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她身后传来一声“hello”,吓了她一跳,她转过身来,发现是天晴,她真有点又恼又惊,没好气地问他:
“你来这干吗?”天晴开心地说:
“我来看你呀,看你还需要啥不?”
“喔,原来是你让大喇叭叫我呀。”
“对呀,你感到意外吗?”雪清心头还有点气:
“这是大学校园,你可要注意一点,不要让人把我当什么新闻人物了,我现在啥都不需要,谢谢你的关照。”
其实,雪清现在正缺一条床单呢,为什么她不说缺,却说什么都不需要呢。因为她对天晴本来就没有什么很深的印象,只不过见了他几次面,在他家做过一次客,她只把他当作舅舅的战友的儿子,一般朋友而已。她不好意思对他有所求,她也不想把这层朋友关系再发展下去。同时,她第一天上大学,也不能向一个还不太熟悉的朋友要什么东西呀,她要缺的东西只能向她爸要,向他大哥要,向这个男同学要,算啥呀?而且这位男同学与她不同校,他是财政学院的,比她还高一届,只不过是邻校的一个同学而已。
天晴却与雪清的感觉完全不同,他是有意而来,特意来关心她的。天晴是老生,他早一天到校,来校后就跑到这里来看雪清,他多么想与她单独相处,加深了解啊!但是当他看到雪清,见她对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热情,感到有点失落,于是沉默起来。他两眼发呆似的看着她。雪清忽然觉得天晴来看她应该是好事,自己不能对他失礼,于是又岔开话题问他:
“你今天怎么不去学校?”天晴实话相告:
“我们老生明天才报到,想利用今天有空来看看你这个女才子。”提起“女才子”几个字,雪清想起她在小学时因发表过一篇文章,别人叫她“女才子”,又觉得天晴现在是故意奚落她,她真想治治他:
“天晴,你今后快别这么叫了,你这样叫我,我就不与你来往了!”
天晴一听这话,急了,赶快说:
“我再不叫了,你保证与我长期交朋友好吗?”
雪清知道自己前面一句话说漏了嘴,这下倒让天晴钻了空子,她在心里只想,在大学里要把功课学好,当一个真正的女才子,高考这点成绩算啥呀?像她这样高分数的同学,在这个系、这个学校真是太多了,她决心暗暗努力,学到真正的本领。而天晴夸她,也是在鼓励她呀!
在这一点上,也许他们达到了共识:在大学要努力,要加倍努力!因为有了这点共识,雪清对天晴的态度好些了,她开始对天晴也关心起来,在聊天的时候,也放松了些。于是她也看出了天晴来校并不是纯粹来看她的,还有其他的目的。天晴来这个学校后勤处的真正目的是推销床单的。雪清这时看到后勤处的一张大床上堆满了大捆的床单。这些床单比市场上的价格要便宜好多,因此后勤处都买了下来,并且准备以每条10元的价格卖给新生,当雪清听说这床单这么便宜,而她又正缺床单时,真想买一条呢!这时,天晴看她有买床单的想法,就毫不犹豫地从那一大堆床单中选了一条,交给了雪清,对她说:“这堆床单我还没与钱老师结账,这条我就送给你吧。”
雪清真不好意思接受他的馈赠,但是又不好拒绝。他们尴尬地互相推让了几分钟,推辞不过,最后只好接受了。她接受了天晴的床单,对天晴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这时,她与天晴聊起了家常,除问了一些有关来学校的细节外,特别问了他现在还是学生,为什么还要做推销的原因。天晴毫不掩饰地说:
“这你就不懂了,我爸妈都是干行政工作的,他们怕我暑假没事做学坏,所以要我找个临时工干干。于是我就做了推销商品这个临时工。”
雪清看他做推销这一项也不错,既能赚点钱,还能锻炼能力,如果有条件,她也想干勤工俭学,这确实是一条好路子,他们在勤工俭学这个问题上,又达成了共识,这样,双方的了解又加深了一层。他们说笑着,心里互相赞许着,一边散步,一边谈心,雪清把乐在其中的天晴送出了校门,快天黑了,他们相互扬手道别,雪清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明其妙的感觉。
雪清送走天晴以后,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一丝茫然。这小伙子看起来非常热心,她与他见过几次面,一次又一次都没把他放在心上,唯独这次他却留下了一点印象:他觉得他帅气、英俊、聪明、好学又很勤奋。按他父母的职位,他的家应属于干部家庭,但是他却一点不像个骄奢放纵的干部子弟,他还在假期搞勤工俭学,一点优越感都没有,倒是在踏踏实实地做人。这一点对雪清有很大的触动,她觉得自己的条件比他差,更要踏踏实实努力奋斗,要凭自己的实力,将来在社会上争一席之地。
天晴走后,雪清把天晴送的床单铺好在床上,一切都安排停当之后,她又给堂哥回了电话。告诉他床单已买好了,她并不说是天晴送的。因为她不想让哥知道这件事。在这之后,雪清什么也不去想,全身心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但是,天晴总要在放假的时候,找个什么理由来见她,每个星期天都要来一次。天晴来时还要带上一点什么,有时候带一本好看的书,有时带个什么小礼物,有时又带上一点好吃的。他来时多半是直奔她的宿舍,因为宿舍里有其他女同学,弄得雪清有点不好意思。为了让同宿舍的女同学对她不产生误解,她只好说这是她的表哥,是她舅舅的儿子,这样别人也不会想到那层关系上去。天晴与雪清来往次数多了,雪清对天晴的印象也时好时坏。有时候觉得他挺烦人,总是在他有事的时候来找她,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她当时没有手机,打招呼也没办法打。有时又觉得他挺可怜,因为她见天晴那样子,好像挺孤独的,难道他在财政学院找不到女朋友,为什么偏偏要来找她?
有时候她又感觉天晴太不看重自己的身份了,为什么他老是降低自己的身份来与她纠缠?有时她为了别开他,让他去找更高层次的人,故意训斥他,疏远她,可是他却偏偏厚着脸皮,一次比一次更缠人,她越骂他越高兴,这样她又觉得,他既可爱又可笑,还有点可怜、可疼。他对于她,像个老乡,也像个哥哥,像个学友,更像个小老师。来往多了,她却从来没感觉天晴是在追求她,是在与她偷偷地谈恋爱。因为当时高校有个明文规定:同校同学之间不准谈恋爱,那时雪清还只有18岁,她的青春情感欲望还没萌发。当时,她对天晴只有友谊,没有恋情。即使天晴对她发出过多少次暗示,她都没有想到那层关系上去。正因为她在当时是那么纯洁,心无杂念,做出了一件差点让天晴气昏的蠢事,及至多少年后回忆起来,还觉得自己当时是多么愚蠢可笑。
在雪清那个女生宿舍里,有一个与她关系亲密的女同学叫惠珍,惠珍睡上铺,她睡下铺,两人情同姐妹,惠珍比他大3岁。因为天晴经常来找雪清,惠珍开始对他们的来往有了疑虑,以为他们是在谈恋爱,有意回避他们。后来雪清为了不让别人对自己与天晴的来往产生怀疑,就公开说天晴是她的表哥,还有意把惠珍也留下来,有时三人一起到外面去散步。因为有惠珍夹在中间,天晴有很多话就不好与雪清说了,相反却引起了惠珍一次次对天晴的好感,惠珍是一个多情的姑娘,她真以为天晴是雪晴的表哥呢,作为表兄妹,谈恋爱结婚是犯忌的,因此她真想要雪清放弃天晴,并要雪清从中间给她牵线,让她与天晴做恋人。雪清这姑娘,因为对天晴根本就没产生恋情,也没有想到天晴是在那里正苦苦地追求她,她真的答应了惠珍的要求,准备在放假的时候去与天晴沟通一下。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雪清上完了课,她到宿舍的IC卡电话机前给天晴的宿舍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今天下午找他有事。天晴还是第一次得到女方电话通知,雪清要亲自来找他,以前许多次他都是去找她的,怎么这一次她会主动出击呢?女方能主动出击找男方,男方是肯定有戏了!天晴得到通知,真是欣喜若狂。他接到电话,叫她马上到天心公园荷花亭见面,因为在夏天,那是一个十分惬意的幽会之所。那里有一个垂柳依依的荷花池,池里荷花吐蕾,清香阵阵,池边绿草茵茵,凉风宜人,池边有石凳、石桌,可以边喝饮料边谈心,醉赏荷花清风,畅谈理想爱情,是多么富有画意诗情!雪清听了天晴说去公园玩,也放松了心情,她感到高校的学习也太紧张,不如在假日去放松一下也好,当她按约会的时间到达指定地点时,天晴真的在那里等了她半个小时了。
他们开始漫无目的地聊起天来,他们从天气谈起,又谈到学习,再谈到最近发生的一些新闻。谈来谈去,雪清总好象有一个心事没放下来,天晴从她的口气感觉到了,雪清有点放不开,于是就试探着问她:“雪清,你家里最近有什么事吗?你爸身体好吗?你哥经常给你打电话吗?”雪清回答说:“我家有什么事?我爸身体也很好,我哥上几天还给我来过电话呢。你问这些是咋的?”“我看你好象有心事,能告诉我吗?”“哪有什么心事?不过,我想给你说件事,希望你能高兴。”“什么事?只要不是坏事,你说出来,我一定高兴。”“那我们先说好,我说出来,你一定要与我一起高兴。”“什么事嘛,不要兜圈子了好不好?我不喜欢别人卖关子。”“你要高兴,我就说。不高兴,就不说。”“好好好,我高兴,还不行吗?你快说吧。”
雪清真是个憨姑娘,也傻得可爱,她把惠珍托付给她的事,原原本本地对天晴说了,说完了,还要问天晴:“你跟我的朋友惠珍好,我为你祝福,好吗?”
这一番话真是五雷轰顶,猝不及防!天晴怎么也想到,雪清来公园的目的是为她的朋友惠珍牵线搭桥的,他的头脑立即昏昏沉沉,差点要气晕了。他感到雪清真是个冷血动物,她把自己的所爱推给别人,天晴真是哭笑不得,她为什么会对自己没有一点感觉呢?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爱自己吗?他气得要死,已经不能抑制内心的激动,他不顾一切地对雪清大发雷霆起来:“我问你,你是一个有血气有感情的人吗?这么长时间以来,我在明里暗里苦苦地追求你,不顾一切地爱你,你难道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吗?我哪一点配不上你?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你,你……”天晴真是太激动了,他急得几乎要哭起来,他恨自己是不是太无能了,为什么对雪清没有一点吸引力呢?
雪清看到自己这番表演太笨拙了,她的天真无瑕竟惹得天晴生气了,伤害了他的自尊心,她这时也觉得自己超级荒唐,她为别人牵线的举动是错误的,是多么幼稚可笑!一个多情的王子用一颗清纯之心在孜孜地追求着她,她却把这种爱转移给别人,这不是天生的傻瓜吗?天晴的一通数落把雪清的头脑也击懵了!她差点要哭了。但是,她的心情,天晴在当时也是无法理解的。因为雪清在那时刚进大学,年龄还只有18岁,她平时只把天晴当朋友,根本没在意天晴是在暗暗追求她,她也毫无任何恋爱的思想准备。如果她对天晴有一点点意思,也不会去做这个蠢事。任何恋爱者也不会把自己的所爱让给别人,因为爱情是自私的,是执着的,是痴迷的。对于一个18岁的、青春未萌的纯情少女来说,她怎么会想到这些呢?
这只怪天晴对雪清的追求来得太早了,天晴是一个多情的王子,他对爱情的追求太急,对于一朵还在含苞未放的花蕾,要她过早地开放,是违反自然规律的。他不懂激情代替不了节令,主观愿望替代不了客观规律,因此他也尝到了单相思的困惑。在天晴狠狠地数落了雪清一阵之后,雪清无语以对。天晴也感到责备不是办法,恋爱是双方的情投意合,无法加任何勉强,在双方意见不一致的情况下,只有保持沉默。他们在荷花池边彼此沉默不语,好像都变哑巴了,又好像彼此陌生了一样。好一阵沉默之后,他们要分开了,但是天晴还觉得对雪清责备得不过瘾,临走时,天晴又给了她几句冷语:“雪清,我一门心思爱着你,可是你对我却冷若冰霜,你真是北冰洋的冰熊啊!”说冰熊也好,说冷血动物也罢,反正雪清对天晴的追求,现在不能很好的配合,不能如饥似渴地爱他,这就让天晴产生了失落和惆怅。他们本来是来公园开心的,可是因为雪清给惠珍错误的牵线,使两人产生了一层薄薄的隔阂。因此也就无浪漫可言,还弄得双方不高兴,最后只有不欢而散。
雪清一回到宿舍,就蒙头大睡。惠珍走到她的身边,细心问她:“雪清,你怎么啦?是不是感冒了?今天去哪儿了?”不管惠珍怎样对她温情脉脉,雪清就是不理不睬,翻过身去用屁股朝着她。惠珍真不明白,平时的好朋友,今天为什么忽然不理她,难道有什么事得罪她了?当然,雪清不会把在公园与天晴的尴尬对惠珍讲,也不会把天晴追求她的事告诉惠珍。如今,对她已无可奉告,暂时不理,沉默是最好的办法。现在,她要好好地清理一下思路,仔细地回忆一下,她与天晴一年来相处的朝朝暮暮。想到天晴骂她的事,她忽然哭了,泪水打湿了枕头。她忽然觉得自己是一朵被人用激素催开的花蕾,今后她将面对一种无法自控的生活,这是一种她现在还无法想像的新生活,这新生活对她是喜是忧,现在还摸不着边。一个被人摆布的命运,会是一种什么命运呢?想着想着,进入了梦乡。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天晴由于心情不好,没来看望雪清,雪清倒觉得清静了许多,她可以安安心心地学习了。不谈恋爱,不交男朋友,她心里没什么,也不会多想什么,她倒希望天晴不来或少来看她,这样她就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就会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专心读书,她现在的第一需要是学习啊!她是一个天生爱读书的人,她要成就一番事业,她还很年轻,谈爱的事可以暂时放一放,来日方长啊!上大学已经一年了,快放暑假了,她要忙于参加期末考试,抓紧时间复习各门功课,她不能让一科不及格,因为只要有一科不及格,就会影响毕业的。
天晴受到了雪清的一点精神刺激,还会来打他的“爱情攻坚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