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在清晨来车站接她的周老师,由于她没有回他的短信,没告诉她在车站的具体地点,他在车站没有找到她,他回去了吗?她拨通了他的电话,问他在哪里,周回答她说,他在候车室上上下下找了她好久没找到她,又以为她回到明县的三里堡去了,于是又跑到三里堡,也没有找到她,现在已经回家了。
周问她去哪里了,她说在医院里,现在已经出来了,她希望过两天再与他见面。打完了电话,她准备回明县三里堡的出租屋去。这时,天快要黑了,北京冬天的夜晚比较冷,一阵阵的寒风吹在雪清的身上,她不由得哆嗦地打了几个寒颤。她怕自己得感冒,于是用双手抱在怀里护暖,浑身颤抖着走上了公交车,她顾不上去拿行李了,先回去再说吧。雪清就这样惊慌失措地离开铁路医院,她没有给医院打招呼,也没有跟那个救她的乡党打招呼。她匆匆离开医院,是怕交不起高额的医药费,是怕失去了人身自由。
可是她是这样悄悄地离开,觉得实在对不起那个乡党,她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也不知他的电话,今后无法与他联系了。她恨自己太粗心、太疏忽了,为什么人家救了自己,你连个名字也不打听呢?她心里有无限的内疚。她发誓如果今生有机会找到他,她一定要回报于他。
可是,她一旦离开,没有线索,在茫茫人海中,到哪儿去找他呢?
那个陌生的乡党在医院给雪清办了换病房的手续,回到了病房,忽然发现雪清不见了。那打点滴的药水都还没打完呢,他知道雪清是自己拔下针头走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走呢,难道她在北京还有什么人,被别人接走了?或者是她对他有恐惧心理,怕在这里遭受不测?很可惜呀,他本来想挽救这个病人,然后再好好与她交谈一下,做点心理咨询工作。可惜他当时没问她叫什么名字,是哪个单位的,更没有与她交换电话号码。他也恨自己粗心了些,谁知道她这么快就会匆匆离去,不辞而别呢?
这个陌生的乡党有点遗憾。他去医院的值班室,与医生交谈了一下,医生也觉得这个病人有些反常,说走就走,也许她是怕交不起医疗费吧?医生说,只听说过逃学逃婚逃难逃工的,逃病的倒很少听说过,她也许是这个医院第一个逃病的病人吧。她之所以逃病,是她不了解这个铁路医院和带她来的那个乡党的情况,他们事先也没沟通好,如果她先了解了这里的情况,她是不会走的。这个铁路医院,是铁路上突发事故的救助性公益医院,如果雪清跟医院说清楚,她是一个在京的打工者,没有任何亲人,她昏倒在车站,车站是要负她的安全责任的,她完全可以享受免费治疗。
另外,带她来医院的这个乡党也是一个大好人啦,如果这铁路医院不对她免费的话,他也答应负责她的全部医药费。这位乡党是一个心理研究所的所长,他正在研究一个课题:《正常人成为精神病人的渐变过程》,准备写一本心理学专著。雪清的思想不稳定,行为反常,说话有时语无伦次,就说明了这是严重脑病的先兆。他觉得她只有住院治疗,才能解决问题,他可以对她治疗的全过程进行观察、记录、分析、综合,找出一种预防脑病和精神病的最佳方法。如果雪清能够配合他,他将从她这里得到很多宝贵的研究资料。
正因为如此,她的住院费用都是免费的,不但如此,她还可以通过治疗,避免一场有可能发生的大病,可是,雪清却错过了这次极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