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的质疑,大米无力辩驳。身边无时无刻不存在的异样目光,让他后悔那天冲动之下站起身质问贾教授和高自清了。
他只好躲着,早上很早就出门,晚上宿舍快锁门才回来。
有天,吴仁木打电话给他,说辅导员叫他去院里。他似乳燕投林般去了,结果被院领导劈头盖脸扣一堆大帽子。
随后,有人在网上公布了大米的电话,大米即使躲起来耳根也不得清静了。
他索性把手机直接关机扔进了抽屉。毕业照也没照,甚至考试、答辩他都顾不上了。
大米每次随便找个校门走出去,在公交站看到有车来就上去,听到车上通报什么公园、广场、河、江、桥等之类的地名时再下车,或者直接坐到终点站,换趟车继续。
有一次,他走进了某位先烈的陵园。陵园里,老头、老太太们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吹箫的吹箫,弹琴的弹琴,自在惬意的生活令大米羡慕不已。
与先翁
2007。05。24
市井不愁游园处,
银丝亭角伴白须。
今日新人引新论,
去年老友焚老躯。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转到哪儿去了,该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就在公交站牌上找自己熟悉的站名,能直接回学校就回去,不能直接回,就先到另外一个地方再说。
因此,他偶尔会错过末班车。他尝试在公园过夜,可是城市的夜晚没有星光,公园也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他怕。
他只能漫无目的游走在街头,直到看到一家网吧。网吧里几乎人满为患,听歌的听歌,看电视的看电视,泡妞的泡妞,钓凯子的钓凯子,游戏的游戏,看小电影的看小电影,都玩得不亦乐乎。大米坐在电脑前,却不知道该干嘛。
大米不敢开QQ,直接从浏览器打开QQ空间,接着上次的日志写道:
我不想归于尘土,所以,我融回了水域;尽管这水域早已不再洁净。但当我把自己原本稍微洁净的身躯交还给它时,我可能很快就被它同化了。
我本不愿随波逐流,但我的阻力实在太大了,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单薄,想要兴风作浪,却力不从心。
当我使出浑身解数想要逆流而上的时候,我却被许多只手拉着拽着继续往下流去,目标是那茫茫沙漠。
他更不敢去论坛看事情有什么样的发展。
有人在网上上传了一段视频,是去年那次讲座时大米的发言记录,只是拍摄角度为侧后方,看不到大米的脸,而且视频中没有出现贾教授的身影。所以这段视频刚上传没多久就被人质疑造假。
在众人为这段视频的真假争论不休的时候,网上爆出了第二段视频,也是去年讲座时大米的发言记录,比上一段视频要稍长,而且拍摄的是大米的正面,只是也没有贾教授的身影。视频发布者自称是心协成员,出于同情和愤慨而从心协内部记录中截取此段,以求还大米清白。但这段视频仍被质疑造假。
接着,有了第三段视频,这段视频清晰度很高,音质也相当好,里面的主角,是贾教授和高自清,地点应该是贾教授的办公室。视频分两部分。第一部分应该是三维体系讲座那天晚上录的,贾教授先是跟高自清确认了当初的偷文章事件,然后贾教授开始抱怨不该听从高自清的怂恿而将大米提出的三维体系据为己有;第二部分应该是起初舆论偏向大米的时候录的,贾教授接受高自清建议,设法放大反向舆论,诋毁大米,以求自保。
第三段视频一出,舆论哗然,质疑者瞬间被口水淹死。
当洛盈盈在宿舍楼下蹲守到浑身酸臭、头发蓬乱、胡子拉碴如同乞丐一般的大米时,泪如泉涌。
几天后,学校出了通告,还了大米清白;撤销贾教授一切职务及职称,取消研究生导师资格;同时,高自清被记大过,取消奖学金,留校察看。
跟着,院里勒令挤掉大米奖学金资格的同学退回奖学金,记其小过,并给大米补发了奖学金。此外,院里不知道通过什么方法查到了盗窃事件的正主儿,的确是本院一名应届毕业生,直接剥夺了他的毕业资格。
吴仁木却高枕无忧。
可是,大米今年终究是毕不了业了。后来,校方示意院里,大米重读大四的费用全免;如果大米有意再考本校研究生,只要分数够,一定录取。
大米给之前聘了自己的用人单位写了一封长信,说明了自己的状况,对方表示可以将他的入职资格保留一年。
送走了三届师兄师姐,如今,大米却要送走自己的同级。
吴仁木临走前找到了大米。
“兄弟,我知道我没资格叫你兄弟。我的所作所为也是出于人情世故。不巧的是,我太世故,你太单纯。不过,不管怎么说,毕竟同学一场,我还是希望班里人将来都能出人头地的。我准备把我的电脑留给你用。一台旧电脑,带着走不方便,卖又卖不了几个钱,再说了,咱们这个专业做毕业设计对电脑的依赖性挺高的。”
“谢谢!”
“不用谢我,不恨我就行了!”
毕业生都走光了,后勤要清理宿舍,大米和另外一个因玩游戏而挂科太多导致留级的同学付河山一起,从8楼搬到了1楼,确切地说,是从7楼搬到了负1楼,跟俩应届生一起住。
大米回家一趟,跪倒在妈妈面前。
听明白原委后,妈妈抱着大米的头无声哭泣。老米在一旁冷眼旁观。
回到学校,得知付河山制定好了考研计划,并已经开始严格执行,只偶尔打打游戏,消遣一下。大米暗自佩服。
大米无心考研,接下来的一年只想稳稳当当完成学业,拿到学位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