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位于国家北境边缘的梧桐区,这里是所有严寒的尽头,每年维持六个月的冷冬以及六个月的酷暑,与邻国仅一片山脉之隔,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叫做布纳莎,山腰弧度圆润,而后陡然上升,山顶常年封雪,远远看去有如少女纯洁的肩臂和脖颈,散放出一种无法捉摸的青涩性感。古籍记载,梧桐区曾被叫做“悲鸣之城”,原本荒无人烟,也无动物群居,仅有鬼魅夜半出没,在丛生的枯木林里戚戚作响相互为伴,而自朝代更替、社会动荡以来,这里满是被贬谪流放之人,他们被国家的君主遗弃在这极境里,传说不论男女老幼,每晚森林深处的啼哭声此起彼伏,渗入黑夜,凝聚的悲伤之气摄得鬼魂尚不敢作声。在这里服役的人,或罪有应得,或含冤受屈,他们被迫开荒劳作,以求生存,终此一生,无法回到家乡,亦穷极一生,惶惶地等待赦免罪恶的旨意。南方人把他们叫做“北奴族”,只因被裁定为“有罪之人,拥禁忌之名,众人不得视其眼,闻其声,乃污浊之流,末等也。”他们的亲人无不为此感到羞愧,将其名字从家族谱中隐去,从此他们成了没有故乡的孤魂,归宿又岂在这冰冷之地,大部分人在这精神酷刑中郁郁而终,即使是在他们死后,墓碑也一律朝向北方,不能让南方的先祖所看见,世人对他们的冷酷和厌弃至如此境地。
梧桐区面积与南方的枫香区、黄槿区、石栗区、椰木区总面积相当,而生活在这里的人数量却不及南方的百分之一,南北之间有一条明显的界限,叫做灵薄河,此河以南,气候温和,阳光雨水充沛,四季分明,多为现代工农业,南方人生活安逸优越,此河以北则极端两季,幽闭荒凉,仍以农耕为生,农夫们日出即携带农具,行走至仅存在布纳莎山底的一片沃土农作,黄昏而归,妻子为其洗去疲乏,与家中小儿老母共绕天伦。部落之中的每家每户,仅靠饲养家禽及夏季所储藏的果实粮米自给自足,他们是近代历年北迁之人的后代,先辈们一路马不停蹄,跨越灵薄,来到这里扎根土壤,期盼重获新生,他们中有些是逃脱禁锢的丫鬟**,有些是臭名远播的江湖术士,有些是贪腐败露的仕宦官员,有些是逃避刑罚的亡命之徒,在此处生息繁衍,历经了几个世纪,在原始的清田中洗净铅尘,沿袭淳朴至良的品性,逐渐与南方隔绝往来,隔阂甚深,直到三年前南方才修了第一条连接枫香区和梧桐区的弯曲公路。
邻国的权贵卡拉明瑞家族因罹患热症,需要长期生活在冰冷环境,支付了一大笔钱后获得梧桐区两公里内的入境特准,在布纳莎的半山腰处兴建疗养住所,当时布纳莎还没有名字,仅因靠近边境,山腰平坦而被选中,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才建起了一幢四层楼的巨大别墅,前后皆有果园农场和草地,Porla公爵极爱其夫人,愿以她的名字命名,叫做“圣安斯庄园”。庄园采用的是邻国的建筑风格,到处是打磨光滑的圆润大理石和卡拉明瑞家族所特有的猫形的雕塑,猫的夜视眼能在暗夜里反射光亮,曾在政治的暗杀风波中显示奇迹,挽救了公爵的性命,从此家族大兴,信奉猫神。每年冬季来临,卡拉明瑞家族一行人就搬来庄园躲避热症复发,梧桐区里的孩子总爬上雪坡,看着衣着奇怪的人骑着马住到山上的大房子里,大人们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告诫他们那是地狱里的牛头马面,会带来不详和疾病,千万不可和他们对视,否则就会丢失魂魄,在冰雪中游荡,再也不能回家。
卡拉明瑞家族仅维持了20年,就随着公爵的病逝和族人的热症加剧而衰落逐渐消失了,遗留下孤独的圣安斯庄园,它依然是一座年轻的庄园,在烈日和冰霜交替中神秘的若隐若现,公爵夫人临死前请工匠加固庄园的每一处,并吩咐画师,为家族内的所有成员画像,相框必须嵌入旋转楼梯边的墙上,她为家族的衰败而痛惜,当她挂上自己的画像时,她许了一个愿望,希望所有失散及死去的亲人们不再颠沛流离,能够依附于这些画像,得到永恒的归宿。国家决定将它改造成一个孤儿院,倒也尊重远去的先人,称:圣安斯孤儿院,但因地域隔离,没有人愿意来这里做辅导员,这所位于北境的孤儿院遭到冷落,初期近乎闲置,而后的几年,国家随机安排孤儿前来,在教工方面,靠发放不菲的津贴,得以吸引自愿前来的成年人,无论有无执教资格证,皆可任职,并得到了前佑安福利院院长Pearl女士的主动申请,Pearl有将近30年的经验,也是位虔诚的基督徒,被委派做院长后,延续了当初庄园主的规定:每个新进庄园的人,都会由公爵夫人赐予新生姓名,并承诺将一直使用。我们的故事就发生在四个孤儿的身上,进入圣安斯,是她们一生的幸运和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