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未启,秋雨先至。这种时候最好不过的是坐在窗前,看满地的落叶,排解一下无聊的寂寞,及时发泄一下积聚满腹的怨气。
池道说,一群男人聚在一起怎么也是寂寞的,七个男人的怨气,要比外面的雨可怕的多,总需要找个理由爆发一下。
万历五年的某个下午,因为秋雨不期而至的树木园109寝室7名男生开始了第一次正式的卧谈会。地点位于岱下书院树木园,文法学院的男生宿舍。树木园是岱下书院的一座植物园,位于泰山脚下,种植了各种珍稀的林木花草,也算是一处风景名胜。万历五年,岱下书院扩招,树木园招待所因此更名树木园公寓,庭周他们成为第一批入住树木园的学生。
卧谈是从庭周那一句:秋雨梧桐叶落时开始的,其实庭周念这句诗的时候是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只是单纯的描述了树木园里满地的树叶。可是他忘记了宿舍里有六个垂头丧气的青春期男生。
树木园109,八张床七个男生。老大雨声,老二池道,老三云鹏,老四岳巍,老五许辕,老七云枫,庭周是老六。雨声跟云鹏来自沿海,岳巍,池道,许辕来自山东布政使司的济南府,而云枫来自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七个人每个人性格迥异,老大活跃,老二耿直,老三实诚,老四认真,老五是个游戏狂,而老七则像个孩子。
来自不同的地方的七个人聚集在同一片屋檐下,在这个雨夜开始了109历史上历时最长的卧谈。
雨声说:“老六是准备思春还是已经开始思春了,可这怎么听怎么也像是怨妇干的活的。”
云枫说:“这是家里有人的节奏吧。”
对于男人来说,异性和吹牛历来是永恒的话题,而家里有人则是一个充满无限遐想和可能的命题。
庭周说:“我这是大脑的自然反应,看到树木园里的落叶就自动对号了。”
而宿舍里最是认真刻苦的老三云鹏,全完没有意把握住谈话的重点,凑到窗前悠悠的说了一句:“我怎么觉得落叶满阶红不扫跟贴切。”
云枫说:“服了你俩,你这压根就不跟我们活在同一个世界上的人。”
老三跟老七同一班,但是两个人的性格迥异,一个开朗活泼,一个刻苦呆板,所以两个人总是说不到一块,但是任谁都很诧异,这两个人之间某种奇妙的平衡一直未曾被打破过,彼此揭短似乎成为了他们维持友谊的一种方式。
在这个时候一向沉默挂寡言的池道似乎被什么所触动,自言自语的说到:“我只记得高中每次下雨,我都会躲在被窝里。”
很明显这是一句并没有说完的话,躲在被窝里干什么,在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次卧谈,岳巍总是说第一次卧谈池道就告诉我们,他有独特的嗜好。然而万历五年的这个傍晚,岳巍却这样对池道说:“躲在被窝里写情书吗?”
写情书吗?像是为了衬托这句话,天适时的黑了下来,而像是预演好的一样,109的灯也一直处于关闭状态,于是整个109陷入了沉默,当然这个沉迷只是暂时的,因为109的卧谈也正是开始。
池道说:“老四确实说对了,是在写情书,写了四年情书,都快能出一本情书大全了。”
一直专心致志玩手机的许辕,也放下手机参与了卧谈,但是明显他没有组织好语言,只是说了一句:“不开灯了吧”,便没有了下文。
于是最初的卧谈成了池道讲述高中恋情的舞台,在安静的黑夜里,池道充满磁性的故事让这个故事增色不少,但是这并不是一个完美的故事。因为作为故事女主角的女孩却丝毫不知情。高中三年,复习一年,池道始终没有勇气把情书塞到女生桌洞里,甚至跟女孩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但是,每一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完美的故事,因为这个故事从始至终,都是池道一个人的故事,从开始到结束,固执的喜欢着。单纯的暗恋,也是恋爱,只不过是一个人的恋爱。
池道说:“这是一个已经结束了的故事,以后就当是一段别致的回忆。”
在池道说完这句话之后,庭周就已经忘记了故事里女孩的名字,不是因为听得不仔细,而是因为听得太认真,以至于分不清这是池道的故事还是自己的故事。虽然他的故事跟池道的故事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故事,但是这两个故事有着同样的名字,青春记忆里最美好的回忆。
卧谈在这之后就步入了正轨,每一个人都讲了自己的故事,在讲完所有故事之后,七个人也有了自己的外号。当然,卧谈最后的内容,自然是评选万历五年这一级的校花,不过这一榜,被7人称之为提名榜,因为直到现在,他们所接触的女生寥寥无几,而榜单上只有一人。
“秋雨涨危池,枫叶积辕门。鹏起云涌时,霖澪风岳前。”万历二十年,雨声回到曾经的109。此时的树木园已经改回招待所,而109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自庭周他们搬离之后就一直闲置,雨声在庭周的床板的背面发现了这四句话,写在纸板上黏在庭周的床板上。
虽然这首诗几乎没有任何文学价值,但是雨声还是视若珍宝,小心收藏。因为,人到中年的雨声更为珍惜那些内容远重于形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