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的致远哥哥,此刻他正逆光站在教室外,身姿笔挺。诗尧觉得周围都失了色彩,只有他是光源,还有两只羽翼在掉落着洁白的羽毛。他虽没有半丝笑靥,倒也没有冷漠,像变魔术般,摊开手之后亮出了一个闪光弹力球,那是最近很流行的小玩具,女生总会被这些五彩斑斓的东西吸引。周致远微微俯身,勾了勾食指,示意她出来。
诗尧在全班同学复杂的注视中忐忑地走出教室,那眼神里,有好奇,有嫉妒,还有单纯的对周致远的憧憬。
“昨天放学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排队买这个,想起那天撞了你也没道歉,就拿这个补偿好了。”
诗尧的样子像是一个无比虔诚的信徒面对自己着自己敬畏的神明,她仰着头伸出双手直至胸前,为了能和她的致远哥哥离的更近些,她轻轻踮起脚尖,接过那“圣母娘娘”的赏赐。
“你不用怕我的,我先走了。”说完他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诗尧怔怔地锁着他的背影直到周致远拐弯消失在楼梯口,半晌也回不过神来,心中五味杂陈。这一切都不太真实,他来的太突然,走的又那么平静,她想说太多的话又一句都开不了口,她只能持久的沉浸在刚才他站在窗口的情境中,那时候他离她那么近。
上课铃不合时宜的乱响,永远那么急促,她转身,才发现紧紧簇拥在玻璃窗的同学们和对自己指指点点的人。
后来的事情,萧楚也不知道了,诗尧对她无话不说,唯独对周致远闭口不提。只是时光荏苒,教室门框上的标志牌由四(二)班变为五(二)班,老师新排的座位很合心意的将诗尧和萧楚安排在了一起。虽然诗尧并不是佼佼者,但她将自己懂得的知识倾囊相授,萧楚也是接受力极强的人,遇到不懂的问题就会与诗尧展开激烈的讨论,这一来二去,二人的成绩提高了许多,关系也更加亲密了。
近来班里又流行了新的东西,一元一串的星星叠纸,两元一盒的天鹅彩纸,都是小女生们下课后乐此不疲的玩意儿。诗尧也跟着潮流买了许多,还揪着萧楚。她对它的痴迷程度远远超出了萧楚的想象,刚开始诗尧只是坚持不懈下课叠,后来就连上课也偷偷摸摸的在课桌下搞小动作,多亏有了萧楚的掩护,才没能被老师抓个正着。
植树节里,学校为了丰富学生生活鼓励大家种植树木,特意找了一块地方给大家发了柳树种子,诗尧偏偏特立独行,不知去哪里找来的香樟树种子,鬼鬼祟祟找了一片比较隐蔽的地方,用小铲子挖好坑以后埋了进去。“啊,太好了。”诗尧难掩激动地拍拍手掌,萧楚正要起身回家,而诗尧又出其不意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漂流瓶,里面蓝色的小纸条显然是预谋已久。
她把它埋在种子旁边。
“傻瓜,漂流瓶都是扔在海里的,这样梦想才会走很远。”萧楚略带无奈的教导她。
诗尧抢白,“不,我不需要它飘到远方,它只要陪着这棵小树就好。”
萧楚不再辩白,她知道这颗种子就是诗尧的致远哥哥,她不想告诉诗尧,漂流瓶本就该在大海里航行千里追逐自由,因为里面都是注定无法实现的梦想,只能在永不停歇的游荡里寻求安慰,它禁锢在这里,连自由都没有了。
诗尧说,致远哥哥要去更优秀的学校求学了。
诗尧说,致远哥哥曾为他自己心爱的女孩与家人抗争过。
诗尧说,周致远只叫她妹妹。
她问萧楚,“萧萧,我舍不得他,你呢,你有无法忘记的人吗?”
萧楚望着湛蓝的天空,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她心中空旷了许久,无法忘记?模糊的记忆里是一个面部白皙,身穿小西装的帅气小男孩在简陋的讲台上演讲,他的一切都那么光彩夺目,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萧楚他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她像身边所有的孤儿们一样,痴痴的盯着他,像盯着无数次在梦里的自己。
他咫尺相隔,却远在千里。
他叫苏奕寒。
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无法忘记的是那双渴望的眼神,还是那个自信昂扬的男孩。
她只能含糊其词地说,“可能有吧。”
诗尧没有一问到底的兴趣,她只是呆呆地端详着她的闪光球。那只闪光球总是躺在诗尧的书包里,上学了,她就把它藏在课桌中,放学了,她就把它掖在被子里。
“我会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我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突如其来一声喊叫着实把萧楚吓了一跳,四处探探发现没有人才纵容她继续下去。
这是她一个人的青梅竹马,在她的臆想里,周致远把她当作爱人,而不是偶尔闲聊的妹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傻瓜。
那时候谁都没有想到,五年前,他用廉价的闪光球换得了她一世芳心,五年后,她倾尽家财只为他片刻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