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意逐渐敛去,萧御缓缓收起了长剑。
展旗脸色苍白的站了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竟然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逼的跪了下去,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耻辱。
展旗冷声道:“你这不是武功!你是一名修士!”
萧御淡然道:“我是国师的道童,国师闲暇之时,教了我几招三脚猫的道法,让展护卫见笑了。”
府中奴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才不管什么武功什么道法,萧御胜了展旗是不争的事实,宫中第一高手被打的当场跪地,这可是喜闻乐见的谈资。
萧御接过仙绒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看着展旗褴褛的盔甲,笑道:“给展护卫准备一套新衣,免得日后展护卫说我们待客不周,欺负了他。”
仙绒道:“奴婢这就去拿。”
展旗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心中明白,今日之后,自己恐怕要成为整个京都的笑柄。
然而这也怪不到萧御头上,交手之前展旗就说过,如果他输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展旗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光,这萧御年纪轻轻,城府居然如此之深,他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主动说出那句话,恐怕就是为了现在。可怜自己还傻乎乎钻进他的圈套,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不甘心啊!
来到御书房中,展旗满脸愧色的跪了下去:“皇上,属下输了!”
宣隆皇咦了一声,目光落到萧御脸上。萧御心中颇有些忐忑,他至今还不知道宣隆皇传召自己所为何事。
宣隆皇摆了摆手,让展旗退了出去,看着萧御的脸庞道:“看来国师教了你不少东西。”
萧御点了点头:“是。”
“这些年来,朕冷落了你,你心中有没有怪过朕?”
“儿臣不敢!”
宣隆皇叹了口气,心中又想起了去世已久的淑妃,那曾经是他最宠爱的妃子。人越老越喜欢怀旧,想起淑妃,宣隆皇心里满是眷恋,感叹道:“你终究像你的母亲多些。”
萧御没有说话,心中却暗暗叹息,他与宣隆皇确实没有太多相似之处,连父子之间应有的感情也寡淡的很。
“父皇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宣隆皇这才回到现实中来:“朕有一件任务要交给你,朕打算废除严禁修士的规矩,从天下招募杰出的修真之士。国师教了你道法,你也算是半个修士,这件事由你来做最合适不过。”
萧御怔了怔:“是国师向父皇推荐的儿臣吗?”
宣隆皇摇了摇头:“是柳相国。这件事国师并不知情,你也不要声张,朕并不想让国师知道。”
萧御点了点头,心中明白,看来宣隆皇并非完全信任苏寒烟,这位年逾古稀的帝皇并没有老到糊涂的地步。
苏寒烟是一条盘踞在楚国大树上的毒虫,她太不低调,某些做法已经触及了宣隆皇的底线。
宣隆皇表面上不说什么,内心却可能反感,任何一位帝皇都不会喜欢这样的臣子,恐怕苏寒烟镇压妖族之日,就是宣隆皇秋后算账之时。
在与苏寒烟有过接触之前,萧御也不喜欢这个女人,然而苏寒烟帮了他之后,他的心态就已经发生了变化,苏寒烟算得上他的贵人,他并不想做对苏寒烟不利的事情。
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宣隆皇这番话,摆明了是想让他和苏寒烟作对,宣隆皇是他的父皇,他的话萧御无法拒绝。
“父皇放心,儿臣绝不会让国师知道。国师的某些做法,其实儿臣也十分不赞同。”萧御适时表达了忠心。
宣隆皇露出欣慰的笑意:“你明白就好,朕会让柳相国暗中辅佐你,你涉世未深,遇到事情要多向柳相国请教。”
大年初二,京都的民众还沉浸在过年的气氛中,大大小小的酒楼都还没有营业,有京都第一酒肆之称的鸿雁楼,此刻也显得有些冷清。
夜色降临,一驾豪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在鸿雁楼门前停下。
马夫跳下马车,将车帘掀开,萧御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的身后是仙绒。天寒地冻,仙绒的俏脸红扑扑的,看起来格外诱人。
早已恭候在门口的洪掌柜慌忙跪了下去:“参见皇子殿下!”
“洪掌柜不必多礼,起来吧。”
洪掌柜起身道:“柳相国早已等候多时了。”
萧御点了点头,跟随洪掌柜来到二楼的听雨阁中,房间中生起了火炉,温暖如春。
相国柳思元笑呵呵迎了上来,两人寒暄了一番,这才双双落座。
仙绒在一旁为两人沏好茶水,乖巧的退了出去,她知道两人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商讨。
柳思元轻轻抚了抚颌下长髯,看着仙绒离去的背影,笑道:“殿下对这件礼物还满意吗?”
“仙绒秀外慧中,容颜出众,如此大礼,萧御实在受之有愧。”
与仙绒相处了两天,萧御感觉这个女孩颇为讨人喜欢,有她在,身边的一切井井有条,他这番话也是有感而发。
柳思元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命苦的很,从小失去了双亲。十年前天降大雪,京都不少穷人被冻死,这孩子孤苦伶仃,一个人昏倒在荒郊野外。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几乎已经被冻僵了。”
萧御点了点头,对仙绒的身世不禁产生了同情。
“我命人将她带回府中,收留了她,将她当成亲生女儿看待。这孩子倒也懂事,做事勤快,人又机灵,性子也乖巧的很……”
说到这里柳思元露出慈祥的笑容,他发妻早亡,膝下无儿无女,对仙绒的感情发自内心,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萧御感叹道:“相国慈悲为怀,委实让人敬仰。既然你将仙绒视为女儿,又为何将她送给我?”
柳思元摇了摇头笑道:“女大不中留,她长大了,总不能一直留在我身边。殿下缺少一名婢女,干脆让她来服侍殿下,而且这孩子天赋异禀,或许能帮到殿下。”
“天赋异禀?”
柳思元点头道:“殿下以后就知道了。”
“相国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这个问题很早就萦绕在萧御的心头。
柳思元怔了怔,目光打量着萧御的脸庞,沉吟了好久才道:“从第一次见到殿下开始,我便觉得殿下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萧御心中一动,那日在夜宴上,嫣后也说自己的容貌像一位故人,莫非两人说的是同一个人?
“像谁?”
柳思元叹息一声道:“那位故人早已经不在人世,万事休矣,不提也罢。”
他这么说,萧御也不好勉强。
柳思元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听说皇上把招募修士的事情交给了殿下?”
萧御抱了抱拳道:“还要多谢柳相国引荐之恩。”
“殿下客气了,以后但有需要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柳某一定竭尽全力。”
萧御颇有些受宠若惊,以柳思元的身份说出这种话,已经不是一般的关爱了。
萧御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如何着手,我一直毫无头绪。”
“万事开头难,殿下不要着急。我楚国修士虽少,却也不是完全没有,我已经暗中派人放出了消息,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有接到消息的修士去殿下府上拜访。”
这样一来,萧御只需要坐享其成便可,他不禁有些欣喜,然而马上又摇了摇头。
“不行,修士追求的是得道成仙,超凡入圣,恐怕看不上凡间的功名利禄。来找我的只会是沽名钓誉之辈,又如何能与苏寒烟抗衡?”
柳思元失笑道:“殿下这样想,可就辜负了柳某的一片苦心了。”
“哦?”萧御露出疑惑之色。
柳思元低声道:“外来的修士,即使修为精深,也不能保证会对我楚国忠心耿耿,到时不过是另一个苏寒烟罢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柳某的意思是,与国师抗衡的不是别人,而是殿下你!”
萧御心头一震。
柳思元道:“所谓招募修士,不过是一个旗号罢了,殿下打着这个旗号,做什么事情都会容易的多。殿下真正应该做的,是培养自己的势力,增强自己的修为。现如今皇宫之中只有国师一名修士,我们对她做的事情一无所知,即使她骗了我们,我们也不会知道,但是殿下你可以。”
萧御点了点头,想起苏寒烟说过,她真正的目的是要在皇宫之中找一件宝贝,虽然萧御答应要帮她,但那是逼不得已,如果不帮她,他就不能报仇雪恨,甚至可能有性命之危。
萧御的身份是楚国的臣民,楚国的皇子,他首先考虑的应该是楚国的利益,苏寒烟则不然。在这一点上,他与苏寒烟显然站在了对立面。
苏寒烟并非善类,这一点萧御早有领教,不知她还有多少事情隐瞒自己,隐瞒整个楚国。
柳思元说得对,苏寒烟要做什么,别人不能知道,但是萧御可以,因为苏寒烟信任他。虽然不是完全信任,但已经足够了。
萧御深感惭愧,道:“相国深谋远虑,萧御自愧不如。”
柳思元轻轻抚了抚颌下长髯,深邃的双目中流露出一丝赞赏,萧御只有十六岁,能这么快参透他话中深意,着实不容易。
柳思元道:“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家国大义,个人私情,想来殿下分得清孰轻孰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