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烟雨朦胧是江南特有的天气符号，四月的天气尤其如此。不知道具体从哪一天起，有一个绵延十几天的小雨季蛰伏在这片土地的上空。上学放学时间，涌动的人潮上面拥簇着各种颜色的雨伞，从远处看起来犹如一条落满花瓣的溪流，而位于九十六级阶梯下段旁边的大梧桐树开满的白色梧桐花，也在微风微雨中一层层地铺就下来，整个阶梯白成一大片。白色的花瓣中间夹着红色的心蕊，又显得有另一番的情趣。
高三临近高考的紧张氛围也蔓延到了高一高二所在的教学楼。隔三差五就会有“因高三考试需要，上下课铃声暂时取消，时间请各位任课老师自行把握。”的通知贴出来。而高考前的心理辅导大会以及名师考前辅导大会，因为礼堂坐不满人，学校又安排高二的A班前去旁听。而高二的学考和附属初中的中考压力也让这种紧张的氛围更浓重一层，每天听到最多的是关于考试的消息，复习和考试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老师口中的高频词。为了让高二的学生接触一下高考，在高三的第一次模拟考试时就要求高二所有的A班与高三联考。一样的试卷一样的时间，最后得出来的成绩却让所有人都吓一跳。少数的尖子生的分数高的离谱，一时间众说纷纭，说这个人有希望怎么样怎么样，不会引起大家关注的是那些因为卷面超低的分数，导致自信心大受打击的人。我亲眼看到的1118班里有几位女生眼泪都出来了。
就是在这样的考试与分数地追逐当中，我再次选择了回避。就像往常一样，似乎对所谓的成绩有着某种刻意的轻视，对于遥远的那个大学，有着肆意的讥讽。每当旁边有人讲到高考，讲到大学梦时，我就会塞起耳机听音乐，并且把音量调的足够大，然后无聊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即使是这样，我仍然不会懈怠学习。杨菁说：“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还说不想读书，可记单词又是这样的认真。”我笑了笑：“要不然呆在教室里干什么呢？”
不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会真真正正地去叩问自己：“许宁，你说要优秀，你要的优秀到底是怎样的优秀呢？难道是比别人更加看清看淡成绩吗？难道是继续这样自以为是吗？”
然而，每场考试下来，试卷上的分数即使不太好，却也不会很差。看着这样的分数，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这就像那年置换考试时的样子，想把一件事情做的很糟糕，却又总是出乎意料地往好的方向发展。矛盾之极的是，我更加的厌恶学习，却又更加地努力学习，而且不知道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是变的更加优秀吗？还是考大学？
有一个晚上，一个陌生的QQ号码发来了一条消息：“嘿嘿，你是许宁吗？”我回复到：“是啊！”那边说：“哇哈哈！太棒了，我们能认识吗？我和你同姓哎！”
那是一位叫做许惠琳的女生，她直接说她加我是因为我是A班的学生，她随便问了一个人要文科A班男生的QQ号，结果就问道了我的。她希望在两个月后的学考时我能够给她一个60分的助攻。我问她考试作弊被抓到会有什么后果。她说：“用不着弄大动作，你只要把答题卡放偏一点，能让我看得见答案就可以了。”我又问道：“那么多的理科A班男生，为什么非得要文科的呢？还有，你这么确定我会坐你的前面或者旁边？”她回复：“同样是文科生就好说话啦，感觉跟理科生就有代沟哇。至于座位，当然不确定，座次表都还没有出来呢！这就看看我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前提是你要答应帮帮我啊！啊啊啊！考试弄得人心好慌啊！……”不知道出于什么，那一天晚上我竟然聊天聊到零点才睡。而此后一连几天，我和她都要聊到零点点，话题从考试，从学习方面立刻延伸到兴趣爱好，情感经历，电影音乐……她感叹道：“哈哈哈！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聊天聊到这么晚啦！想不到跟你这么投缘啊！”即便是在上课，她也时不时地发个表情过来，或者干脆说：“哎呀呀！要死了啊！上课好无聊好无聊。”后来我知道，她跟赵晔是一个班的，我发消息问赵晔。赵晔惊讶道：“什么？许惠琳加了你？”我说“对啊！”赵晔回复：“次奥！你还记得去年过年时在镇子里和刘闻松打架的那个人吗？”我说有印象，赵晔说：“他当时的女朋友就是她呀。”
092
在谈到情感经历的时候，许惠琳说，她跟前男友已经分手两个月了，而之前他们在一起了一年。分手的导火索是一场吵架，吵架后她主动提出来的。她的初衷是希望借分手的名义来试探他到底在不在乎自己，可是最后却失控了。他一下子就发了脾气，不仅把她从好友列表中删除，还骂她贱。我问她是否还在乎那段感情，她不假思索地答道：“当然还会在乎，只是已经到了这种样子，想要挽回已经很难了。”她接着说：“我跟你说呀！他跟职校的一个女生走的很近很近，现在好像在一起了。其实我都知道他开始就是为了气我的，可现在……唉！”
从来不知道如何安慰人的我安慰她道：“以后还会有转机的吧！现在别想太多，好好准备考试。”她说：“也许吧！现在他都辍学了，到街上混啊。”
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告诉她的是，在不久前，我还为了刘闻松的事情添加了她的前男友，那个叫做刘杰男生。我力图调解他和刘闻松之间的关系，希望他不要因为这件事就憎恨了一个地方的人，可就像前面所说的那样，他说绝不会放下。让我惊讶的是，以这种方式认识的许恵琳，竟然会是那个故事的核心。
此外更加搞笑的是，许惠琳和陈蕊一样，即使明明比我小，却仍然要我叫她们叫姐姐。我问她为什么不叫做妹妹，她直言：“我不想显得比你小。哈哈！”后来又一次，我去她所在的教室里找赵晔拿东西。当我进教室的时候就被一大群异样的目光聚焦着，几个女生看见我咯咯的发笑。我知道许惠琳就在她们中间，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一个。之后不久，许惠琳就发消息过来说：“哇哈哈！我想摸你的头啊！“我回复了一个“？”号。她解释道：“你的头发看起来好好玩啊！哈哈！”我又发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她继续说：“这就是我的癖好我就喜欢摸别人的头，哈哈哈哈！特别是发型比较标新立异的人！”后来我不禁问了问杨菁，“我的发型显得比较标新立异吗？”杨菁听后一脸严肃地说：“和你的想法一样标新立异！”我拿着她的镜子照了照，说道：“不就是竖起来了一点点，有这么夸张吗？你知道的，我太多的想法可比这奇葩多了。”
杨菁“呵呵”了好一会，她看了看自己的试卷，然后又瞄了瞄我面前刚发下来的卷子，突然就莫名其妙地抓起狂来，说道：“有时候我真想把你的头皮掀开，看看你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上课这么随便，文科却可以考那么好！”听后，我不禁冷汗直流。
093
一次上午的课间，班主任把我叫了出来谈话。他跟我说：“许宁啊！你爸爸昨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你不想读书了，叫我要好好劝劝你，你这个又是怎么一回事啊？”我默不作声地看着周围。他小声地说：“你最近学习态度挺好的，考的也挺好的呀，怎么说不想读了呢？”我笑了笑说：“高考真的很重要吗？”他环视了一圈周围，然后笑着问我：“许宁啊！你是不是看破红尘了呀？你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呀？”我说：“老师你太抬举我了。”
那天，他把读书改变命运的道理又讲了一遍，然后以一个朋友的语气说：“许宁啊！我觉得你还是想的太复杂了，好像太超前了，有些东西不是你这个年龄就应该想的。你不想父母为你付出太多的想法我能理解，你有点敌视高考的叛逆心理我也能理解，但这都不应该是你放弃自己的理由呀。”我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说：“其实这些我都懂。”他又说：“我肯定知道你懂，你在我班上还是很特别的。道理谁都懂，可你们这个年纪还没有成熟的观念更没有生活的远见，再好的道理也都是粉饰门面呀！”
他见我不吭声了，笑嘻嘻的小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感情上有什么烦恼啊？”我立即摇了摇头。他乐呵呵地说：“要是有也没关系呐！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好好倾听一下。”我一脸苦笑着说：“您只管放心，至少在学考考完之前我会努力复习认真对待考试的……”
谈话结束后，我回到座位里，无聊地看着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留下来的密密麻麻的方程式，心绪又再一次纠结起来。我侧过头看了看周围的人，她们大部分都端坐好身子认认真真的听老师讲解题目，我又转过头望了望窗外的天空，一只大鸟飞速地掠过天空中的白点，窜进树梢里，不见了。
午休的时候，我躲开值班的老师，独自一人在运动场的塑胶跑道上来回踱步，看着苦艾的天色，内心中一个强劲的声音在问：喜欢一个人就算是爱情吗？死心塌地就可以算是刻骨铭心吗？就这么容易的选择退却吗？如果有哪天你真正放弃了，你又会不会不舍得呢？
凌婧，仍然是凌婧。记忆中的每一根线条都连接到了被炎夏太阳暴晒的七月二日，在公示栏前清晰的光影中开始安静地沉迷。以前是怎样的，会不会是一场不及格的舞台预演。未来又会是怎样，会不会是一场没有休止符的寂寥旋律。而下一个明天，无可预知的路途中又有着怎样的惊险和机遇？
094
在无可预知的未来面前，我们也许总是会心怀忐忑地去想象每一个可能的自己，想象着每一次梦想中的倾心相遇。我所想象的会是什么呢？我也希望有一天能够背上笨重的行囊，努力地朝着更远的地方走去，我也希望自己留着一颗要当作家，要当歌手的心，在南部的城市漂来漂去，去追寻这一代人期望中的奇迹。我更加希望某一天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一份稳定并且收入可观的工作，能够回馈给家人一个优越富足的生活环境。在那个时候，我最真实的想法是放弃高考，然后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养活自己之后再好好地遗忘过去。而我所认定的相遇，似乎永远停留在了2011年的7月2日，即便以后遗忘了这一天，我仍然不会忘记这样的一个人。
十七八岁的年纪，我们也许会因为自己喜欢的人对自己微笑一下就高兴整整几天，也许会因为自己在乎的人对自己不屑一下，就会连续一个星期闷闷不乐。也许到了后来我们会发现这样的心情存在不但没有给我们的生活增添所谓的烦恼，更多的，是让许多年后的我们牢牢记住了那个绝对真实的青春，它们就犹如天空游走的行云，在成长的天幕下绽放着缕缕霞光，演变着惊鸿一般短暂的独一无二的梦想形状。而在云翳深处的我们，也只有走出了那个传奇的年代，才会有机会目睹一下它迅捷而壮丽的美。
那个时候的我，尽管不会坚持着跟在凌婧的身后，却仍然会抓住每一个能够见到她的机会，只是再也不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出现她的眼前或者身后，更不会蓄意的走在她的旁边。我仍如既往的是会在教室前的窗口不断地张望每一个过往的行人，我总是期望有一个人会在不经意的时候出现。我仍如既往的在课间跑操时在人群中肆无忌惮地搜索着那个扎着马尾，脸最白的，总是穿着淡红色运动装，柠檬黄色运动鞋的女生。我仍然想象着最后和她在一起时的美好，虽然总也想象不出会是什么样子。我时常望着天幕问自己，要是将来有一天，能够单独的和她相处一整天，我会不会有许多话要说呢？我该不该告诉她以前的我每天都在想她的样子，每天都在搅乱自己的心绪呢？那个时候我没有预料到的是，在高三结束后的某一天里，我会顶着火辣的太阳从镇子里哭着跑到县城，只为了要看她一眼，也无法想象到在大学的第一个圣诞节前，我会坐上十个小时的列车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也只为了要见她一面。
当包括王欣在内的许多人都认为我要放下她的时候，我却更加地关注着她，我偷偷地去了解她的梦想，了解她的性格和脾气。最后我发现，她恪守着她的年轻信条，并且为梦想中的生活孜孜不倦地努力着。在微博里，她说：“我不是孤单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努力走向他的我！”她说：“趁着年轻，对世界说一声早安，只想努力地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她说：“以后我一定要去上海，我梦想中的城市！”她努力学习，每一次考试她都会进步，我默默地关注着她的分数关注着她渐渐提前的年级排名，心里面一遍又一遍的为她加油。然而对于我自己，我即使努力地复习着，却无可避免地继续陷在那个放弃高考的可怕梦魇里面。
095
和程梦馨的故事也许看似偶然，回过头来却发现又有着诸多的伏笔。我现在仍能够回想起在湘山园教室里程梦馨奇怪的眼神和送凌婧那本文字写真后和她奇怪的对话。有时候我也会忍不住的想，要是在7月2日那一天我没有遇见凌婧的话，我苦心经营着的这个单调故事的主角，会不会是程梦馨的名字呢？然而每当有这样的想法时，在“专一”这个名词前，我又羞愧难当。过了许久，当我开始把这一切都打理着准备淡忘的时候，再一次想到这个名字，却又心生遗憾起来。
那是在一个公历五月末的雨天中午，正直端午节假期。我漫无目的的游荡在一条老街上，濛濛细雨穿过五月的嗖嗖的凉风倾斜着身子从低矮的屋檐上空飘来，飘来的雨线浸润了的边沿长满青苔的石板路，湿漉漉的石板更显得古朴沉静。我双手伸进校裤口袋里，任凭细雨打湿头发和衣服。我望着前方空洞的路口，踢踏着步子踩着青石板，幻想着凌婧会突然在这里出现。然而，就当我快要把那一条老街都走完的时候，也没有见到一个人的踪影。
就在我要穿过路口的时候，“嗖”的一声，一件像衣服一样的东西从我身旁落下，然后“啪”的一声落在石板上。侧过头，原来是一条半湿的白色连衣裙，上面还拴着一个铁衣架。紧接着，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空传来。“哎呀！不好意思，没有砸到你吧？”我顺着声音抬头望去，除了一个伸出阳台的铁支架，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弯下身捡起连衣裙，抬头继续在楼上的阳台上搜索着。正当我要叫喊的时候，旁边的一扇门突然开了。开门那一会，吓我一大跳，出现在我面前的原来是我们班的团支书程梦馨。她似乎才刚洗头发，湿漉漉的头发沿肩披了下来，几缕发丝黏在了脸颊上。
“啊！许宁！”她一把夺过我手里拿着的连衣裙，一边惊讶着说。
“程梦馨！你……你住这里吗？”我有些不知所措。
她边看裙子边说“不然嘞？”然后她又摇了摇头，“哎。都脏了。”
没等我说些什么，她抬起头睁大着眼睛看着我，问道：“刚才衣服掉下来的时候没砸到你吧？”
“没有呢。刚好掉我旁边…”
“那就好。”
这时候，我才发现她还穿着宽大的睡衣，脚上穿着一双橙色的拖鞋。我有些尴尬的转过了头。
她脸上也泛起一阵红晕，尴尬地说道：“我起床没多久呢，刚刚洗完头发，就成这个样子了。”她又说：“昨晚忘记收衣服了，刚准备收这条裙子，可撑衣杆没拿好，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我没有说什么话，用袖子擦了擦积满在额头上的雨水。她尴尬的看着我，然后用手胡乱比划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过了好一会儿，她勉强挤出一句：“要不进来坐坐吧！今天还是过节呢。”
我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雨，又摸了摸自己的半湿的衣服，然后问道：“有吹风机吗？”
096
等我把衣服用热吹风草草地吹了一遍后，程梦馨已经换上校服，在客厅里帮我倒好茶了。她仍然有些尴尬的说：“这是我阿姨家，我寄宿在她家里。今天她和我叔都下乡过节去了，就剩我一个。我想留在家里复习。”
我看了看她，苦笑着说：“你说你起床不久，现在都快十二点了。”她梳着头发说：“好不容易放一次假，肯定要睡一次懒觉啦！”看着她歪着头一手拉着发梢，一手拿着梳子在直发上缓缓下拉的时候，我才惊喜地发现她摘下了那副令我胆战心惊的总是泛着寒光的眼镜，没有戴眼镜的她，显得更加漂亮。她发现我在看她，我不好意思的连忙把视线移开。
她说：“今天吃粽子没？”我说没。她朝桌子上颔了颔首，“粽子节怎么不吃粽子嘞！盘子上有，自己拿哈…”
那一天，即使有些尴尬，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却一直都不想走。也许外面充斥着的凉意让我联想到自己的家，也许是因为孤独而惧怕再一次独自穿过那一条老街，更或许是想跟程梦馨多说几句话。程梦馨却也愿意跟我放开话匣子，我和她从粽子聊起，聊到学习，进而又聊到感情上来。我向她倾诉我的隐衷，我告诉她我是怎样喜欢上凌婧的，又是怎样的跟在她的身后，最后她又是怎样的拒绝我。我说，我真的不想读高三了，真的不想浪费自己和爸爸的时间。她很耐心地把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进去，等我把所有想说的都说完后，她微笑着问我：“照这样说，你还喜欢凌婧咯？”我有些茫然地望了望墙上的壁纸，然后尴尬地点了点头。她又问：“你爸希望你上大学吗？”我又点了点头。“那就对了！想这么多干嘛？还喜欢她就更加要坚持，要更加努力下去呀！你爸爸都希望你上大学，你干嘛还说不读高三不参加高考嘞？有些东西既然不想轻易地放弃，那就要努力地争取呀！”
她见我无动于衷，又问道：“你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会是怎样的吗？”我说我知道，我说：“每天我都会很想见到她，哪怕会是在很远的地方。”她摇了摇头，说：“要是我也喜欢一个人的话，我同样会在意他的一举一动，会想见到他。但我更会包容他所有的想法，即使他会喜欢上别的女生。因为我只想他好。但看到他伤心的时候，我也会为他着急。”
我悄悄地问：“你真的有喜欢的人吗？”
她努了努嘴，有些害羞的说道：“我觉得这很正常呀！每个人到这个年纪都有可能去喜欢一个人。”随后，她又嘿嘿的笑了起来。
“那，他是我们学校的吗？”似乎什么也阻挡不了我的好奇心，我试探性问道。程梦馨支吾了一会儿，说：“何止是我们学校，就是我们班的呢！”她又朝我哼了哼嘴。这样一说，让我大惊失色，“啊！莫非是何谨？！”她又笑了笑：“怎么会呢。何谨和我虽然是初中同学，他成绩又好，但我和他还不太可能到那个地步。”等她说完，我嘟囔道：“伍应星吗？”她摇了摇头，我又努力地思索了一会儿，又问道：“难不成是吴彪？？”她摆了摆手，说：“算啦！你猜不到的。其实他压根就不是我们这的。呵呵呵呵。”
“那你还说……”
“呵呵，骗你玩的啦，我怎么可能会有喜欢的人呢？”程梦馨又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她笑了一会儿，又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我想应该不是的。就感觉他很特别，很让人琢磨不透，也许想当作家的人都这样吧！”也就是在那一刻，我又隐约着发现她闪光的瞳孔里，似乎掩藏着一种忧伤的美，毫不经意间就会涌出泪花来。突然，就感觉心底涌现出一阵微弱的电流，顷刻间又传遍全身，我慌乱地扭过了头，漫不经心地欣赏起墙上挂的画来。而接下来，是连续几十秒钟的沉默，客厅里弥满了尴尬的空气。
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但过了好一阵，她才说道：“才不是你想的那样啦！不过说真的，有喜欢的人就要去坚持。你的成绩又不坏，上点心肯定能考上大学的。”她说的时候，显得异样的认真。
我又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望了望窗外渐渐明朗的天空。说道：“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097
出了程梦馨所在的那条老街，又经过了几条巷子，车水马龙的景象再一次扑面而来。空气中除了无休止的喧闹的振动波之外，更多的是仿佛凝固了的汽油味。想到程梦馨闪光的瞳孔，我的心情再一次变得絮乱起来。我不禁问自己：如果……如果……
可很快我又打消了自己的念头。嘟囔着：“许宁啊许宁！用不用这样啊？你喜欢的是凌婧呀！胡思乱想些什么呢？怎么这么自恋啊！”
那一天，我独自一人又去了公园那里。站在阁楼的观景台上，迎着扑朔而来的凉风和细雨，眺望着朦朦胧胧的县城，几股莫名其妙的滋味同时涌上心头。我看了看程梦馨居住的那一块街区，又望了望凌婧家所在的地方。顿时又有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眼前的一切，都仿佛离自己很远很远，我对着灰白色的天空想喊些什么，却总是有什么哽住喉咙。
我们总是在不断地失去，又在不断地寻找，有时候寻找着已经失去了的，有时候又在寻找着注定要失去的所谓新的东西。就是在这样内容空洞的死循环中，某些青春就犹如旋转木马一般，看似一直向前在奔走，却永远在原地打转。我想逃离什么，我又想留着什么，想去一个新的地方接受一个新的开始，也想继续留着这个地方，接受了一个拥有好心情的明天，就是在这样漫无边际的自我矛盾中，我们穿着高中生的校服，在升学竞争的潮流中面目全非地向前行走。
大学？又会是怎样的一个地方？娱乐的天堂还是攀比的地狱？命运的分流站还是成长梦魇的收容所？形形色色的人来来往往，数也数不清的励志故事和腐朽例子。那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三教九流的大杂烩？或许那更是一个花费父母有限精力的无限公司，浪费珍贵时间的圈养区？或许什么都不是，也或许我什么都不算。
正当我看着远方出神时，一对牵着手的情侣踉踉跄跄的从旋转楼梯上了爬了上来，我尴尬地跑了下去。我往山下边跑边回头看着这座耸立在半山腰上的阁楼，心想着下一次来时我会是怎样的一个状态。而当我再一次来到这个地方的时候，已经是高考之后的那个长长的暑假了。也就是在这个地方，我看着短信中赫然的“录取待审”四个字，心绪再一次纠结起来。
也许有关于大学和感情上的烦恼，都是凭空给自己制造的牢笼而已，而我心甘情愿地呆在里面，把某些情绪当成了习惯性的思维。而所谓的迷惘和忧伤，仅仅是作茧自缚后荒凉的心境而已。也许就像肖扬说的那样：“想考大学考不上，才会抵触，想谈恋爱谈不了，才会放肆。”可是，我自己都想不清楚，又有谁会懂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