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15年7月31日星期五 天气：小雨
行世集团不是一个小公司，而是盘踞在江北最大的建筑集团公司，拥有很多产业和地皮。而今天，这个公司的总部大楼内，来了一大群政府机关部门的调查人员，我一手拿着搜查令，一边冷笑地看着站在我身边的秦暮宇。
他心里一定在想，我这个书记是不是傻了，调查的前一天居然跟被调查人说我要去调查你。难道不知道被调查人会隐瞒真相，销毁证据么？
是的，秦暮宇确实将所有证据都隐藏了，甚至有些无法修改的报表数据则以各种名义丢失、毁坏等等。如果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是不是我应该借机捏造点什么来对付秦暮宇？
着这个毫无进展的调查在进行，我心里暗暗焦急，自己是不是想错了，顾国成跟高权根本没有让秦暮宇顶罪的意思？但秦暮宇的违法犯罪事实似乎真的除了私自修改规划设计、拖欠工资等小的问题，至于其他安全设施不到位、采用不合格劳动保障用品导致建筑工人死亡等比较严重的事件，似乎牵连不到秦暮宇，证据都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我低头跟身边的陈璐红说了几句，陈璐红是我的秘书，今天也是我第一次和她见面。说起来也挺巧，在前任省纪委书记调走之前，这个姑娘便请假回家半个月，也导致我刚上任的时候根本没有秘书可以帮忙，大部分事情都得自己处理。
陈璐红是个小姑娘，约莫27、8的样子，似乎不太会打扮，永远都是简单的黑色西服或者灰色西服，下身是保守的长裤，脸上带着标准化的笑容，怎么看都有种机器人的感觉。
其实她的长相并不差，性格直率，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镜下面嵌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除了外貌优势，她似乎并不像苏忆瑾那般懂得揣摩心思，懂的如何利用女人的优势。说起来，陈璐红也是跟我一起升的职位，之前一直在办公室，也是在我到任时跟秘书科点名要的，完全是冲她的人品和办事能力。
我安排陈璐红留在行世集团继续检查他们公司的财务、管理情况，而我则驾车和几个同事带秦暮宇去建筑工地调查实际生产情况。
行世集团的建筑工地遍布江北，我相信，就算昨天秦暮宇下令整改，也不可能下令整改所有项目，那样成本太大，因此，只怕真正的证据都得到工地上找了。不过，就在我宣布分头行动，打算前往工地时，秦暮宇非但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反倒摆出欢迎之至的架势。
想起我在总部一无所获，再看秦暮宇如此气定神闲，我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难道这次调查就真的这么结束了？就算我们法律上查不出什么漏洞，但受害群众一旦闹起来，中央来人调查得给群众一个交代，那时候，落网的可就不会只是秦暮宇一伙了，顾国柱顾国成也得受牵连，不借此次给民众一个交代更待何时？亦或者秦暮宇还有更深的背景？
然而，在转了将近五个建筑工地之后，我这才知道，秦暮宇为了应付检查，找了个由头就给所有工地的工人放假了！安全设施也都要么完善，要么移走，根本没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我心里焦急，长时间驾车检查之后，我也有些疲惫。秦暮宇似乎看出我的状态并不太好，笑道：“宁书记，我们可是奉公守法的好单位，今天您也看到了，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吃个便饭吧，下午我再陪你们继续调查？”
“也好。”我强令自己冷静下来，目前就这样盲目地找下去，绝对不行。我在引诱高权出卖秦暮宇，以保证秦暮宇能为我透露更多信息，但若是高权不出卖秦暮宇，只怕今天还真得白忙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所以我决定等一等。
午间，我们一行人前往工地附近的一个中档餐馆吃饭，当然，AA制是自然的，这是我的原则，否则说不定传出去就要沾上某些不好的名声，得不偿失……不知不觉中，我们已经进入了餐馆。
“哟，这不是秦总嘛？欢迎欢迎！”秦暮宇刚一进门，便见一个略黑、身着黑色西服、扎着领带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脚似乎也有些问题，走路有些重心不稳的感觉。
“这也有熟人啊？看来秦总真是善交啊。”我笑着打趣，心里却思索着这个老板会不会知道一些什么内幕。
“这几个是我朋友，今儿来工地看看，顺便就在你这里吃个便饭，菜单我就不点了，老样子，这些都是贵客，按最高标准招待，不好吃可不饶你。”秦暮宇对这老板的出现似乎有些意外，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他便马上接过话头，安排老板去做饭。
“好嘞！秦总您放心……”老板应了一声，随即便进厨房安排去。
“秦总，这老板跟你很熟啊，看来您是这家店的老主顾了？”其实，以秦暮宇的身份和地位，应该是不会光顾这种小店的，就算请客，也起码是星级餐厅。我其实只是看这种中档餐馆，平日里建筑工人或者工程师应该来的比较多，想过来打听是否有什么消息，没想到居然会撞到秦暮宇的老熟人。
“就是普通朋友，在这个小店吃过几次罢了。”秦暮宇敷衍了几句，以为我会相信，一想起刚才他那紧张的模样，我敢打赌这里面绝对有猫腻。
想到这里，我不禁环顾四周，发现旁边桌上正好有两个男客人正在吃饭，于是我便凑了过去。那两个人见我过来，稍微打量了一下，似乎并未认出我是谁。不过也正常，如今这个社会，生活工作无不匆匆忙忙，有时间也就最多看看国家领导人，至于省领导人，能认出真人来的，只怕还真没几个。
“这位大哥，有什么事吗？”其中一个客人问道，见我年纪似乎比他大些，于是他称呼了我一声大哥。
“两位是住在附近吗？我今天过来想到工地上找点活儿干，怎么一个人都没有？”虽然我有心假装过来建筑工地打工的，不过，我这形象气质，估计没几个人能信，只好假装是个过来谈生意的老板。
“嘿，真巧啊，我家刚好在附近开超市，平日里也不来这里吃，今天特殊情况才过来，若是今天你碰到别人，你还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来。”回我话的客人似乎是个话唠，挺热情的，这种人八成是好打听的主。
“那还请两位多指点指点，我可不想自己的生意黄了。”我假装“欣喜”地问道。
“跟你这么说吧，今儿他们都放假了，估计得放好几天还。”客人吃了口菜，随后又端起酒盅咋了一口酒，故作神秘地说道。
“这你都知道？”我追问。
“那当然，工地上的人都去我家买东西，我能不清楚嘛。据说是公司安排，暂时不让他们上班，还不准留在工地上。”客人说道。
“哦。那你知道管这建筑公司的情况吗？”我尝试着问。
“必须的，不过吧，最清楚的应该是他，据说…。。”客人继续说着，似乎很有八卦的天赋，我抽空瞟了一眼秦暮宇，见这家伙一脸紧张，我心里也纳闷，就算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毕竟我没有证据，而且大部分问题，李建兴他们交给我的材料里面都有。
然而，还没等客人说出“据说”后面的内容，秦暮宇果断打断了我们的谈话。
“宁…宁老板，菜上齐了啦，快过来尝尝这家店的手艺。”秦暮宇在桌子上对我喊道，他看来是不想叫破我书记的名头，就干脆称呼我老板。其实，在政府部门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对于领导的称呼很微妙，什么时候直呼职位，什么时候称呼同志，什么时候称呼老板，这些都是很讲究的。
“大哥，还是去吃饭吧。”想起吃饭，这客人也从刚才的激情八卦中退了出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放着自己朋友不管，尽跟陌生人八卦去了。
“行啊。谢兄弟了。”我笑着，也没继续追问，毕竟人家也在忙着吃饭，想来如果今天实在查不出什么，以后也好来这个地方打听一下。
“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就去问这家店的王老板好了，这个餐馆的老板之前还是建筑工地上的工人，之后看建筑工人都不想去食堂吃饭，便决定自己开餐馆，他手艺不错，人也勤快，才做到今天这个模样，那建筑工地上的什么歪歪道道的，他全清楚。”末了，看我转身走了，那个男客人又喊了一句。就在这男客人喊完，我分明看到洛军刚拿起的筷子又掉到了桌上。
虽然过后他又故作轻松地拿起了筷子，但这个细节足以暴露很多事情。
我打算支开洛军，单独和这个老板谈谈，于是，便对洛军说道：“洛总，我去下洗手间，你先坐。”说完我便朝餐厅内部走去，心想着如果这个老板确实知道不少事情，那么至少今天这一趟也不算白忙活。
然而，就在我即将走入餐厅后台的瞬间，我感觉后面有些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秦暮宇居然起身拿着电话朝餐厅外面走去。见此情景，我心思一动，不再朝后台走去，而是悄悄跟在秦暮宇后面，朝餐厅外走去，而店主那边则安排了另外一个调查人员前去了解情况。
我猜测他可能会去车里打电话，如果是那样我便不太方便偷听。想到这里，我灵机一动，径直朝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还喊了前面秦暮宇一声：“秦总，怎么出来了？”
“啊？宁书记，怎么这么快出来了？”秦暮宇也没料到到我这么快出现在他后面，脸色有些苍白，看来这两下子把他吓得够呛。
“我怕厕所没纸，所以先去车里拿点备用。”说罢，便让秦暮宇将车门打开，在拿了一包纸后，随手不着痕迹地将身上的录音笔开成录音模式，然后放在了车内挡风玻璃上的遮光板里。
拿到纸巾后，我随手带上车门径直走向餐厅，之后，我便看见秦暮宇果真坐回了车里，开始打起电话。
……
这条录音，相信会是我今后行动中的关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