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血月镇月神教主殿。
“这么说,你是真的要去?”血月空高局于一张由纯金打造的王位上,闪亮的红宝石把王位衬托得更为奢华。他看着面前下跪请命的儿子,心中于心不忍,却又必须做出威严的样子。但是他明白这是十分必要的,作为血精灵之王,他必须向他的臣民们表现出唯我独尊的气质。
“是的,我想是的,我的陛下。最近已经有传言,帝都发现了我们,并正在集结兵力准备进行围剿。”血离殇面色严肃地说,他今天一身戎装,金红色的软甲贴身穿在内侧,外罩一件暗红色的旅行斗篷。
血月空的眉头顿时绞在了一起,不断地用手捋着白色的胡须。他总觉得即将有事情发生,然而精灵法师的预感总是准确的,哪怕他已经活了近九十载的光阴。想到这里,他不禁释然了,也许是因为自己时日无多了罢。他舒展开纠结的眉毛,说:“去吧,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吧……我,会一直等你回来。”
“什么?!”血离殇顿时愕然了,他不明白血月空如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抬起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血月空颤颤巍巍地站起身,一旁的贴身护卫赶忙递上一根权杖,它晶莹剔透,特别是其上镶嵌的红宝石更是闪耀,这是血精灵一族的象征与荣耀——尽管它现在只被当做一根普通的拐杖使用。“其实,我早就受够这个位子了。你不到我这个年纪,就永远体会不到脊椎疼痛的苦恼。这该死的,让人活受罪的家具……一切小心,我的战士,我的……儿子!”
血离殇站起身,目送着自己老迈的父亲走进了主殿的一扇偏门——那后面是族长的卧室。他缓步走出了教堂,明媚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他英俊的脸颊上,金灿灿的双眸在艳阳下显得格外耀眼,一如他金光闪闪的长发。“这是一种返祖现象,”已故的老祭司曾经这样说,“纯金色的瞳孔在精灵中已经不多见了,这是光精灵的象征。”可是据血离殇所知,自从光精灵魔法师们将日月的能量融合之后,光精灵的血脉就渐渐稀薄了。大多数人的瞳孔都只能在浓浓的血色中看到当年的依稀金色。
回到熟悉的萦语水池,血离殇不禁又有些感伤,他在这里和妻儿度过了最快乐的三个月时光,现在终于要离去了,心中充满了深厚的不舍和留恋。
“你不应该单独去,我的丈夫。”凌夜月轻盈地走出小屋,淡紫色的秀发在柔和的春风中飘舞,手里环抱着已经睁开眼睛的小凌天。要知道,这小家伙当初一睁眼睛就生生地怔住了所有人。他的双瞳颜色不一,一只为灿金色,一只为深紫色,显得妖异而神秘。他亲昵地揽着凌夜月的一条手臂,左右摇晃着。
血离殇显然已经明白了妻子的意思,他轻轻地从妻子手中接过血凌天,吻了吻他的脸蛋,道:“我不同意,这一次你不能去。凌天还这么小,我不希望你们母子出任何问题。”
“但是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不想错过第二次了。上一次如果我没有怀孕,我一定也会和你并肩作战的,你是知道的!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你独自冒险。我和你是一样的,当我背叛暗精灵一族的时候,就已经把命运和你拴在一起了。如果我留在这里,我会愧对自己的心……”凌夜月从背后抱住了丈夫健壮的腰,将头轻靠在他宽阔的脊背上,细细聆听着丈夫胸腔中铿锵有力的心跳,她觉得很安心。
血离殇温和地笑了,一家人就这么坐在小屋门前的台阶上。还有谁会比我更幸福?血离殇这样想着,也许整部精灵史都不会有了吧。
这是一个暗夜,一丝月光也没有,无情的黑云压抑地将天空与大地隔开,只有星星点点的星光在黑暗的缝隙中闪耀。帝都据点警备队长血心月知道,这时候接待血离殇一家并不是一个适合的时间,然而,他有他的理由,还是接待了他们。
“您实在辛苦了,这么远赶来,真是……”血心月诚恳地递上两杯新鲜的果汁。
这是一个新造的据点,位于帝都城外森林的一棵老树下。刚刚挖掘不久的洞穴中还存留着泥土的芬芳,闻起来叫人好不轻松。
“你们也是一样。帝都最近有什么动静么?”血离殇浅浅地喝了一口果汁,道。
“自然是一切太平了。”血心月答道。
“那就好,我明天进帝都看看,你来安排。”血离殇也不多说,直接命令道。不知为何,他还是想自己亲自确认一下谣言。
“好的,我会安排好的。您和您的家人先去休息吧,我为您寻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等下我叫守卫带您去。”
“不用了,现在就去吧。”血离殇摸了摸在凌夜月怀里熟睡的血凌天,“想我的妻子和孩子今天一定累了。”
“好的。”血心月随即招呼了一名卫士,“你带血凌天夫妇去新准备好的安全屋去。”
护卫带着他们离开了营地,一言不发,幽暗的林子里有种莫名的寂静。这里很空旷,也很隐蔽,隐约可以听到不远处潺潺的流水声,密密麻麻的树木将天空遮盖,摇曳着的影子显得十分阴暗。
“我确信我们可以相信血心月,但是明天……”血离殇悄悄地对凌夜月说。突然,他停下了脚步,有一些不和谐的情绪在空气中的元素里传递。突然,茂密的树丛中越出一个火红色的人影,直冲向血离殇的后背,出手精准而狠辣。一道金红色的光幕在血离殇的背后一振,而后破碎,强大的魔法能量将那不知名的刺客击得口鼻出血,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看来还是有两下子的啊,不愧为血精灵的王储。”一个阴沉的声音在林间回荡,这是一种空气的共鸣,让人无法听出声音的来源在何处。
“是谁,出来!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血离殇一把将妻子孩子拉到身后,朝天空大喊道。
“呯!”一股灼热的空气将血离殇向前推到在地,他感觉自己的后背正在灼烧,而且这灼烧正在蔓延开来。“火精灵……”血离殇咬着牙,忍着麻痒的疼痛站起身来,“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我们欺人太甚?你们从前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时候忘记了?现在落得这种下场,啧啧……”那个阴沉的声音说,“是你说还是我说?血月空那小子可是什么都告诉我了,自己说吧,还可以少遭些罪。”
“做梦吧你!血心月这个叛徒……”血离殇回头看了一眼凌夜月,她早已将小凌天放在了一边,开始吟唱暗精灵特有的传送魔法。血离殇举起双手,这一次,更为强大的光幕笼罩了他们三人。
“事到如今,还想跑?”阴沉的声音说。一只闪着火光的手从大地下窜出,空气的爆鸣声不绝于耳——就在这一刻,凌夜月咬了咬牙,瞬间转变了语调,一道暗紫色光芒覆盖了小凌天,他随着一声爆响,不见了。血离殇的光幕在这巨大的手掌下显得不堪一击,又一次在火光中碎裂。
他浑身是血,搂着受到魔法反噬的妻子,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破碎的光幕中消失,一种强烈的耻辱感冲击着他的心。如果面对面的战斗,他一个人可以对付三个高阶魔法师,但在这种很明显是事先准备好的偷袭下,他也感到力不从心。血离殇感激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凌夜月,她将小凌天传送至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平行空间,那里无疑是最安全的。
金色和红色的光华在黑暗的林间闪耀,“哧!”血离殇的一条手臂被凌厉的火光无情地砍下,红色的血洒落在草叶之上,断裂的手臂在地上抽搐着,无助的摇摆着。血离殇金色的眼眸已经开始变红,正准备再一次向虚无的敌人发动攻击,又一次被灼热的气流击翻在地,这一次,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我不会杀了你们的,等着林中的野兽来把你们吃掉吧,我想它们还没有品尝过血精灵的味道呢,哈哈!”
阴沉的声音逐渐远去,血离殇不甘地躺倒在凌夜月身上,等待着死亡的到来。凌夜月的腹部被魔法贯穿,充满魔力的火焰灼烧着她的内脏,晶莹的泪水无助地落下。一道紫晶色的虹光划过天际,哭泣的小凌天回来了,母亲的魔法已经无力支撑一个平行空间的运转。血凌天看着即将离去的父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寂静的森林里没有任何声音,只有他的哭声在空气里回荡着。
血离殇努力睁开自己的眼睛,好看清自己的孩子。他挣扎地伸出一根手指,沾着自己和妻子的鲜血,在血凌天的左手掌心铭刻了一个紫金色的符文。看着璀璨的紫金色渐渐融入那稚嫩的小手,凌夜月轻轻搂着丈夫的躯体,闭上了双眼。血离殇也最后看了一眼可爱而熟悉的孩子,用最后的法力点燃太阳之火。
暗夜里,金红色的火光在跳跃着,血凌天渐渐停止了哭泣,看着父母的躯体在太阳的火焰中蒸腾,升华,消散……紫色和金色的雾气轻柔地笼罩了这一片天空,一部分雾气柔和地覆盖在血凌天左手的符文之上,随着血凌天的呼吸闪烁着……
许久,黑暗的森林再次恢复了寂静,只留下小凌天一人,呆呆地看着雾气消散的地方,那里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有的只是无尽的黑暗。“爸爸,妈妈……”小凌天轻轻地呼唤着,他第一次叫出了父母,只是他们再也难以听到了。
满心的疲惫让小凌天在这孤寂中渐渐睡去,泪水从眼角滑落。他裹紧了自己的小斗篷,从未感觉到那么累,那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