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菠萝饭
当船又开来的时候,船上的小工怎么也不同意我们凭昨天晚上的船票上船。没办法,只有等10:00点钟代理公司开门。折腾来,折腾去,回到酒店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堂哥一看见我就开始发脾气。
“你去哪里了?”
他气势汹汹地继续骂:“知不知道我快要担心死了。菲菲昨天晚上就回来了,可是问她什么也不知道。”他边说,边用手指了指坐在藤椅上的小菲。
我这才想起小菲。我几乎不敢看小菲的眼睛。而沙莎照样一脸的笑,说跑错地方了。
堂哥一直追问我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只和他说了,有人喝醉砸酒瓶有点乱,和沙莎跑错方向了。小菲一脸委屈地坐在房间门口的吊床上。我开始极力道歉,祈求她的原谅。
“对不起,我昨天没照顾好你。让你担心了。”
“我怕死了。我一个人找不到你们……”她开始哭泣起来。我的心里很自责。但是我不愿意做出更多的亲密举动来安慰她。是时候该结束我和小菲之间的关系了。却又不是现在。
小菲不停地哭。沙莎和堂哥都围了过来。堂哥一副家长的口气责备我:“不管怎么样,你都应该先照顾好小菲的呀。”
“是我不好。我疯的太厉害了。害小亮到处找我。结果我们都走散了,我和李丰亮也是今天早上在码头才遇到的。”沙莎在用谎话为我解围。
小菲听到了她所期待听到的,这才停止了哭泣。
“我请大家马杀鸡一下吧。”我想调节一下气氛突然冒出了这句话。
“杀鸡?杀了你还差不多。”显然堂哥的气没有那么容易就消。
现在,我最好收敛我的言行,以免生出事端。
海钓,小菲怕晕船没有去。我们仨加一个船长一个船工,向深蓝色的大海进发。在驶向深海海域之前是漫长而无聊的等待,沙莎盘腿坐在甲板上唱起了歌。她把所有自己知道的有关大海的歌都翻出来唱了一遍。《大海》《伤心太平洋》《听海》……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极其富有节奏感,将每个字的发音都吐得非常清楚。当曲调升高,她的嗓音也随着整个海面上扬;当声音回落,船也跟着海浪落下。对着这温婉而充满魅力的声音,皮肤黝黑的船工小哥也跟着哼哼了起来。暂且就叫他小黑吧。他应该是完全听不懂莎莎唱的才对。莎莎却突然停了下来,说:“嗯——我想,我们三个人该谈谈。”
“谈什么?”堂哥问。
“谈谈人这一辈子怎么过才能得到幸福。是找一个合适自己的人还是找一个相爱的人。”
“不能是一个既爱又合适的吗?”堂哥问。
“可惜呀。大多数的人生就是这么不完美。小亮,要是你,怎么选?”
沙莎撩了撩被海风吹乱了的头发,直接把话题抛给了我。
掩盖还是坦白?我整个人都被绷紧了,太多的想法在我脑子里编码排列,完全说不出话来。最后含含糊糊地从喉咙缝里钻出三个字:“不知道!”
堂哥问沙莎:“怎么突然问这个不着边际的东西。”
“大海太壮阔了,觉得人太渺小了。所以随便侃侃啦。”她摆出很惬意很轻松的表情。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拉着钓杆的船工大叫起来。我们都跑过去。小黑用力拽着钓鱼杆,我拿着大鱼兜探着身捞这条鱼。堂哥抱着我的腰,怕我落水。一阵忙乱之后,一条鱼躺在了夹板上,一动不动,就像它原本就是死的一样。小黑开心地“ Nia~Nia~qia~qia~”向我们说了半天。我们装作明白了,频频微笑点头。什么鱼?不知道。
堂哥对莎莎说:“我现在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选适合自己的。人不是动物。人要学会知所进退,才能过的更好。才不会像动物一样任人宰割。”他边说边用脚踢了一下刚才那条死鱼。我感觉自己也像是被人给踢了。
晚餐的时候,我们坐在沙滩上的餐馆里。一边看着烛火在用饮料瓶做成的简易灯罩里乘着海风跳舞,一边等着海鲜大餐上桌。沙莎点的菠萝海鲜饭最先上来。正宗的泰国大米伴着新鲜多汁的菠萝、火腿粒、大虾仁和腰果碎散发出香甜的味道。米饭被乘放在用柠檬草点缀的菠萝盅里,让人看上去非常有食欲。
沙莎尝了一口,惊叹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菠萝饭。”
堂哥也用勺子挖了一点,然后也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说:“真的好赞!”。
我也毫不客气地挖了一大勺,把嘴巴塞得满满的。
这个时候,小菲猛地站起身来,生气地说:“抢着吃的饭就是香是吧?那你们吃吧。”哐当一声,把勺子扔在空盘子上,转身就往酒店的方向跑去。
我坐在原地身体丝毫未动,脑子却想干脆趁这个机会向堂哥摊牌。堂哥却推了一下我,
说:“还不快追?”
“我其实——”
当这几个字说出口之后,我感觉这热带的空气也瞬间被凝结住了,变成了千万根冰锥刺向我的喉咙。心脏也跳的厉害。
“没有这个那个的,赶快去追小菲吧。”堂哥打住了我。
沙莎在一旁默不作声。我只想赶快逃离这样的紧张与窒息,我一秒钟也受不了了。于是起身去追小菲。我的脚还是有点痛,越走越慢。往前是早已不见踪影的小菲,往后是别人的烛光晚餐。最后我干脆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看海浪犹豫进退。
因为选择在苏梅机场返回曼谷,我们在苏梅住了一个晚上。街上的噗噗车不停地用各种语言播放着招揽大家去看泰拳。“ladies and gentleman, here is traditional Thailand box ……中国来的朋友,你们好。我们这里有精彩的泰拳比赛。上车马上……”我很是好奇,也是抱着不能错过的想法,便拖着大家一起去上了车。也就是凑热闹,我和堂哥也花钱下了“红短裤”的注。这样的野场子的紧张和热烈程度大大超过我之前参加的任何比赛。选手被安排在正中间的拳台上,双方都没有戴拳套,也没有穿鞋。随着裁判摇铃,“当——”的一声,比赛就开始了。“红短裤”的第一次出击就正中对方的面颊,全场的欢腾声淹没了被击中拳手的呻吟声。我不由地也被带动起来,尽管知道拳手听不懂,我还是站起来身来,大声地为“红短裤”加油。只要一击中对方,我就声嘶力竭地喊:“揍他,揍他!”。
没想到,一个拳头砸在我的脸上,我眼睛黑了一下,又立刻出于本能的回击。一个该死的印度人和我扭打在一起,不知道打架的原因,反正就是打在了一起。堂哥和看场子的费力地拉开我们。我还拼命用脚踹那个阿三。我对堂哥吼:“拉我干什么?你不和我一起打吗?”他也毫不示弱,瞪着我说:“你没资格要求我。 你就是个大麻烦,从小到大都是。”我眼睛转向沙莎,我想知道,她是不是和堂哥都说了。她不再为吓哭了的小菲擦眼泪。而是转向堂哥,很平静地说:“他就是个孩子。”没有想到一句话的冲击力远远胜于刚才那些凶狠的拳头。我立刻懵了,脑袋里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怎么上的飞机。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我又坐在教室里,两眼无神,目光呆滞地看着讲台上吐沫横飞的老师。直到老师让我站大课上回答问题:
“请问这位同学,实施行政强制执行,行政机关在不损害公共利益个他人合法权益的情况下,是否可以与当事人达成协议?”
“恩——,可以。”我吞吞吐吐地说。
“依据哪一法条判定可以?”老师紧追不放。
“根据……”
我不知所云。我觉得很丢脸。
下了课,小菲的舍友来找我,给了我一个厚厚的信封。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五千块钱和一封信。
“李丰亮:
我不得不承认,我喜欢你有很大原因是你的家庭背景和你提供的物质条件。你也不必否认你一直在利用我的感情。这是我的初恋,却让我感到深深的失望。我想和你分手,然后忘了你,这就是我唯一能送给你的。祝你幸福!
爱过你的梁晓菲”
掂量着这手里的五千块钱,我知道自己是个混蛋,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