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她在身边,会时时刻刻的提醒他他自己的无能与被践踏的尊严。
要是她,也不愿意放这样一个时刻提醒自己耻辱的女人在身边的。
不是她被侮辱的耻辱,池净没有那么肤浅,最严重的是,这是代表了他无能与失败的耻辱!
房门打开,池净端着饭坐到了落音的榻边,将盘子放到了旁边的小案上,拉开被子笑道:“吃饭了。”说着扶起了落音来,转身拿过漱口的工具,递到了她的手里。
洛音怔怔的看着池净,见他面色平静,脸上的笑意如同平常一样,只是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池净他是明白的,他只是跟她一样,将悲伤压在了心里。
落音漱了口,又看池净坐着转身,递了一碗搁着筷子的饭到她手里,自己又回身去端了一碗饭吃了起来。
饭是八宝粥,她最爱喝的。
看着池净一口一口的吃饭,便是简单的往嘴里送饭的动作,都极是优雅,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赏心悦目极了。落音拿起了筷子,也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
粥是加了糖的,很甜,却不腻,想来是他特意吩咐过的。
吃完了饭,两人都安静的坐着,碗端在手里不说话,沉默在两人之间凝结,像是冬日里雪天地面上的雪一样,越积越厚。
落音不知道该说什么,池净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说再多的话,也是马后炮,无用的。
他伸手捏了捏额角,心烦意乱,忽然拉开榻边上的小矮柜,拿出里边的龟甲就向地上摔去。
落音连忙拉住他的手,将东西从他手里抢了出来:“摔坏了心疼的还是你。”他精通《陈易》,对于自己的龟甲与算筹都极为的爱护,他不是想摔东西,他只是在责怪自己没保护好她。
“没用的东西,要来作甚?”池净哑声道。往日里,他占卜得来的卦象都很准,可是遇上凉溪的事,便不谁了。
“不怪你的。”落音低声道,放下碗,穿了鞋子,低着头,也不去看池净,小声道,“我想安静一下。”
说完也不等池净回应,她慢慢的站起来向着门口走去,池净看着她有些不正常的走姿,心里一痛,上前从后边一把抱住落音,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歉疚的道:“落音,我们回去就成亲,好不好?我都选了好几个日子了!”
成亲?
落音盯着门发了下呆,并不说话。
成什么亲?他是在施舍她么?
不对,池净是在表心意,他还是想娶她的。
娶她?
落音怔怔的落下泪来。
为什么越深的感情,遭遇的磨难就越大?
第一个她真心喜欢,想要嫁的男人,爱上的是她的姐姐;第二个深爱她为她而死的男人,等她明白他的感情时,这份感情已经未始而终,两人随后就天人相隔;第三个爱她的、她爱的,想娶她的、她也想嫁的,却是千难万难。隔着沈让,隔着昊铭,隔着孩子,隔着个最让人痛恨的凉溪!
夏日里的衣衫很薄,落音的眼泪掉下去,一滴滴的滚到了池净手臂的衣衫上,瞬间就透衣触肤,那灼热的温度,烫疼了池净的心。
池净像是怕落音离开一样,胳膊更加用劲,将落音抱的紧紧的,低沉的声音带了些沙哑:“对不起!”
对不起!
他说的是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好说的呢!
对不起没有保护她么?
还是别的?
落音的眼泪流的更凶,突然间就挣开了池净,踉跄着跑了出去。
回了房间,她爬在榻上,眼睛流的越来越凶。
若说以前不明白,她如今哪里还不清楚?
她在凉溪身上所遭遇的一切欺凌与污辱,亵渎与践踏,都是因池净而起。
凉溪那个男人,她早就有多番推断,经过昨晚,她已经确定了,他是池净招来的。
她是受了无妄之灾、池鱼之殃。
不,或者说,她是被迁怒的。
那男人对池净有诸多的不满,不是爱恨纠缠就是有着颇多的忌惮,他不能或是不愿意直接伤害池净,所以伤害她,就成了他发泄或是达到目的的手段。
他嫌弃她不干净,所以对她肆意****,可是她干不干净****屁事?!池净都不嫌弃,要他多事!再说了,她就算不干净,这也不能成为她被他****的理由!她不干净了,就要被他****?什么道理!
再说了,凭什么说她不干净,她就算和昊铭亲密过了,她也是受害者,又不是她水性扬花去勾引昊铭,三心二意,对感情不忠!
找个她和池净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是完壁的理由来欺负她,不是完璧怎么了,这不代表她喜欢被男人玷污。
她讨厌凉溪,恶心的要死,恨的受不了!
她没有池净那样宽大的胸怀,做不到无怨无悔,跟凉溪亲密,她介意的要死,比池净更加的介意。
她本来就不好,现在更不堪了。
他们还相爱,可不得不说,这件事,影响到了他们的感情。
池净在门口站了半晌,慢慢的走回到了榻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了榻边上,一动不动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门都没有关。
此时,城外十里处,一身黑衣的昊铭纵马疾奔,向着安国的国都而来。
安国公收落音为义女,白玉兰当时没有觉得有什么,昨晚回了宫里后,就明白过来,很是高兴。
她成了落音的嫂嫂,就有理由去找她,也就顺便可以见过公子了。
至于凉溪说的池净要娶亲的事,她发过疯后,因为不愿意相信,也就从心底里刻意的将之忘记。
所以第二天一起来,就来找池净,君无忧担心母亲,这些天天天都在后边跟着她,这次也不例外。
白玉兰来的时候,见池净的门开着,很高兴的跑进去,优雅的对着池净行了一个礼,兴奋的坐在了一边盯着池净问:“公子你是在等我么?”
一句话说到最后,语调从快乐几乎转成了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