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李笑起来,“当年姜国的地牢里,即便我双目失明,也还是能听得出大哥你的声音的。”他凑到顾赋言的耳边,呵气如兰,“怎么,大哥见到我深深地记下了你的至理谏言,不高兴吗?”
顾赋言被木子李的话吓得往后一退,锋利的刀刃将他的脖子割出了一道血痕,“你原来,早就知道了!”
他又笑,“早知道?是,我早就知道了!将我给父皇的求救信压迟,害我被剜双目,甚至现在还想至我于死地,这些,我都知道!大哥,你当真就那么爱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吗?为了那个冰冷的位置,你竟然连兄弟情谊都不顾了吗?”
“不顾兄弟情谊吗?”顾赋言咧嘴一笑,满含嘲讽,“父皇顾过我们吗?他的心底除了你这个儿子,有考虑过我们吗?你十五岁上阵杀敌,战功赫赫,他早就想把皇位传给你了,是你不要硬跑去什么姜国,弄成那个样子是你自找的!我等了多久才等到这个机会,才堂堂正正地做了一回太子!”
木子李没有再回话,他知道,无论他再怎么说,顾赋言心里对他的恨只会增不会减,这一世,他们都错生在了帝王家,所以永远论不及真正的兄弟感情。
一名黑衣影卫跑了过来,“三皇子,是否就地处决?”他们早已得到皇帝的特许,伤害三皇子者,一律处死无须请示。
木子李看着顾赋言对他充满憎恨的眼神,手中的刀始终无法下手,临末只听咣当一声,刀被他丢在了地上,“带下去吧。”
黑衣影卫得令,立刻应道,“是!”
马上便上来两个人将顾赋言架了下去,最后的一眼,木子李看着他,话中有些悲凉,“希望来世,你不再身在帝王家。”
顾赋言抹去自己脖子上的鲜血,仍然笑着,临死还不忘倔道,“多谢你的吉言了!”
木子李转过了身,任暗卫将他带了下去。迟早,他会将其他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一一还回来,不论是谁。
远远地一架马车被牵了过来,到他的跟前,从车里钻出一个小胖童。
青卒看见他身后的暗卫,拍上他的肩膀,啧啧夸赞道,“想不到你木子李竟然这么厉害,不错嘛,深藏不露的!”
木子李身后的暗卫见到青卒的举动这么不分尊卑,不禁斥道,“三皇子岂是你等可以轻浮对待的!”
“诶,杜子阳,无妨!”木子李转头朝身后的暗卫道,只见他穿着一身有些不合身的黑衣,皮肤在黑衣的映衬下显得越发的白,青卒乍一看还觉得有些眼熟。
杜子阳有些委屈地低下了头,“是。”
“行馆可准备好了?”木子李道,不怒而威。
“回三皇子,早已经准备好了。”杜子阳恭恭敬敬地回话。
木子李嗯了一声,视线又投在马车之上。青卒知道他在看谁,抱胸有些不屑地看着木子李,“你都是靖国的三皇子了,就不要再觊觎九九了!九九是不会看上你的,她就喜欢我这样简简单单的,哪像你这样,呆在她身边隐藏了这么久!我要是她啊,醒来之后知道这些,肯定不会再喜欢你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木子李,又道出心中所想,“我就说在锦屏山的时候你怎么要引开我,想必,你接近九九就是为了那半朵雪莲花吧,说实话,我觉得你很坏。”这么一想,青卒觉得自己在九九面前又多了一番胜算。
木子李听了他的一席话,也只是挑了挑眉,他身后的杜子阳想要为自家主子申辩,却被木子李拦住了。
他笑着对青卒道,“我的行径,的确有些不堪。今日你我便当做重新相识吧,我并不叫木子李,我是顾朝夕。”
顾朝夕?“哼。”青卒扭过身,懒得搭理他,转身就想回马车上。但是肩膀却被人抓住了,他回过头,“木子李你松手!”
“既是你我初识,那我顾某便送你一份大礼。来,杜子阳,带他下去。”木子李施加在他肩上的力量简直要穿透他的琵琶骨,他之前就可以轻易反抗木子李的,几天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软趴趴地连一个小侍从都打不过!
“木子李,我会让九九看到你的真面目的!”
这边青卒刚被押下去,那边就有暗卫焦急来报,“禀三皇子……太子逃走了。”
他的面色有些不好看,暗卫将头压低了,“但是全身被伤了十几处,已见血肉,应该活不过去。”
活不过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办不到,你们就提头来见吧。”木子李扬起衣袖,转身走进了温茉的马车里。
漫天的火光,断壁残垣之间到处都回荡着人们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战火纷飞,城楼之上,一袭红衣似血,“一切既然因我而起,便应由我而灭。”
她纵身一跃的瞬间,却听见另一个悲痛欲绝的声音响起。
“不要!”
“不要!”孟九九满身是汗的从床上坐起来,室内点了几支红烛,她借着微光有些茫然地看着近在咫尺熟悉脸庞,熟悉的带着睡意的眼睛,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原来是个梦。
木子李伸手摸了摸她同样满是大汗的额头,有些怜惜地道,“做噩梦了?”
她感觉到他手的冰凉,怔怔地盯着他看。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笑了笑,“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她就那么看着他,不说话,突然一下子抱住了他,将自己的脸抵在他的胸口上。那一瞬间,彷佛让他想起了几年前。
“老儒夫,没想到你原来长得这么英俊,我都快要醉了。”
他的胸膛踏实而温暖,她依偎在他的胸口,低低地道,“我……我梦见我死了。”
他有些好笑地抚了抚她的背,像劝一个小孩子一样,“梦和现实是相反的,你梦见的和即将要发生的其实是两回事。再说了,有我在,我怎么会让你死呢?”
她被他劝了一会才从噩梦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终于见到她醒了过来他也算是安了心,肚子也适时地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