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不久之后，暑期补课就结束了。我再一次孤零零地回到家里。这一次，和以往的感觉却会有着许多的不同。家里的一切都感觉焕然一新，就仿佛我是陌生人初来乍到一般。空气是新鲜的，水泥公路上是新的，下午的阳光更是新鲜的。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现这里会有那么的美。傍晚，我会继续我的少时的习惯，双手撑在胸前，踢着一双拖鞋去压公路，在公路上看天边拉的很长很长的紫红色云霞。西边山脉在红彤彤的天幕上呈现暗黑色的剪影，去看在空中迅捷而过的飞鸟，晚归的荷锄的农夫。甚至去看掠过头顶的高压电线，它们就那样的把天空分割成几块，平行着的黑色线条经过一根又一根电杆，越过一个又一个山丘，延伸到视野之外的地方。
我开始仔细去想平行线这一个概念。小学数学老师就告诉我们，平行线即使无限延伸，也依然没有交点。他们对应着同一个世界的不同时空，也许有着共同的方向，却始终不能到达同一个点。我和凌婧会不会就是这样的关系呢？
总有一种哀伤涌上心头，即使在心情最为平静的时候。一想到凌婧这个人，想到7月2日公示栏前的那一幕，整个道路的境况就好像突然的变了，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交叉的十字路口，我该是选择去面对还是要去逃避，我该选择去争取还是要去放弃。但我知道我应该做一个绝对的好孩子，努力地去追逐被老师们推崇过无数次的高考升学梦。
在两年前，当我还是初二学生的时候，那个时候腾讯推出QQ聊天软件也风靡到了偏远地区。所有的同学趋之若鹜的买可以上网的手机，没有手机的就去买一张SIM卡，然后借着别人的手机躲在被窝里加好友，聊天。那个时候，我也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手机，而且还是那个“音信全无，失散多年”的妈妈寄回来的，她的本意是希望和我多多联系，然而她一年只打一次电话。在那个时候，我也沉浸在网聊的热潮当中。
在那一段时间也交到一位很要好的网友，那是一位在校大学生。即使很多人说网络无真人，聊天需谨慎。但对于这位热心的大姐姐我还是敞开心扉的诉说着自己的所有的烦恼。她也颇显真诚的去倾听我，开导我。在电话里，我也向她倾诉我这一次的隐衷，她听完之后，却哈哈大笑，然后说：“弟啊！如果能有一段感情能够去促进你的成长，那是再好不过了。你能够这样去想，就说明你能够自己去开导自己。好好的去尝试一次吧！你都没有尝试，怎么会知道没有可能呢？”
017
度过了那个短暂的假期之后的9月1日，我们重新回到县一中。我清楚的记得那一天下着朦胧小雨，整个县城被笼罩在一层淡淡的白雾中。街上的汽油味混在异常潮湿的空气中似乎比往常的任何一天都要难闻。 街上依旧人来人往，而且比往常都要拥挤。汽车鸣笛声无可奈何地割裂着人群嘈杂声。交通警察站在雨中竭力地维持着秩序。
满是一些热情洋溢的新鲜面孔，可大方中又明显感受到新生入学的那一股稚气和陌生的情绪。校门口的精品店里挤满了学生，店门前的雨伞堆积如山。我在那里让老板往MP4里面下载了一些电影，然后匆匆地回到学校。
也就是在前几天，这里下了一场更大的雨，整个县城几乎遇到一场水患。在古护城河旁边，大水涨出了河面，进了人家的屋子，而且听说冲垮了一座老石桥淹没了好几大片农田。校门口的下水道流量本身就小，一遇到大雨里面就阻塞，浑黄的泥浆水便直接涨出到路面上，一夜之间，整个街区都被灌了泥浆水，暴雨停了之后，积水退去，街道上也满是淤泥。
由于县一中是依山而建，南方的土质本来就疏松，一遇到大雨便要出现几处塌方。大树横亘在通往山上教学区的路上。整个腾飞广场也是浑黄的一大片，我去的时候保洁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开来了洒水车，用高压水枪冲洗地面。
我找到新生肖扬，他去了一趟我们的教室，在那里和我畅聊了好一会，大多都是问我学校的奇闻轶事，追溯着他听到的小道新闻。又问我哪些老师好惹，又有哪些老师不好惹。我耐心地解答他的每一个问题。他发了一根烟给我，他说，在学校里这个东西是搞关系的必需品。我看着他新剃的寸头，笑而不语。
那天下午，赵晔找到我们，于是我们三人一起到校门口的小餐馆里吃了一顿饭。肖扬仍是大大咧咧的讲着他的宏伟计划，说前一段时间里，看见几个蛮漂亮的女生，要不要推荐给我和赵晔。我和赵晔只是“呵呵，呵呵”的应和着他。菜还没有上，他便接到一个电话，“哦哦”几声之后，又说有朋友找他，要立马出去一趟，要我们等着他吃饭。
赵晔只是一个劲的摁着他新买的智能手机，我要他跟我说着他在深圳的见闻，他却说哪里也没去，什么也没看到。每一天就是看见电扇在转，听到机械在轰鸣。我问他有没有去见那个女孩子，他却显得有些不耐烦，“哎呀！哎呀！有什么好说的。”然后，他玩着手机里的小游戏，又像个傻子一样哈哈的大笑起来。
吃完饭后，我们各自散去。赵晔去了网吧，说要往新手机里下载东西，肖扬骑着他新买的山地自行车，咬着一根烟一下子就溜走了。
而我，则去了一趟书店。在那里翻书闲坐了一会。坐在书店二楼的椅子上，无意间看到落地窗外濛濛的细雨和交织着的白雾，熙熙囔囔的撑伞人群渐隐在了玻璃上缓缓流下的水珠里。那个时候，也突然有一种悲凉的情绪从心头弥漫开来。
018
湘山园教学楼比以往热闹了不少，高一年级的入驻使得这栋“凹”字形的建筑更显得活跃，但楼梯间也拥挤异常。原本，我们是不必搬到这一栋教学楼上课的，只是县一中的主教学楼在进行大规模的维修整改，整改周期大约有半年之久。于是，我们在分班之后也不得不将所有的东西都搬上来，即使像课桌这样沉重的大物件，也是自己搬上来的。在暑假补课期间，主教学楼的一些多媒体设备还没有运过来，一到开学，各班的班主任就召集男生去抬那台又笨又重的犹如大衣柜般的背投。“文A七仙女”当然不能够承受这样大的任务，班主任又从隔壁班喊了几个男生，大家一起踉踉跄跄，走走停停的把那台背投挪过一个广场和一个操场，最后又走板梯抬到了五楼。
伍应星显得特别的活跃，他的头发却更加的长，也更厚了。暑假补课期间那几跟能够蹬起来的一小摞头发比起以往能够蹬的更高了。开学的那一段时间里，我和伍应星就坐在最后一排靠着角落里的位置。一到上课，他就摆弄着新买的智能手机不间断的地和别人聊天，有时又会和一位叫做叶佳的女生的同桌换一下座位，躲在另一个角落里和她聊过整整一下午的课。我知道伍应星谈恋爱了，但他却不肯透露更多的细节。他说等待完事了，就可以告诉我。
我总是去接近王欣，想通过她去了解凌婧更多的东西。这个时候，我才发现王欣身上有着一种特别的气质。在平常的时候，她是班里最吵闹的一个，活像个开心虫，和同伴一起与其他的几个男生拉拉扯扯，互开玩笑。但有些时候，她又会显得特别的安静沉稳。似乎她所有的开心都像演出来的一般，她甚至可以整整一天不说上一句话，只在那里做她的笔记，以及各色各样的练习。又有些时候，她会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去好长一段时间。出教室之前她可能还在嘻嘻哈哈的笑个不停，但总是会哭着鼻子回来。她说不懂班主任为什么老是盯着她，一点小错误都不能容忍，对她比所有人的都苛刻。
我总是想方设法的跟王欣去聊凌婧的话题，每次说到凌婧的时候，她都会显得一反常态的平静。她说凌婧曾经也和别人谈过恋爱，但后来受到了伤害，所以现在都不会去理这些事情了，她只想好好的努力，将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我了解到这一些的时候，似乎感觉到心里舒畅了许多。那个时候，对凌婧的一种钦佩感也油然而生，但也迫切的想知道她的以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
早在1109班时，有一次我和一位五中来的室友在讨论女孩子。他们开玩笑问我喜欢那一种类型。我笑着说，我至今还没有发现我所喜欢哪一类的女生。不过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她很沉着，会很冷静。她积极上进，但也不会完全沉醉在书堆上做一个十足的书呆子，她有自己的想法，有让所有人都难以了解的小世界。当然，她也总会有一种很迷人的文艺气质。室友说：“我认识一位符合你要求的女生，要不要介绍给你啊？”我问：“她在哪里啊？”室友回答说：1118班的。五中的老同学。后来我故作镇定，笑了笑：“还算了吧！”那天，室友还跟我讲了一个故事。
在五中，曾经有一个很不上进的却很漂亮的女孩子，她和一位男生早恋了，她们让很多人都羡慕，显得也很般配。由于都住在城南，所以男生每天放学后都会送她回家。可是突然有天，男生送的有些过的，一直牵着手送到了她家的楼下。那个时候正好遇见她的爸爸回来，女生爸爸看到这一幕非常的生气，追过去伸手一巴掌就甩在男生的脸上。而且禁止他们以后交往。没过多久，女生就被转到了另一所中学。
到了现在，当王欣跟我谈起凌婧以前的事情时，我很自然的联想到了那一晚室友给我讲的故事。我突然恍然大悟，但又不敢去肯定。王欣说，凌婧本来是和她一起在五中上学的，初三那一年，凌婧才转到到城关中学。具体的转学原因，王欣却没有跟我谈。当时我想，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对凌婧的影响该是会有多大呀！现在她这么的优秀，难道都是从那一次之后获得的改变吗？可是，这一个过程又会是多的的疼。我回忆起浏览凌婧空间时所看到过的句子，也很明显的感受到了她在曾经的一段时间内郁郁寡欢，忧郁伤感。
我似乎很想知道室友跟我所讲的那个女孩是谁？但我又不敢去问他。也许，他都把那天晚上的“卧谈会”都忘记了。我也很想知道那个男生是谁，他们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关系。这个时候我又会很责备自己，为什么要去窥视别人的过去呢？如果真的是一段伤心的往事，最好不要知道，也不要再提起。我没有跟王欣再说下去，但王欣却再次劝到我说：“我看你是个好学生，成绩也很优秀。你还是抛开这些杂念，安安心心的学习，将来去考一个好的大学吧！”我对王欣说了声谢谢。然后我走出教室，独自一人趴在走廊尽头的窗前，俯瞰着整个县城，情绪莫名的低沉起来。
“好学生”，好像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形容为好学生。我回忆起在高一年级的时候不断涌现的退学想法，回想起高一年级和别人打架的事情时，我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019
赵晔所在的教室在二楼，整个高二那一年，他都没有来过我们教室，而相反的，是机灵古怪的肖扬。肖扬有事没事都会跑过来找我，可每次都是跟我寒暄一下就走。肖扬的教室在三楼，刚刚好在凌婧教室的下面，为了能够有更多的机会遇见凌婧，在课间我几乎都是往他们那一边跑，走他们那一边的板梯。
赵晔的世界仿佛死气沉沉，我偶尔会在对面的走廊上看二楼教室里的他，他坐在靠窗的座位上，他的后面是打打闹闹的男生和女生，而他老是低着头偷偷地玩着他的手机，仿佛与世隔离。天知道他在干些什么。
我也时常去找陈蕊说话，陈蕊每一次见到我都显得很热心。她要我叫她叫姐姐，我却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些女生明明知道你比她的年龄要大那么一点，却总是坚持要姐姐的称谓。不过我很喜欢跟她说说话，于是也一口姐姐，姐姐的叫了起来。但也就是这位“姐姐”，暑假的时候，却让我感到有些难堪。在第一补课回到家里时，我不知道是是什么情况，在一次初中同学聚会后有许多对男生女生就匆匆地在一起了。而陈蕊也是当中的一个。在农历七月七日七夕节那天。一位初中老同学叫了我在内的七个人去她在县城的家里聚餐，我欣然前往，可吃完午饭后，我却脸红的要命，因为我成为了一个不择不扣的电灯泡，我身边的人都成为了紧紧相拥的情侣。
我很想问陈蕊为什么会发生这样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陈蕊却说，没什么没什么，感情这回事本身就让人意想不到，复杂的很。自己开心就好。
初中，当陈蕊还未转学时，她和我当时的同桌非常的要好，被所有人称之为青梅竹马。这样一来，即使陈蕊很漂亮，也没有其他的男生会去打她的主意。同桌是一位叫做周翔的高个子男生，高高挺起的鼻梁骨颇有刘德华的味道。有一次，他没有吃早饭，陈蕊知道了之后连忙跑出校门到镇上买了一袋热面包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周翔将那一袋面包扔到了垃圾桶，然后又塞给陈蕊一些钱。陈蕊趴在桌子上哭了很久。在陈蕊转学后，他一连收到陈蕊写来的长信。当时他不断地在感慨：“哎！我真的太佩服她了，写封信能写这么多，又这么有文采，我用了一个晚上都还没看懂。”我说：“这么好的女生你可要好好的珍惜才是，你应该挑一些信里的句子都背出来，以后她生你的气了，你就把她写过的话背给她听，让她知道你一直很在乎她。”
在中考之前，他和陈蕊相约到县城去玩，回来后总是跟我秀恩爱。那时，我很是羡慕这位大大咧咧的同桌。我帮他补习一切学科，鼓励他考起高中，然后和陈蕊一起读书。可最后却不尽人意，他没有考起县一中，但他也没有像许多人那样跑到外面找一些光看名字就能吓到人的职业学校读，而是去了县城那所仅有两百来个学生的县立职校。他跟我说的是，这样就能离陈蕊近一些。
第一年中，他们还在一起，一到放假，就一起去逛超市，游夜街，喝奶茶。有几次我也心甘情愿做他们的电灯泡去游公园。我看着走在我前面的这对小情侣，看着他们打情骂俏，我自己也偷着乐。然后他们两个会转过头来开玩笑的数落我一顿。
不过这位同桌也不安分。县一中的一群人一到放假就到街上到处找他，说见到了就要揍他一顿。我得知这群人都是陈蕊后来去的那个初中的同学。这着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问过几次陈蕊，他们为什么要去打他，陈蕊却一直都说不清楚，但每一次，陈蕊都会护着他，当他们找到他的时候，陈蕊就会拦在他们的前面，哭着说要打就把我也打了吧！那群人见到这样的情况，又会丢下狠话：“老子从来不打女人，看着陈蕊的面子这次勉强放过你，到了下一次，一定要狠揍你一顿！”
周翔说：“你们会不会帮我一起去跟他们了结一下，我在街上认识朋友真的太少了。”我却发现我已经没有了赖小子那样的激情，自从认识凌婧以来，这些事情更显得毫无意义。但我又很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跟我说：事情和陈蕊有关系，但又不全是。那群人看我不惯，说我太屌了，要把我赶出县城。”我总是劝他：“打不过总躲得过吧。以后尽量跟他们少吵嘴皮子，同时也低调些，不理他们。有一天他们发现你不理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对你没有兴趣了。”
后来我发现这一切都错了。有一天，他被揍的满脸是血的找到我们，说他明天就去深圳，去他姑妈那里帮忙做事，再也不想呆着这个破县城了。他甚至赌气的说，一定要在外面拉起一群人来，过几年回到这里，找那些打他的人报仇雪恨。
几个月后，他兑现了承诺，风风光光的回来了，只不过没有带着一大群兄弟而已。他只说回来处理一些事情，处理完这些事情再去深圳。刚好那一次他也参加了镇上同学的生日聚会，在聚会上，他躲到房间里单独喝闷酒，陈蕊也提着一瓶酒进去陪他喝。然而，那一天另一位老同学竟然也表示出对陈蕊有好感，仰慕之情昭然若揭。周翔看到这里，很是生气，大大咧咧的骂着。陈蕊却说“我乐意。”周翔无可奈何，最后扔下一句，“我再也不管了！”扬长而去。
让我惊讶的是，仅仅过了一个多月，现在和陈蕊在一起的既不是周翔，也不是那次聚会时对陈蕊献殷勤的男生。而是另一位即将参军入伍的老同学。陈蕊说：等他两年，等他退伍。
020
在那一段时间，凌婧也没有再出现在我们的教室里。逐渐的，我发现我越来越想念她。每次放学的铃声一响，我都会第一个冲出教室，然后挤过板梯里的阻塞的人潮，到操场上又故意放慢脚步，前后张望，希望能够看见她。就这样，我似乎算好了我什么时候用什么样的速度，才能五楼下来，在教学楼一楼的大厅里遇见只要下四层楼的凌婧。或者，快一点的话，我可以在操场上去等她，而不是让她提前离开。而且，我发现她的平时走路也走得非常的快，总是急匆匆的，就像赶着去开会一样。这样一来，我也不得不加快我的脚步。
由于害怕她看见我，我总是跟在她的身后。我总是听见她和旁边的朋友说说笑笑的，但又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有一次我听到她们在谈论语文老师，我听到凌婧说：“这个老师太有趣了。”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原因，她们又突然停了一下，一下子，我就走到了她们的前面，我回了一下头看着她们，她们也诧异的看着我，我尴尬的顿了顿，说：“你们讲的那位老师曾经也教过我，他好喜欢晒自己的文章。”凌婧撇了撇嘴，显得有些无语。然后不耐烦地说了一个拖得好长“哦”字。之后，就又和朋友哈哈的笑了起来。我趁着移动着的人群，也赶忙跑开了。其实我很后悔那一次为什么要突然地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而且不打自招的告诉她们：“我在偷听你们说话呢。”
我不知道这是否会让凌婧更加的厌恶我。但我又隐隐的感到高兴。还是跟她面对面的说话了。难道不是吗？我对自己说，不错不错，进了一大步。在食堂里，我把这件事情跟赵晔说了。赵晔听后哈哈大笑，说着：“这历来都不像你的风格。”
我问赵晔为什么总是玩手机，他问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玩的吗？”那个时候，他又会反问我：“你不是跟我说你不想读书了吗？怎么现在感觉你越来越用功了呀？”
我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我很认真的告诉他：“我找到我的方向了。”
021
在整个九月份，我都不再去画室里了。我对画室的美术老师说，我的家庭条件并不好，而且我也发现我本人对这门专业没有很大的兴趣，最重要的是训练这么久了，还是感觉自己欠缺美术天赋。
那个老师冷冷地问了我一句：“你想好了吗？”我很镇定地回答道：“我想好了。”然后，他就说：“等下你就可以离开这里了，把画材都搬走吧，画材也都是花了钱的。”那天下午，我百感交集地离开了画室。老师的话，让我很不是滋味。其实我也想坚持下去，只是我的家庭条件真的可能不允许我在这条路上走的太长。而且离要去省城长沙参加集训的时间还有一年，这一年我可以再好好的想一想。
我的做法，很快就遭到了班主任的严厉批评。他几次把我叫到办公室训话，说我怎么能够做出这样草率的决定。我说，对不起老师，我只是暂时离开画室，等到十月份的时候，我会再好好的和我爸谈谈。
晚自习的时候，伍应星从后门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教室。然后悄悄地问我为什么都不去了。他还说我走了之后画室老师发火了，并且还把我当做了反面教材，要大家引以为戒。
我看着窗外漂亮的夜景，一句话也没有再说。伍应星看见我突然不理他了，用手肘推了推我，我仍是没有反应。他也就不再说话，做起数学题来。
那天晚上，熄灯之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睡着。我对自己感到很惭愧。可是，艺术生的道路真的需要投入太多的资本，而且不一定有回报。我把窗帘拉开一个角，又仔细地端详夜空中的远离月光的几颗疏星来，它们游离在很高很高的夜空里，一会儿就消失掉，一会儿又突然出现，在它们的下面，闪烁着航灯的夜航飞机缓慢的驶过天空一架又一架。我似乎听见云块运动着的巨大的声音，它们在月光下隆起高高的脊背。
未来。遥远的多么不可想象。我今后会有怎样的路途，我的路途又会是通向哪里。这一切，都犹如深邃的夜空变得神秘不可测起来。
很多次，我问伍应星有没有想好高中毕业后要去做什么。伍应星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当然是读书啊！我要是不去读书我爸妈非得把我弄死不可。”我又问：“那你准备读什么呢？”他说：“现在想着这么多都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到时再来说呗，艺考是怎么一回事我都还没搞清，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022
在那之后，我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练习写作上。我翻开一些时下流行的青春校园小说和作文比赛的素材，然后去摘抄上面看似华丽的句子和词语。而歌德的《少年维特的烦恼》我更是抄下整段整段的句子来背诵记忆。上语文课时，我就拿出草稿纸不断地写文言文诗词，一节课一首，一节课一首。上数学课的时候，我就拿出另一本笔记本，努力地回忆童年的每一个场景，写起一些自己都觉得可笑的散文来。久而久之，我似乎迷恋上着这样的生活。班主任很快发现了我的反常现象，他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都在干些什么，怎么上课老是心不在焉。我说：“我喜欢自学。”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反问道“那还要老师干嘛？！”
有一天下午，历史老师把我叫到门口，拍着我的肩膀说：“许宁啊！最近在干些什么呢？”我笑着说：“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他呵呵呵的就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沓学校文学社的稿纸，叫我拿着。然后又说：“我知道你喜欢写东西，这是文学社专用稿纸，没事的话可以试着去投一下稿。但上课还是听我讲吧。”我看着那些印刷着“XX文学社”字样的稿纸，实在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对他保证说，“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听您的课。”
时间继续流逝，我甚至开始构思着如何为凌婧写一本小说。最好在毕业的时候送给她，让她知道我绝对不是她当初以为的那一种人。我开始做简要的构思，在课间的时候，我会侧着身子，问着旁边舔着手指头正在看言情小说的女生，“打扰了打扰了，你们都在看些什么呢？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看呢？这些小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呢？我也想写一个小说，我能不能跟你介绍一下我的大致构思呢？”。随后，她们一脸无辜的看着我，顿出一句：“哈？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次，我好像没听清。”
我的大致构思是这样的子的。
在数年前的一所小学里面，一个患有自闭症的男生和一个女生玩得很好，有着很单纯的友谊，但后来女的转学了，这一离开就是七年，七年之后他们上了同一所重点高中，男生喜欢上了一位女生，正好这位女生就是小时候的那一位。经过几次交往，男生也对她产生了好感，但女生却已经有男朋友了。甚至记不起小时候有这样的一个朋友。女生很反感男生的举动，讨厌这个男生老是到教室后面去偷看她写作业。男生发现女生好讨厌自己之后，很伤心，于是下定决心发奋学习，发誓要让自己脱胎换骨，计划着在毕业典礼那一天向女孩表白。但意外的情况出现了，在高中的最后一学期，男生被检测出患有恶性肿瘤，已经到了晚期。男生被迫休学参加治疗，可悲的是，还未到毕业典礼那一天，男生便在医院里痛苦的离世。离开前，他写了一本表白日记托朋友送给了那位女生，里面记录着他故事里的点点滴滴，记录着每一天他们相遇的光景。女生看了之后……
在讲到结局的时候，我总是会停住。随后，她们会凑过来使劲的问：“之后呢？之后怎么样了呢？之后呢？”我很真诚的对她们说：“我还没有想好呢。要不你们帮我想一想吧。”那个时候，总会听到许多无厘头的狗血剧情编排。最要命的是，一位女生双手紧握做着苦苦哀求的样子对我说：“啊啊啊啊！不要写这么悲伤的故事！太伤人了都！还是写一些开心一点的吧！我都听不下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