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或者说人的本性就是贪图小便宜的。郑璇做了很好的演示,大家的欲望被调动地风生水起。
一大早,王朝拿着个硕大的易拉罐和一把铁皮剪子进了教室。易拉罐足足有半尺高,上面写着“青岛啤酒”。
廖春晖第一次见这么大的易拉罐,好奇心驱使着他问王朝:“哪弄的这么大个酒瓶子,几个意思,一大早就喝了?”
王朝忙着左右权衡着易拉罐,嘴上回答着:“哎呀,这不是准备去新华书店偷书吗,做点准备!”
徐新亮听到了王朝的话,知道天上又要掉馅饼,便凑过来好奇:“你弄个易拉罐跟偷书有啥关系?”
王朝停下手里的“忙活”,解释着:“不懂了吧,出门的那儿不是有扫码的吗,你拿着书一出门,不就‘滴滴滴滴’报警吗……”
徐新亮沿着王朝的思路附和着:“啊,然后呢?”
王朝拿起来易拉罐继续着:“把这个罐剪开,把书偷摸的装在里面,封好,出门就不会响了!”
徐新亮明显有些质疑:“真的,假的?”
王朝一副瞧不上的表情:“还假的?开玩笑,这是我跟个世外高人学的,到你这儿成假的了?告诉你,我花钱学的,也就是你,别人我不告诉他!”
王朝越说越激昂:“不学无术啊,你。知道吗,这是铝做的,铝是能隔绝红外线的,到时候把书往这个罐子里一塞,然后盖上盖就行。你就说你去不去偷吧?”
徐新亮完全被王朝的学术理论给说服,敷衍着:“去去去,有道理,我去。”
一中午的课,王朝都在忙活着做他的手工。
昨天大家去猜的比分,有三分之一中了。同学们把中午去淄博商厦的领奖行动当成了发家致富的第二职业。这似乎已经成了大家生活中的一部分,只是,这次王朝的手里多了个剪掉了罐子底的易拉罐。
大家排队、猜奖,熟练地如数家珍。
王朝和徐新亮刚刚填写完了猜奖券就着急地钻出人群,去到另一条队伍里排队领奖品。奖品是一小瓶的洗发水。两人将洗发水塞入牛仔裤背后的裤兜里,匆忙的去了新华书店的方向。
廖春晖一直在背后喊:“你俩悠着点,真搞啊?”
两人头也没回,只是在后脑勺处摆了摆手。
中午廖春晖趴在教室里睡觉,忽然被人拍醒,刚要发火,站起身发现是王朝,王朝显然比他还火,着急得如同被人踩到了尾巴,擦着满脑门子汗催促着:“醒醒,不好了,不好了,徐新亮被逮了!”
廖春晖还没从睡梦里缓过神,他揉了揉眼问:“咋了?”
王朝更着急了:“徐新亮被逮了,我们俩不是去偷书吗……。”
廖春晖的思绪刚刚续上:“啊,咋回事?”
王朝的话乱得很:“妈的,幸好我跑的快,徐新亮被逮了,想想,怎么救他啊,我实在不知道咋弄了!”
廖春晖一副满不在乎:“没事,你不是说偷书不算偷吗?你那玩意儿不灵了,不是说警报不响吗?”
王朝继续关心徐新亮:“妈的,被骗了,徐新亮拿着那个易拉罐,装T恤里了,我看到鼓鼓的,就走在了前面,他说没事的,没人敢搜身,谁知道这办法不灵,一过那道门,警报器就响了,徐新亮就被人摁住了!紧接着就搜身了。”
廖春晖安慰着王朝:“没事,没事,不就偷本书吗,没啥大不了的!”
王朝终于道出了实话:“我担心的是,他不会供出我来吧?”
廖春晖继续安慰:“没事,徐新亮挺义气的,不会!”
事态像廖春晖预计的没什么大不了,因为下午第一节课还没下课,徐新亮就回来了。但廖春晖没预计到的是,书店惊动了学校,是学校的学生科去新华书店把徐新亮接回来的。廖春晖从教室的窗户里看到徐新亮随着学生科的科长去到办公室,下课时才回到教室。
徐新亮刚回到教室,王朝就凑上来关切:“没事吧,怎么处理的?”
徐新亮一副大义凌然:“没事,爱怎么着怎么着吧,你小子跑的比狗还快!”
王朝看得出来徐新亮并没有把他供出来,表情和言语都充满感激:“哥,哥,我错了,错了,到底咋处理你啊?”
徐新亮大义凌然后是一副事不关己:“说是要我叫家长,妈的,你以为我爹说叫来就叫来啊,你又不是我爷爷!”
王朝附和着:“对啊,咱是他们的爷爷!对了,我去问问小晖,看他有没有好办法!”
王朝起身来到廖春晖的课桌前,又俯下了身,廖春晖一句话就把王朝点醒:“亮子不差钱,去劳务市场雇个“爹”不就行了!”
王朝恍然大悟,表示着:“同样是脑子,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下午放学,王朝要陪着徐新亮去劳务市场,王朝觉得还是要汇聚三个臭皮匠的智慧,怎奈廖春晖实在不想一同前往。王朝也不好强求。廖春晖觉得没有送佛送到西,也好歹送佛送向西,就交代了一番“请爹”的注意事项,例如,要串好供啊,要交代好自己的姓名、生辰、住址啊,尽量找个聪明点的民工啊之类的。
世界杯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它就像艾滋,它在传染着,蔓延着。它像传销一样发展着下线,前赴后继的群众把“面貌”升级成了球迷。王讷家门前的影壁墙处有个狗窝,家里养了一条狗,那条狗是条串了又串的“串儿”,狗的抵抗力超强,从来不生病,就是脾气有点不太好,或许还有近亲结婚的缘故,脑子也很偏执。
王讷受世界杯的感染,每天放学都冲着自家狗窝练习射门。准头越来越好,那条狗的精神状态却越发得差,每次见到王讷,狗总是红着眼睛,狂吠不止,但总会在王讷将要射门前助跑的最后一步回到自己的狗窝,然后,看着自己的“家”被王讷一炮轰起。狗的智力由此可见一斑。
最后,那条狗见到王讷已经不再红眼睛,也不再吠。只是夹起尾巴回到窝里。它已心力憔悴到与世无争了。
世界杯结束的当天,那条狗抑郁而死。
上午的第二节课,徐新亮的“家长”来到学校,去了学生科。
廖春晖用脚上的鸡眼就能看出那不是徐新亮的家长。两只鸡眼一块儿看就能发现那是个民工。可这么拙劣的表演竟能混过学生科科长的眼睛。这次交易花了徐新亮二十块钱。那民工给徐新亮留了联系方式,表示以后还有这等好事,千万别忘了这个“爹”。
廖春晖这几天特别的“懂事”,因为还有几天就要期末考试了。
比廖春晖高一级的九六级就要毕业了,校园里和校门口经常停着各式各样的车,纷杂错乱。张店一职专的学制是三年,但第三年就可以实习了。其实就是可以去工作了,也就是可以不来学校了。但第三学年的下半学期是必须要出去实习了,也就是不可以来学校了。
九六级微机专业的很多女生都被蓬勃发展的寻呼台招走了。门口停的那些车就是来招工的。已经面试成功的女生再次来到学校里复试。一个个红装素裹,分外妖娆。还留在象牙塔里继续着学业的女生一个个江山如此多娇。活脱一副《沁园春•;雪》。
看来女生要想成熟很简单,只要往脸上涂点脂、擦点粉就行了。要单纯却难了。
还有两天就要期末考试了,廖春晖还是没有把握能全部及格。他思前想后,班长的颜面扫地他不放在心上,关键是每门课要交三十块钱的补考费,这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忽然灵光乍现,决定还是去找徐新亮寻求帮助,抬手看了看表,快八点了。时机正好,他在路灯的掩护下骑车去了博物馆广场。
看来,百无聊赖的还不只廖春晖一人。徐新亮的摊位前王朝早就到了。王朝的旁边停着一台摩托车。摩托车叉着腰,耍着酷,半倚在徐新亮的摊位旁。
那是一台本田的125型摩托车,车身黑色,但散发着亮白的光。
廖春晖一眼就看到了那台摩托车,再看了看摊位的周围,没有任何顾客。随着天气的渐渐转暖,徐新亮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这有悖常理的惨淡,廖春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廖春晖试探着问:“这是你俩谁的车?”
王朝回答:“我的,我爸的,他根本不骑,所以算我的!”
廖春晖言语里有一丝的奉承:“行啊,还会骑摩托!”
王朝言语里有很多的不足挂齿:“我刚生下来就会骑!”想了想,觉得牛吹过了,更正到:“我还没学会骑自行车就会骑摩托!”
廖春晖完全不相信王朝的话,反驳者:“你干脆说你从你娘肚子里骑着摩托出来的算了,你说你娘容易吗?生你,还得捎带脚生个摩托!”
王朝完全不理会这些,依然介绍着他的摩托车:“怎么样,正宗的本田125,告诉你,知道为啥没挂车牌吗?”
廖春晖成了粉丝,徐新亮成了小学生,满脸敬仰着:“不知道!”说完,舔着脸,等待着一个高雅的答案。
王朝顿了顿说道:“那是因为挂不上!”
王朝不理会廖春晖脸上的表情,继续着宣扬:“知道吗,我这车都不用锁,知道为什么吗?”
廖春晖和徐新亮吸收了经验,不再作答。
王朝继续着:“就是让别人偷,别人都偷不走。我这台车是反方向的国际档。知道什么是国际档吗?纯进口日本车,不,是走私的,所以挂不上牌子!”
咽了口吐沫,继续着:“告诉你,咱们这国产车基本都是循环档的,他们根本没骑过国际档位的车子,何况我这车的档位还是反着的,这么说吧,我随便挑进一个档位里,别人找一晚上都找不到空挡,你想,他怎么开走,找不到空挡,这车还怎么偷,我在楼下停好车,就把档位挑乱,根本不用锁,你们看,我现在就骑着去个厕所……”
说着,王朝熟练的用左脚在车子下踩了几下,又用脚勾了一下,“嗡”的一声打着火,浮尘而去。
徐新亮抽了三支烟了,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了,还没见王朝回来。廖春晖还一直埋怨王朝办事没逻辑,回家也不跟哥几个说一声。
就在徐新亮收摊时,王朝哭丧着脸,像个幽灵似得走了过来,廖春晖以为认错人了,定睛看了看,发现确实是王朝。王朝走近后,半哭着说了一句:“妈的,摩托车丢了!”
徐新亮好像想起了什么,问王朝:“对了,你刚才去厕所走的急,我有个问题没来得及请教,你把档位挑乱了,我找不到空挡,那我捏着离合器能把你的摩托车推走吗?”
王朝惊讶地张着嘴,半天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