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这灯笼不错,你可带了银子?”秦戏抬眼,江宁只是愣愣地看着一纸红灯默然不语,因带着面具,秦戏也看不清江宁的表情。
“江宁!”
“带了,”江宁并未看秦戏一眼,只是把袖间的钱袋递了过去。
秦戏没好气地接过钱袋,转眼便见一熟悉身影,他看了看依旧默然不语的江宁,抬脚便向那身影追了去。
待江宁再回神,秦戏已不见了身影,只留一袭红绸如血,清淡花香。
“上玄仙……”江宁唤得极淡。
红衣男子未摘下面具,白皙的面庞配着铁银雕花面具,无故透出几分清冷。
“姑娘如今,可有心悦之人?”男子轻声一笑,眸深似潭。
江宁默然不语,只是静看花灯千盏。
“店家,今日若是要送心悦之人一物,该是什么为好?”
“自然是去那白首亭内,吟情诗一首最妙。”卖花灯的女孩儿笑吟吟地指了指远处放了百灯的地方。
“多谢店家了,”红衣男子嘴角轻勾一笑,随即转眼便对江宁道,“不知姑娘,可否给在下个机会?”
江宁微愣,低眼无语,沉默良久,她轻声道了句:“好。”
男子眉眼间,刹那,便泛起欣喜如潮。
白首亭边聚了极多人,或放花灯,或吟诗作对。
“在下温闲,今求一人之心,不知各位可否捧场?”即便是飞跃上台,一身红绸也极致温雅。
众人起哄以作应答,温闲轻笑抬眼,只是看着江宁,嘴角一丝轻笑。
有人摆好了琴,温闲拂袖下座,十指轻触,指尖便是几尺流光:“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是俗世传唱的情谣,看着温闲情波流转的眸,江宁停眼怔然。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琴瑟相伴,只为凤求凰。
“阿宁,见见我可好?”
温闲轻声低问,江宁想起了前些时日说的那句,‘来日……便不要相见了’,却不知,温闲真记在了心上。
顿眸片刻,江宁淡笑:“好。”
得到应许,温闲便取下了面具,温润俊秀的面庞,顾盼间几许流光,他淡笑得诚挚:“阿宁,来日将我放在心上,可好?”
众人皆在叫好,江宁沉默片刻,便抬眼笑道:“好。”
温闲一怔,终是笑了。
阿宁,你可知道,我等了你三世,五百二十一圈年轮,日日皆是思念,终是求得今日。
阿宁,你应知道,我逍遥上玄,纵使欺瞒你再多,也只是想让你知晓,我心切的情意。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第一世所欠,温闲愿用……余生相偿。”温闲轻笑温存,眸底尽是缘分认真。
江宁恍然,随即便是淡笑:“好。”
“你可知,你若是再这般下去,她往后必日日不得好过?”混混沌沌中,是秦戏的低喊。
“要么来日成了凶神,日日嗜血……要么每世轮回去浮生苦界受刑……”
江宁只记得昨日饮了许多酒,酒味淡如茶,却不知后劲如此足。
“她是凶兽,你是仙,上玄仙,你怎么……”
“本座顾不了那么多了,”温闲说得清淡,“来日,本座自会护着她,万毒仙就莫要忧虑了。”
似乎察觉到江宁醒了,温闲端了杯茶,便看着江宁轻笑:“阿宁,来喝些茶吧。”
江宁揉了揉眉心,便起身接过了茶,抿了一口,唇角清甜。
秦戏的面色并不好看,虽是带笑,却隐隐渗出几分阴冷。
“江宁,你昨日怎么喝了如此多的酒?”见江宁在看他,秦戏笑了开来,啃了口糖葫芦便是一脸怪罪,“瞧你不省人事,我还以为上玄仙把你如何了。”
“这是何处?”江宁脸色微红,便唤咒理了理发,清去了衣袖上的尘泥。
“自然是我的店里,”秦戏拿着糖葫芦晃了一晃。
“听闻今日魔界有盛会,仙修也能去,可淘到不少好东西……”听江宁‘嗯’了声,秦戏便笑道,“江宁,你不如和上玄仙去瞧瞧,顺便帮我带些东西回来。”
温闲看了秦戏一眼,轻点了头。
“好,”以为温闲应许了,江宁也点了点头。
魔界的皇都盛会是为纪念当年仙魔大战后的谈和之事,仙修魔修皆能掺和,盛会里所卖的东西自然也饱含了天上地下各种宝贝,确实值得一去。
“这是单子,”秦戏甩给了江宁一张米纸,“江宁,你若是买回来了,我便送你样好东西。”
能被秦戏称作好东西的不多,江宁笑了:“不可违约。”
“自然,”秦戏扁了扁嘴,“有上玄仙帮着你,我哪敢骗你……这世间钱没赚完,我秦戏还想多活几日……”
听闻秦戏如此说,江宁脸上浮了团红晕,温闲却笑得温雅。
“那快去吧,别挡着我做生意了。”
江宁正欲召剑气,温闲便握住了她的手,她讶然抬眼,看温闲念了些什么,风光一变,便到了魔界皇都。
抽了抽嘴角,江宁自觉,人和仙真的不能比。
见温闲一直看着她瞧,温润的眉目间尽是情意,江宁扭过了脸,低眉不语。
“阿宁……”温闲唤得低沉。
“嗯?”江宁微愣。
“阿宁,我唤你娘子,可好?”
江宁羞红了脸,温闲轻声笑了起来:“阿宁觉得可好?”
“可好?”见江宁不语,温闲低首在江宁的颈间蹭了一蹭,温热的呼吸扑上了江宁的耳畔。
“随你。”江宁憋着气,走得快了些。
见江宁脸红得滴血,温闲笑得恍若昙花一绽,风华从眉眼间透出,便是倾尽天下:“娘子怕羞了……”
秦戏的所需之物列得明了,价钱也不贵,江宁很快就买好了大半。
“还有一样是白头池中的池水……”江宁回眸看着温闲,皱眉思索半晌,似乎有几分印象,“是在魔宫之中?”
温闲笑着点了点头。
“那便去吧。”
未等江宁迈出一步,温闲从袖内取了一份请柬,红纸金绣,一瞧便有几分富丽堂皇的味道。
“这是?”江宁微愣。
“今日是谈和盛会,魔界向仙界予了邀约……”
看着温闲眉间几分风轻云淡,江宁心中自是了然,她抬眼便淡笑道:“那你便去吧,我正好趁着魔修皆去了盛会,好偷些白头池池水。”
“阿宁,待我回来,我再陪你去坊市间玩玩。”温闲笑得温雅。
江宁额首:“好。”
待一袭血衣散去,江宁心中才觉几分奇怪。若是要参加谈和盛会,温闲在仙界的仙位,应是能上九重天之上,而仙界能上九重天之上的不过十人。念此,江宁眉间划过一丝冷冽,随即她便轻叹了口气,她与温闲未免差得太远了。
谈和盛会在魔宫长生殿中,外面设了结界,一般人自然去不了。而白头池在魔宫一角的万花园内,离长生殿约莫几十里路,此时魔修也不会来这风花雪月。
但总归,江宁御剑小心了些。
“穆右使,你带我回霖微可好?”有人哭声娇弱涟涟,江宁一听,不由得蹙眉冷面——花夕。
半隐在树枝上,江宁看见了一张熟悉的娇软面孔,和魔界右使穆清风的脸。
看着穆清风左右为难的样子,江宁不由得好笑,毕竟,前世的花夕对魔尊祁樊,也有几分自己倒贴的情意,而这穆清风,怕是也有几分似真非假的情意。
“花姑娘,君上对你确是一片真心, 你若是再这样,怕是会伤了君上的情意。”穆清风说得恳切,英挺的面容眉飞入鬓。
“可是……可是……”花夕恍恍然泪如雨下,“可夕儿要师父……即便师父不要夕儿了……可是夕儿要师父啊……”
江宁看了半晌,穆清风满眸心疼之意,郎情妾意,还真有几分相配。
相配到让江宁只觉得反胃。
“花姑娘莫要再念叨着百里遇了,他总归不是什么良人,不然……”
未等穆清风话毕,花夕便高声嗔道:“我不准你骂我师父!”
看穆清风默然,花夕一愣,便抬袖涟涟道:“……穆右使,师父总归是夕儿的师父,你怎可如此说他……”
穆清风轻声喟叹,江宁淡了眉目。
待江宁看得腻了,便回首寻白头池去了。
白头池以白玉为底,池水浅绿如碧石,池头有一小泉,泠泠落水而下,雾气缭绕,倒像丝丝白发,愁绪千万。
“倒还真像白头如雪……”江宁看着丝丝向下飞淌的流水,低眼看了片刻,便使出剑气揽了些池水进了瓷瓶。
将瓷瓶收尽袖中,江宁正欲凝集剑气御剑而行,一声娇憨僵直了江宁的背。
“师姐,救救夕儿可好?”
江宁冷了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