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收拾妥当已经将近上午十点,出门的时候前台客服叫住了其真。“先生女士,这是退给你们的20块门票费。”其真接过,才想起来由于太阳月亮宫在这里,玉几岛的岛民就看到了商机,早上入岛的时候要每人交10块钱的参观费。没想到一住进来反倒把门票钱给省了,聊胜于无啊。
她将拿在手里的20块钱在眼前晃了晃,塞进了景叔平的上衣衣兜,“来,这是爷赏你的。”在他还在愣神之际,迅速跑出了门。
景叔平失笑,摇摇头跟了出去。
昨天他去了香港,食品公司派车直接将他带到酒店。他坐在沙发上,想起其真,嘴角就不自觉的扬起,不知不觉中他睡了过去。一阵轻柔的小提琴音传了过来,正是流浪者之歌。穿着白色裙子的姑娘身姿笔直,站在蜿蜒小路的那一头,她冲着他微微一笑,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灿烂,最后扭曲成了一个遥远的哭腔,不停地对他说着,“求求你,救救他,求求你。”画面戛然而止,景叔平惊醒。
绿川是第四个,标书和PPT发言人的各项工作都在前期准备到位,景叔平坐在一边的小会议室等待竞争公司陆续出来。
其实这个标投上或者投不上自己都不是很在乎,要不是老四实在不靠谱,自己也不会过来给他收拾这个烂摊子,他想要的,不过是可以和某个人相处的时间能久一点儿,再久一点儿。
他给景季平拨了电话,电话关机,他交待秘书一直打,“打通了告诉他,他的公司他自己负责,我忙着谈恋爱,没空。”然后他买了最近的一班从香港飞昆明的机票,再从昆明辗转来到丽江,于是听见了天使的演奏。
不可能了,想从这份情感中跳出来已经不可能了。
“喂,你生气了?”一句话让景叔平收回洒落的思绪,“嗯,我生气了。”看着其真变得心虚的脸色故作严肃的补充,“爷,你就赏20块未免少了点儿?”
“……”
其真是第一次来大理这个地方,对事事充满好奇。景叔平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但以前都是客户车接车送,谈完交易就走,从不逗留,自己这样出来游玩也是第一次。于是两个人都是两眼一抹黑。景叔平能好点儿,毕竟男人的方向感要比女人强上许多,其真那就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这样还一天到晚想着出来体验生活,迟早被人贩子盯上。”景叔平拉拉一直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其真,奚落道。“走慢点儿,冒冒失失的。”
其真张大嘴巴想反驳,却发现在景叔平面前,自己的气势弱得不是一星半点儿。真奇怪,平时训起洛米沈懿壹来毫不手软,怎么一遇见他自己就颓了,小媳妇儿样儿,自己都看不过眼。
其真伸出右手食指指着他,“景叔平,你闭嘴,暂时不想理你,离我远点儿。”
景叔平呵呵的笑,上前一步抓住其真的那根手指,“好了,我在这儿呢,人贩子不敢过来。”
云南的旅游业发展的是真好,大大小小的旅行社遍地都是,一些客栈也承包旅游项目。最后两人商议一下——好吧,是在其真的强迫下,因为便宜,而景叔平对这些旅行社根本不信任——干脆跟一个差不多的旅行社报了一个大理一日游。这是当地旅行社组织的小项目,专门把一些散客聚集在一起出行的“拼盘”,每个人一百块搞定。
其真兴冲冲的走上中巴,景叔平跟在她后面,怕她摔跤就扶着她的胳膊,两个人找到最后的两个位置坐下后,一个穿着白族服装的女人就走上了车。“各位金花阿鹏,大家好。我是咱们今天的导游,大家叫我小董就好。”
导游嘛,都相当的健谈,一路上从大理的地理风貌讲到云南的风土人情,其真倒是听得很专注,不时的跟着车上的一些游客起导游的哄,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而景叔平明显兴致缺缺。
“大理是全国闻名的旅游胜地,也是白族人的生活家园,大理有名的四景风花雪月大家知道是哪些吗?”
一群看似是来采风的学生争先恐后的抢答,导游笑了笑,边说边解释自己的头饰,“风花雪月这四景在我的头饰上已经显现,上关花,下关风,苍山雪还有洱海月。大理人把女性称作金花,把男性称作阿鹏,所以各位金花阿鹏今天一定玩儿好啊。”
导游是笑着捅刀子的一个神奇的存在,早上的行程只有一个景点,却逛了两个购物点,便宜没好货,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景叔平是正确的。到了银都水乡鹤庆,导游又是卖萌又是装可怜,又是威逼又是利诱,其真不想买又觉得不好意思,大家都买了自己怎么能搞特殊。
一旁的景叔平看着她一脸为难的样子,暗笑,“既然出来了,买点儿什么回去也不错。”然后又凑近她悄声说,“虽然注定是被宰,你就当是给导游的小费,人家也不容易。”其真看着笑的一脸幸灾乐祸的景叔平,气得牙痒痒,咬牙给魏詹詹洛米沈懿壹一人挑了一个银镯,她没带卡,拿出钱包一张一张数钞票,数的心疼,景叔平淡淡的向收银员递上自己的卡,“刷卡吧。”
其真侧身,“我给我的朋友买礼物,你凑什么热闹!”
“你是来体验生活的,我又不是,况且咱俩现在是一个利益共同体。快走吧,导游在催了。”
其真追上他,主动搀着他的胳膊,“那谢谢您了,回去还钱给你。”
景叔平停下脚步,拿眼斜她,“你手上这个戒指的价值是这四个镯子总和的10倍,你也要还给我吗?”
景叔平说得很一本正经,其真摸不透他的意思,她用右手托着左手的无名指,轴劲儿一下就上来了,“还给你好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戒指脱下来的异常容易,其真也有些惊讶。
她将取下的戒指扔在景叔平的身上,扭头率先上了车。景叔平蹲下身将戒指捡起,用随身带的纸巾包起,放在了兜里,然后才上了车。
汽车发动,导游又开始滔滔不绝。其真也觉得自己的火儿发得莫名其妙,想要和好,又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她有些懊恼,果然老哥的“好感——嚣张”理论在自己身上得到完全的贯彻。
其真知道景叔平喜欢自己,知道景叔平对自己好,知道景叔平对自己的忍耐没有限度,所以有恃无恐,所以恃宠而骄,所以忍不住就想要试试他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这也可以归咎为她还没有完全的信任景叔平。
人有时候就是有点儿犯贱,其真现在的心态就是“我逼你,你走就走吧,证明你不属于我,如果你不愿意走,我就继续逼你,看你能忍受的程度究竟在哪里。”
景叔平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两人一路无话,到达苍山的时候导游将他们交给了另一个景点导游。苍山的索道很短,缆车也很小,上山的时候两人一组,其真慢腾腾地故意走在后面,被缆车工作人员硬是给推了上去,景叔平虚扶了她一把,然后就不温不火地坐在她的对面看向窗外。
别扭,真别扭!
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其真急了,“景叔平,你想怎么样?打算一辈子不理我?”
景叔平慢慢扭过头冲她笑,笑得温暖阳光,眼角的细纹微微捏起,其真却看出了这个温暖笑容背后的苦涩,“怎么可能不理你,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让我‘理你’的机会。”
这时到达了索道的终点,景叔平牵着她的手走下缆车,其真的心痛了一下,不是那种钝痛,而是像一根针在心内游走的那种刺痛,几年以来她又为了另一个男人感到刺痛。
她,好像伤害了一个想要喜欢她的人的心,也伤害了想要喜欢人的自己的心。
“景叔平,你背我。”其真拽着一直拉她往前走的景叔平,小声的嘀咕,“这是第一个‘机会’。”
景叔平愣了愣,眼看离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远,蹲下身,“上来吧。”
其真老老实实的趴在景叔平的背上,脑袋放在他的肩窝,苍山很低且平缓,景叔平并没有显得吃力,一段山路走的温馨而漫长。
过了很久,其真开了口,语气中带着示弱,难得的示弱,“喜欢一个人就会不断在他的面前找存在感,对不起,我一直在你面前找存在感,对不起,我伤了你的心,对不起,我没有回应你。我不懂怎么去表达,你知道季青晖,就应该知道我的挫败和胆怯,我对一份感情全力以赴过,所以我害怕了,我只知道,爱我的人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依然爱我。所以,你让让我行不行,你让让我吧。”
景叔平感觉到了自己肩窝的潮湿,叹气,带着诱哄的语气,“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有我在你身边,忘掉季青晖好不好?”
背后的女人吸吸鼻子,轻轻的点了点头,“你太讨厌了,老给我设套儿。”
苍山的盘山路上,一个高大的男人背着一个女人慢悠悠的往前走,阳光的温柔光晕洒在他们身上,真的是一幅漂亮的风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