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一时也无法从痛失爱情和大C的情绪中走出来,但生活总是推着我向前,一刻不得喘息。我渐渐发现,现实的生活比游戏刺激的地方在于,有些事情你一直在READY,READY 却总没有那一声GO,而有些事情你还没有RAEDY已经GO了。刚回到局里,就遇上大队长召集所有人开动员大会。大队长每次在会议室旁若无人的猛抽烟,这就预示着马上就有大行动。
“这不是一场单纯的绑架案,而是一个周密的团伙绑架案。根据刑侦科的调查绑匪至少有两伙人。一伙人绑架人质,另一伙向家属索要赎金。被绑的人质是本市著名的企业家兼政协委员的女儿。由于赎金金额巨大,案情复杂,上级领导非常重视。我们临时组成了专案组。现在由专案组组长黄警官对案件做进一步说明。”
黄警官是我们局里有名的神探。他打开之前准备的PPT,接着大队长的话说:“谢谢局里对我的信任,由我来担任本次专案组的组长。现在我就简单介绍一下目前案件的进展情况。就在我们开这个会的同时,另外一队人员已经陪同人质的家属前往外省交赎金了。但根据我们对人质家庭电话打入号码的追踪定位,我们怀疑人质和主犯在一起。而且在本市人口稠密的一个小区内。现在在画面中出现的是该小区监视录像记录下的犯罪嫌疑人带着人质进入小区楼梯的画面。”说着他播放了一段视屏。一个身材瘦小的女孩被两个中等身材的三四十岁的男子蒙着眼睛,趁着夜间保安脱岗的机会强行带入一栋高层建筑物的楼梯通道。
“我们随后几天的监视器的显示,他们并没有出小区的迹象。我们已经调集了特警准备在家属交赎金的同一时间解救人质。根据犯罪嫌疑人之前的购物记录,我们有理由相信他们身上可能携带自制炸弹。特警和防爆专家已经做好准备。分局干警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特警,保证其他人员的生命安全,因为此次行动的地点人口稠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希望在座各位鼎力协助,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任务。”
局长似乎还有点不放心,又对大家重申:“行动的时候,请各位务必听从指挥。记住,我们是一个团队!这是一场跨省、多方警力合作的营救行动。每个人尽好自己的职责才能保证这场战斗的胜利。”
我们分配了一下各自具体的安保地点之后,所有人都着便装在局里领枪待命。
行动开始后,刑警大队的人和特警进入了人质被扣压的大楼。我和队友分散在小区的各个区域,以保证安全。我环视了一下周边。这是小区的后门,两边有几家洗衣店、小吃店把出口的路挤的有点狭窄。时间是上午十点,已经过了早晨的小高峰时间,小区内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老人在远处的小区花园里晒太阳。谁能相信,风险已经牢牢锁住了这个再平常不过的普通小区。同行的同事已经进行了秘密疏导,进入到现场各自岗位。我不敢放松警惕,眼睛死死盯着那栋大楼的唯一出口。小区现在变得很安静,可是越是安静,越是让人感到深深的不安。几分钟后,楼上穿传来的一声枪响打破了这片安静。几乎在同一时间,一个穿着降红色夹克的男子从大楼的出口一跃而下,跨过几层台阶向后门狂奔过来。我心里一紧,飞奔过去想一把摁倒他。他猛地撞了我一把,我和他都跌翻在地。那是亡命之徒最后的奋力一击,力量大的惊人。我被他撞的顿时右半身麻痹了。而他一咕噜地爬起来,抓住旁边小吃店里跑出来看热闹的老板娘。他用刀抵着老板娘的脖子。我在同一时间掏出枪对着他,厉声呵斥他:“放下刀!放下刀!”他好像刚才摔伤了腿,一瘸一拐地拉着老板娘往后退。每一次艰难的后退,明晃晃的刀子都在吓傻了的老板娘的脖子上拉扯。我看见血顺着刀刃从老板娘的脖子流下来。我就像一头公牛,被那流淌而出的血液的红色刺激了。
后面的这段,我的记忆里是一段空白。时至今日,我仍然是想不起来的,唯一能记起的就是那声震耳的枪响。但是结果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的——我开枪了,击中了歹徒的右肩。歹徒一下就被赶来的同事就势擒拿住,死死摁在地上,不能动弹。队里的几个人跑过来,拍了拍我的背,我才缓过神来。当紧张和兴奋的情绪还没来得及释放,大队长就跑过来对着我大吼:“你在干什么?”那声音似乎比枪声还响,直穿耳膜,吓的我一时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他又吼道:“谁让你开枪的。打中了人质,大家都完蛋!”“当时情况紧急。”大神小心地帮我解释。“你们不是第一时间都到了吗?团队!团队!我说话有没有人听?”大队长怒气难消,他看了看我,又瞥了一眼我的胳膊,说:“快去处理一下伤口。”我这才注意到胳膊有点痛,全是黏糊糊的血。我在救护车上做简单处理的时候,大神过来安慰我:“看到了吧。当警察要流血还要受气。”我苦笑了一下。我能理解局长的压力,击中人质,或是过渡执法是什么样的结果谁都明白。但是我觉得我这次开枪完全合法合理,况且我92式7米速射的成绩也是很稳定的。突然觉得自己命好贱。所有人都帮我选了他们认为的康庄大道,我走的却是如此艰难。
那个夜晚自然是无法入睡的。我躺在床上瞎想。我想起自己曾经在热门微博里取笑过一位和尚。他说:“切愿认真劝人戒杀吃素,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具体的意思,我也不是很明白,反正就是劝大家不要吃荤。我评论道:“不能因为花花草草没有嘴巴喊不出痛,就用刀割人家,用火烧人家呀。”那个和尚的秘书,(我也是这次才发现人家和尚是配秘书或者说是经济人的。)回复我说:“佛家说的生是有情众生,是有自己喜怒哀乐的众生。去地里割一把韭菜,它过两天便可以长出来。割了一只猪耳朵就无法再长出来了。”当时,我就被佛教的智慧惊到了,无法辩驳。现在想想倘若是人,都是别人的孩子,别人的爱人,都是有情的众生,其份量何其沉重。当我在决定要拯救一个人的时候,她的份量在我的肩上;罪犯的命也在我的肩上,跑来配合的同事的命也在我的肩上,这又是何其的沉重。今晚,我多么希望能有一个人和我一起分担,分担那种把别人的命担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我像那个《国王长着驴耳朵》里的裁缝,我是没有人可以述说的。只能把那份秘密的孤独埋进自己的心田。等到芦苇飘絮的时候,我期盼那纷飞的芦花把这讯息带给我那忽远忽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