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得从头说起。
20世纪80年代中期,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秦川大地的时候,农村都实行了家庭承包责任制,原来由生产队集体经营的土地,都划块分给了各个家庭来种植了。分责任田的当初,农民的兴致很高,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但是,这种划块承包,也带来了一些矛盾,比如土质的优劣、分配的不匀、甚至为田头地角的旯旮之争,都会引起纠纷械斗。牛三川的老家在农村,他的父母兄弟都在家当农民,他有一个侄子叫牛蔡,与牛蔡土地相邻的农民叫牛松,牛蔡贪心,在夜里悄悄把田头界碑往外移了一米,牛松发现后,与牛蔡争执起来,牛蔡横蛮无理,不但不向对方道歉,反而与对方打了起来,牛蔡年轻气爆,他竟用刨地的镢头把牛松的两根肋骨打断了。牛松被家人送进医院抢救,牛蔡也被当地公安机关拘留了。
当地公安派出所后来得知,牛蔡有一个叔叔在省城的一个检察院当领导,也想照顾一下关系,当地公安的意思是把他拘留一个月,再赔偿对方的医药费就算了。可是,牛蔡家里没钱赔,也不懂法律,又自恃家里有人在衙门里,蛮不讲理,有恃无恐,还洋洋自得,不但不赔钱,反而还大骂公安。当地派出所忍无可忍,只好把他交给了县公安局,县公安局准备把他交给县法院判决。在这种无奈的情况下,牛蔡的媳妇周小珍不得不带着一些鸡蛋、大枣来省城找她的二叔牛三川了。她以为把这事告诉了二叔,他不会不管,只要她二叔打一个电话给当地法院,这事就好办了。周小珍到省城找到二叔后,她二叔第一次还骂了牛蔡,他怪家乡侄子给他添麻烦,他不想管这事。
过了一段时间,周小珍又来了,他看在他大哥的份上,又看在小珍的情上,不得不过问这件事。他想,如果侄子坐牢了,他的媳妇也会散了,这样也会急坏他的哥嫂,他的父母也会骂他。为了家里的那些亲人不骂他,为了亲生骨肉的情份,牛三川又不得不管这件事,他得知牛蔡的案子已移交县法院准备判决了,他打电话给家乡县法院的院长,这院长是刚上任的一个外地人,他根本不认识牛三川,为了自己的前途,他也不想在上任之初就干出违纪的事来,而且关于牛蔡争地打人致残的案子因记者采访登了报,舆论的压力非要惩办凶手不可,县法院又在县委、县政法委的压力下不得不办,因此牛三川的电话招呼已失去了威慑力。后来,牛三川又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新上任的法院院长竟是雪清大舅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兄。他一下子又高兴了起来,他要利用雪清来为他办这事,而现在雪清又有求于他,他正好利用这个条件与她交换,牛三川想到这,竟露出了冷笑。他在心里说:你在我的手板心里,怕你不答应我吗?
雪清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去向牛三川求情,请求他另换人去支援灾区,牛三川当时并没有答复,因为他还想压一压雪清。不过,他已把雪清当作了一个钓饵,他要通过这个钓饵钓来大鱼。当雪清临别之时,牛三川对她说:“去支援灾区,这是个严肃的政治任务和中心工作,至于你家有困难,需要照顾,我再考虑考虑,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人来换你,找到了我再通知你!”
雪清只好抱着孩子回去了。
第二天,牛三川通知雪清继续来单位上班,并说找她有重要事情。
雪清到了单位报道后,还是去找领导,落实是否去支援灾区问题。
到了牛三川的办公室,他一脸笑容地招呼她坐,并端来一杯热茶。雪清感到他的笑中有诈,心生厌恶,但又不得不忍耐。在今天这个环境里,她已不想再开口求情,她想看牛三川肚子里到底有多少坏水。
还是牛三川先开口,他是以领导者的口吻对她说话的:
“雪清同志,组织上考虑到你的家庭困难,也考虑到你的要求,准备另换一个人去支援灾区,你就不去了,继续上班,从明天起,你调换到我这个办公室来上班。”
“为什么?我还是想在我那个办公室。”
“我们打算调换关力锋去支援灾区,你那个办公室的工作目前暂停,你就在我这个办公室搞搞事务性的接待工作吧!”
“那也行,谢谢领导关照!”雪清碍于上下级关系,不得不表示礼节性的表面感谢。
“不过,雪清同志,我不需要你感谢,但有件重要的事找你帮忙。这个忙只要你本人就可帮到,不需要麻烦你公公。我想,你不会不给面子吧。”
“到底是啥事?只要不违反政策法律,我能帮的都可以。如果是……那……”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能不能帮,就看你了!”
“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好,我就直说吧。我想问你:你大舅的儿子是不是××县的法院院长?”
“我也不知道,因为他与我多年没联系了。”
“是这么回事,只要你肯帮忙,跟你表兄打一个电话,他做到了这件事,我会重重赏你!”
于是,牛三川把侄子打人犯法即将被判刑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雪清,他寄希望于雪清,能为他解难。雪清脸上毫无表情,她在心里厌恶这种人!因为他可笑又可恨,他为什么老是不放过她呢?
牛三川跟雪清讲完了这件事后,逼雪清表态,雪清心里惴惴不安。这件事明明是违纪违法的,牛三川却偏偏逼她去做,这不是要她往火海里跳吗?这不是要逼她打掉自己的饭碗吗?如果她答应,那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如果她不答应呢?那又会是一种什么结果?她答复也不是,不答复也不是,到底她应该咋办?她真是骑虎难下。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也为了照顾领导的面子,雪清也只好采取缓兵之计,她思考沉默了好一阵子后,对牛三川说:
“领导,这件事你不要着急,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吧!”
“好,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考虑好了,再给我答复好吗?”
“好。”雪清心内一片茫然。
下班回到家,雪清跟公公谈了这件事,她问公公应该怎么办?公公对她说:“你是个政法干部,党培养你到大学毕业不容易,你按你的原则办吧!”
公公给她吃了定心丸。政法干部……大学毕业……按原则办,她记住了这些话,她知道该怎样应付牛三川了,她心里在想:牛三川,你不要小看我了,我不会被你压服的!
过了三天,牛三川真的又来找雪清,问她对那件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雪清这时已考虑清楚了,她决不能答应这件事。但是,她又怎样与这位领导周旋呢?
第三天上班的时候,牛三川又一次找雪清谈话,牛打头就问:“你已经考虑三天了,今天能答复我吗?”
“我已经考虑好了,我答复你。但是,你必须跟我走一趟,而且你必须带上8万块钱。”
“什么?你不是开玩笑吧。他要8万?”
“对呀,少一分他也不干!”
80000元人民币,在80年代中期是一个什么概念?是一个干部几十年的工资啊!
“算了吧,我知道你就学会了你公公那一套。算了,算了,算我没有找你,算你狠,你真狠啊!”
“我狠什么呀,我又不要你一分钱。”
“雪清,你不要自以为聪明,聪明会被聪明误的。”
“领导,我算是为你尽了心力了,如果你真的不办了,也就别怪我。”
“好好好,我不怪你,不怪你,你好自为之吧。”
牛三川欲嫁祸于人,想把雪清推向违法乱纪的火坑,而又让自己的亲人得到好处,这种美妙的梦幻被雪清的妙计击得粉碎,在斗智斗勇上,牛三川的智商还是不如雪清的。
牛三川设计的要把雪清推向火坑的阴谋失败了。牛三川的侄子牛蔡因打人致残的违法行为,被当地法院判了一年徒刑,这也许还是照顾到牛的面子的最轻的处罚了。
作为叔叔的牛三川没有为侄子帮忙,他被家乡的亲人们冷淡了,他感到再无脸去见家乡的亲人和父老。
牛三川两次求雪清帮忙,都没有得到好的结果,反而受到了她和她公公的戏弄,他真有说不清的郁闷和气愤,他真不甘心败在这个弱女子手里,他要寻求机会对她进行狠狠地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