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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在一个昏昏欲睡的下午,景叔平又开始给坐在自己旁边的好学生木青洗脑,也许是他笑的太好看,也许真的是老师讲的课太无聊,我假装推辞了一下就答应了,所以老师在讲台激情澎湃,我们在下面谋划自己的逃课大计。

我猜拳输了,所以这次由我装病。

有个很有名的慈善家给我们学校捐了款,废弃的教学楼重新纳入建设计划,我们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一方天地畅谈理想,而我可能也是最后一次欣赏景叔平与我分享的这抹夕阳。

我们一前一后的走在教学楼旁的林荫道上,我跟着他,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轻轻摩挲,停下脚步叫他,“喂,景叔平,我爸让我毕业后去美国念大学,你呢?”

虽然我们还在读高一,虽然我们还有两年的时间,但我真的很怕时间过得太快,我抓不住,时间就会从我身边溜走,契机会消失,景叔平也会离开。

我们甚至还没有说过喜欢对方。我在和他较劲儿,他却气定神闲,我内心很忐忑,他却成竹在胸。我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做最先捅破窗户纸的那个人,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女孩子要矜持。

没办法,青春期的木青就是这么矫情。

我低着头,捏着手里的小石头,感觉它躺在手心里微微发热,直到面前有一个影子遮挡住了我,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又将手放进了裤子的口袋里,轻笑,“那我当然是跟着你,和你一起去,我在加州长大,对那边很熟悉,可以给你当导游,况且我学习不差,人也帅……”他说着自恋的话,装模作样地撩了撩自己的头发,“所以,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我也慢慢弯起了嘴角,顺着阳光的角度,没有人知道我内心是怎样的狂喜,他终于先开口了,虽然我没有听到更为直接的关键词,但对一向很知足常乐的木青来说,这就够了。

“好啊。”我回答他。

于是青南一中常年霸占第一名的女学霸和略输一筹的男混混在一起了,毕竟是早恋,我们为了避免被老师家访谈话的危险,十分的低调,这件事没有更多的人知道,除了木喜。

景叔平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孩子,他总是会让我有些意外,比如他在美国有驾照,比如他身手不错,比如他会画画。我竟然不知道景叔平是个业余画家!

他逃课除了在废弃教学楼晒太阳,大多数时候还会到游乐场去给小朋友画人物素描,顺便教他们学绘画。如果不是景叔平带我来到游乐场,如果不是看到他对待小朋友的耐心,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他的世界是这样五颜六色,他与那些纨绔子弟并不一样。心目中那个酷酷的逃课少年的影子逐渐模糊,慢慢变成了眼前这个与孩子们闹成一片的阳光男孩儿,我的心软到一塌糊涂。

我的初恋啊,又生动又美好。

但木喜适时地发现了我们的交往。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拗造型,这样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很累。我拼命地向手握炭笔在画板上来回走动的景叔平眨眼睛,表达我的不满,“你画好了没有,再久我就要收费了!”

坐在我面前的画家很不客气的丢过来一个炭笔头,“别动!”小小的笔头刚好砸到我的额头,留下了一个小黑印。我拿出随身带的小镜子,边揉额头边瞪他,他笑着走过来拿起我的手,轻轻的吻在了那个小黑印上。

轻轻柔柔的触碰一碰即止,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味,身后的一声“姐”让我浑身泛冷。

木喜为什么会来这里,她对景叔平的企图太过明显,我并不愿意现在看见她。

“景大哥,你也在这儿!”木喜开朗的拉着景叔平的手臂与他打招呼,景叔平不着痕迹的躲开,走到我身边,牵着我的手对她点头微笑。

从这个角度景叔平看不到,但我分明看到了木喜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怼。她精致的脸上挂着笑意,那一丝怨怼就像是我的错觉,她说,“景大哥,我饿了,请我吃饭呗。”

她说的是我,而不是我们。

我很尴尬,也很赧然,继而不安,我的妹妹见到我后没有先跟我打招呼,而是兴奋地跑到了我的男朋友身边,跟他说话,对他微笑,她对我竟然有怨怼。

木喜一向以自我为中心,也很自私,不会去在意别人的想法,我行我素。从那以后,我和景叔平几乎没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我不会说她什么,这么些年对她的谦让是我的习惯,反倒景叔平向我表示过很多次不满,我亲亲他的脸颊,故意睁大双眼学日本漫画,“三哥,咱们就带着木喜一块儿玩嘛,又不费什么事儿。”怎么可能不费事儿!天知道我有多么不想带着她,但我却怕她回家跟首长告状装可怜,这是木喜得心应手的,那挨骂的肯定是我,因为带妹妹出去玩儿是姐姐的义务。

景叔平无奈妥协,只是木喜永远不认为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人,一趟玩儿下来,经常让我感到自己很多余。景叔平也看出了我被忽视后的失落,之后每次一起出去玩的时候会把他堂弟景季平也带上。

他堂弟是个很可爱的小朋友,比木喜还小个几岁,见天儿跟在他后面叫三哥,后来就爱跟着木喜转悠。

景叔平跟我开玩笑说,“要不把你妹许给我弟算了。”我苦笑,将“我妹看上的是你”这句话压在心底。

说到三哥这个称呼,他堂弟景季平总是这么叫他,我当初觉得很亲昵,不愿意这样叫,但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下妥妥的服了软,他说我是除了家人以外第一个这么叫他的女同胞。我从最开始的忸怩,到后来的顺口,我始终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亲密,丝毫不容外人介入。

但木喜又一次的抢走了这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亲密,她也将称呼从“景大哥”变成了“三哥”。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木喜说这件事,她对景叔平的好感根本不加掩饰。我很想大声的告诉木喜,景叔平是我的男朋友,是你的姐夫,你没戏了!最后却只是轻轻告诉她,“别老顾着玩儿,注意学业。”

木喜轻哼,抱着胸看我,虽然只是一个身穿草莓样式睡衣不到14岁的小姑娘,但她的表情她的姿态却如此与她的年纪不符,她说,“姐,你看出来了吧,我喜欢三哥。”我张了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丧失了语言的功能,怔怔的听着木喜继续道,“我知道他是你的男朋友,但只要你们一天没有结婚,我就还有机会。”

遇到这样的妹妹我能说什么?我想很有风度的对她笑,但我笑不出来,丢下一句“随便你吧”落荒而逃。

高中的三年是我最美的三年,也是我最纠结的三年,紧张的课业之余有景叔平的陪伴,还要时不时的留意怕被自己的妹妹撬墙角。

我高中毕业的那一天,正好是木喜初中毕业的那一天。我和景叔平早早过了托福,申请的都是斯坦福大学,他学经济,我学珠宝设计,我的自我介绍还是景叔平代得笔。

我们都不知道的是,甚至是连我爸妈都不知道,木喜也悄无声息地过了SAT,可以申请到美国的高中甚至大学,她要跟我们一起去美国!我第一次对木喜产生了厌烦的情绪,我的妹妹为了撬我的墙角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我必须要做点儿什么。

我将木喜过了SAT的事情告诉了我爸妈,他们却笑着说,“这是好事儿啊,就让妹妹和你一起出去好了,她也16岁不小了。”

我生平第一次反驳了我的父母,我说,“我不同意。”或许是我太过坚定,也或许是因为我第一次向他们表达了我的不同看法,他们俩先是一愣,然后看着我说,“青你这是怎么了?”我倔强的不开口,妈妈过来拉我的手,安抚完我,对着木首长说,“不去就不去吧,木喜还小,出去也没人照顾,木青自己都是孩子怎么照顾妹妹,而且两个孩子都走了咱们也孤单。”

最后的结果是我和景叔平出了国,木喜留在了家里,当我们到达阳光充足的加州,一下飞机就找到一个商店,递给老板一美金借用电话给家里打了个国际长途,我妈在电话那头哭的稀里哗啦。我也有些急了,让她慢慢说,她哽咽“木喜哭着绝食,还吞了很多安眠药,现在在医院抢救,不知道这孩子怎么就想不开了,这是非要把我往死里逼啊。”我对着电话,商店里的洋人老板对我友好的笑,我说,“好,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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