知来到戏楼,竟然不见好友,独立此地的秦观放眼四望,唯见空空荡荡。他饶感奇怪而连呼“黄兄”之时,一声开场铜锣,却不禁让人抖然震慑,蓦然回首之间,竟会闪现华丽场面,叹为观止的秦观顿时瞠目结舌,他僵于原地,如同身负枷锁,良久沉默,但却泪落婆娑。只见戏台当中,上演一场《醉打金枝》,那位高贵柔弱的玉叶金枝,竟被将门子弟打得满腹委屈,让人凄恻不已……!

无尽悲哀,始终都在眼前徘徊,不知不觉,这位皇家金枝竟然离开高台,翩翩而来,她与秦观执手相看,口含痴哀直言:“公子眼看醉打金枝,难道果真想让雪梅,今后嫁与纨绔子弟吗?”面对用心良苦,敬而远之的秦观居然恼从口出:“那本是一位刁蛮公主,郭家子弟万般无奈才会醉打金枝,你却将人执意歪曲,可见也如那位公主一样刁蛮,处处喜欢强人所难。”奇装异服的雪梅此时英气逼人,但却难掩伤心:“郭家子弟确实在无奈之下才会醉打金枝,可若换作别人,即便清醒之时,也难免不打金枝。自古以来的皇家子女,多数难保事事如意,看来我也必然面临终生失意了。”眼见佳人伤至无度,秦观却既显无辜又显无助:“我本一介书生,只怕难以担负金枝终生,又何必做此痴心妄想之梦。”秦观虽有相思意,却更有怀忧意,他也企盼如人如己之意,但却只怕悖逆了俗世之理!

淡看世事的雪梅想到荣华如云且权势如风,只有真心之情可以永久持恒,此时却唯恐丹诚落空:“你这一介书生,就真的情愿遗恨终生吗?如今虽然冬日将至,但是公子无需踏雪寻梅,也无需独自思梅,眼前雪梅,由君折取,不想你竟如此不知珍惜,你不光枉费了黄庭坚的成人之美,也实在是枉费我的真心真意。”看着一朵奇花,清莹无瑕,欲拒还忧的秦观不得不藏起无限挂牵:“与雪梅相比,你是金枝,我是落叶,你是凤凰,我是麻雀,如此天差地别,实在让我望而生怯。”雪梅怀有冰清之心,玉洁之魂,她虽然怨切颇深,却自有情丝不尽:“公子怀有凌云志,怎么就不敢折金枝?”想那贵贱各守的一道鸿沟,流淌的都是怀才不遇之人的彻底浓愁,秦观的抑郁心头,总是思绪幽幽:“我虽然不甘贫贱,但却不想借着雪梅攀上金山,如此摇身一变,岂不给浩瀚青天,又增加一片黑暗,更让这世俗净土,又多出一片污染。”两厢赤诚,唯恐不被世俗所容,此翻心情虽然世人皆懂,但是不在其中思则通,身在其中却思则痛。

面对豪情男儿的清正气节,雪梅的千层情结,更浓更切:“世人皆以攀附权贵为荣,秦观却以仗人之势为耻,雪梅爱的就是你这份宁折不屈。”说话之间,雪梅坦然大方地迈步上前,可是这位堂堂君子却低低垂头地轻轻开口:“秦观不过凡夫俗子,不曾怀有过人之处,如果雪梅对我只有一时新鲜,那我这份永恒不朽之情,还不如现在就当断则断,免得将来被你厌倦。”听此担忧之言,又见他满面羞惭,探知深意的雪梅竟然笑展红颜:“公子终于承认对我有情,竟然还是永恒不朽之情,公子放心,雪梅这份皎洁之爱,必定不染尘埃,而且这朵雪中之梅,单为公子绽放花蕾。”一片难能可贵之心,谁忍辜负芳信,秦观自然心系情魂:“雪梅如果今生不悔,那我但求四季皆冬日,从此永守雪中梅。”两情比肩飞越,共度无憾岁月,真愿一年当中,尽是瑞雪如绵且梅开不败的隆冬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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