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七零厂那几年最先由生产军品改为生产民品电视机,生产出来的第一批黑白电视机,作为推广和试用给职工们每家发了一台。当时这可是让整个云城人都羡慕不已的事情。经过这样的改制,厂里的经济效益也大大提高了。这一年的冬天,厂里分给羽风一套三十九平米的一居室住房,那是厂子在城郊位置盖的职工楼。简单收拾了一下,羽风一家就搬了进去。屋子不大但有厨房和卫生间,因为是一楼,屋后还有一个小院子。虽然屋子里只有很简单的几样家具,连那一台让人羡慕的黑白电视都送给了燕子的父母,但羽风和燕子环视着自己的新家,心里充满了喜悦。
“噢!再也不用去挤公共厕所了”,燕子欢快地转着。
“再也不用下着雨到外面的水池去洗尿布了”。羽风视察了一下卫生间,“争取在这上面安一个热水器,那样就可以天天在家洗澡了”。
“嗯,那就更美满了”。
秀清的婆婆去世了,参加完葬礼回来,杨爸爸杨妈妈留住羽风,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
“羽风啊,你知道的,我的老母亲——你杨奶奶多年在美国定居……”杨爸爸先开口。
“我知道,还有姑姑一大家都在那里”,羽风点点头。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们一直没敢通音讯,你杨奶奶,姑姑提心吊胆了十几年,文化大革命结束了,现在环境宽松了,她们无论如何要叫我回到她们身边。可能是年龄大了……我也非常思念老母亲……”杨爸爸说着,泪湿眼眶。
“杨爸爸,我理解……”羽风不由得想起了姐姐。
“可是,我们也放不下秀清和你呀”,杨妈妈接过话来,“必须咱们一起走,我们才会走。美国那边已经说好了,可以都办过去”。
“杨妈妈,这事儿您已经跟我说过几次了,我是绝不会走的。这里有我太多的牵挂。而且,现在我生活的很幸福,很充实。可是,如果要我到美国去,那就可以说我是一无所长,纯粹是一个累赘了,我会惶惶不可终日的。杨妈妈,您想让我那样吗?……你们就不要再给我做工作了”。
“唉……你这个孩子啊……”杨爸爸杨妈妈两个人无奈地对望了一眼。
一九八三年十月,杨爸爸杨妈妈和秀清两口子就要登上飞往美国的飞机,羽风和燕子抱着一岁多的毛毛到机场送行。
“孩子,你一个人在这儿……多保重”,杨爸爸拥抱了一下羽风。
“杨爸爸,你们能和奶奶姑姑团聚,我很欣慰。而且我也不是一个人,有燕子和毛毛呢,您放心……”羽风说着看了一眼燕子和毛毛,她们正和杨妈妈秀清话别,“你们也多保重,代我向奶奶姑姑问好”。
秀清的丈夫先拉着行李箱和杨爸爸杨妈妈进了登机口,秀清还不舍得走,她手拉着毛毛,泪眼婆娑地对着天喃喃:“羽风现在结了婚,有了孩子,我是不是可以对你有一个交代了衣飘啊,啊?衣飘啊——”说着,她手捂着脸转过身去哭的喘不过气来。
“秀清姐”,燕子把毛毛递给羽风,过去抱住秀清。羽风已是满眼泪水。
平静了一下后,秀清过来对羽风说:“我爸妈要留下的那笔钱,你坚辞不受,我寄给财宝了,已经足够财宝上完大学。这样你的负担就不用太重。如果在国内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记住,在那边你还有一个家,你还有亲人可以依靠”,说着秀清又哭了。
“不哭,不哭……”毛毛搓着小手,撇着嘴委屈的样子很清晰地喃喃。
“噢,宝贝儿,姑姑不哭了,不哭了”,秀清抱过毛毛亲着,毛毛双手搂住了秀清的脖子,“哇,有这双小手搂着,别提心里多温润了”,秀清破涕为笑。
杨爸爸杨妈妈秀清姐走了,他们留下的两台黑白电视羽风留下一台,寄给财宝一台,家具羽风留下一个大衣柜,其它的东西屋子小无处安放也都送给邻居同事了。只是一台小录音机羽风要和电视机一起寄给财宝学英语用,燕子却不舍得让寄走,当时录音机也是非常稀罕的物品,燕子要给毛毛录音用,说“等时间过去了,咱们就再也听不到毛毛小时候的声音了”。
“我给毛毛录的有啊……当时就是借杨爸爸的这个录音机,你们一出院回家就录了”,羽风一边摆弄着机器一边说。
“你录的只有毛毛的哭声,那时候他还不会说话呢,现在看他会说多少话了,而且,将来他第一次唱歌,第一次朗诵……要录的东西多着呢”。
“那倒也是,不过,咱在厂里借录音机还是好借,使用率呢也不高,再说了,从毛毛一出生我就给他记着日记呢,毛毛小时候的记录少不了。财宝正在高三关键时刻,还是给他用吧。”
“嗯,也是”,燕子不再坚持,“我一直看着你给毛毛记的日记呢,毛毛是五个多月时清晰地喊了爸爸,可只喊了两天,七个多月的时候又喊了几天,直到九个月以后才正经叫开了的”。
“是啊,五个月七个月的时候,我这个爸爸还在他的试用期么”,羽风少有的幽默了一把。
“去吧”,燕子捶打着羽风笑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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