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人间,并未遇到什么太过稀奇古怪的事,凭感觉来说都挺正常的,可越是让人安心,越觉得有事发生。
入夜,一行人选了个生意兴隆的驻馆住下,将花火和浅浅都哄睡了,清幽在上面照顾着,九子和公子卿叫了壶酒点了些小菜闲嗑了两句。
“呐~阿卿?”
“嗯?”他自顾自的喝着酒,眼不时的朝四处瞄瞄。
看他那样子,九子又不好多问:“啊!没事儿,就是想叫叫你。”
旁边桌上两个大汗,看起来并不像什么好人,且浑身烟花酒气,定是常常进出勾栏。
“大哥,你听说了吗?樊城楼里的新头牌前些日子离奇死亡了,死时像是被人抽了血液,连那尸体都干枯了。”一个看起来很壮的男子也不忌讳,声音粗旷,且九子与公子卿都是修仙之人,耳力极好。
看起来稍微瘦点的那个急忙堵住了他的嘴:“你大爷的!平日里就教你万事忌口,这里是京城,闹鬼闹得很,一句话说不好指不定就没命了!”
那人推掉了他的手:“哎呀大哥呀!你说你胆子怎么就这么小?虽说长安城里最近是闹鬼,可你我又不是什么俗人,怕这玩意儿干啥!”
长安城?原来这里便是长安城了,人间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方,干尸?闹鬼?看来人间还当真是不大太平。
吃饱喝足后,他们二人各自回了房。
九子卧于榻上沉沉睡去,夜深,又被噩梦惊醒。不过只是精神清醒了,眼睛眯着,没有完全睁开,也没有坐起,且依旧是那样躺着。
环视了下四周,她发现床边立着一人,急忙坐起:“谁!”
“你寻寻觅觅之人。”
那人正回答着,床上之人已经飞身立起,一个扫堂腿便过来了。
那人手臂一挡下,是调戏还是挑衅?只呵呵一笑:“哦!一时兴起竟忘了介绍,在下黑鬼,请多指教!”
黑鬼?黑鬼……黑鬼!
果真是夜晚的噬魂,漆黑入夜方才到此,神出鬼没飘忽不定。
翻了个身倒在床上再不看他,反正这么黑的夜里,那厮又不知用了什么妖法,到底是怎么都看不出样貌,刚睡过一觉还困着呢!硬是这厮害的!她生平又不是一惊一乍的人,还好今日睡前懒得宽衣,被禄也盖的严实:“不请自来是为贼,入夜到访,阁下当真是有雅兴!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自然是追寻味道而来。”正说着,那人竟坐到了塌边。
“更深露重,阁下还是请回吧,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也不好。”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闭上了眼不再理他自顾自睡了起来。
他似乎是叹了口气:“也罢,反正不久后便又会见面了!魔王,撒旦……”
一阵清风飞过,身后许久再未有动静。她睁眼,转身,榻边独留一缕熟悉又陌生的桃花暗香,那个自称黑鬼之人也不见了踪影。
垂了眸,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若听的不错,他刚才唤她的,是…魔王撒旦。
那便是对上了!那日净水差点杀了她,凤止为了救她,只能喂她吃那种奇怪的血腥的东西,恐怕那个东西,便就是魔王撒旦的心脏。
所以,那日凤容要杀了自己,其实真的是有意的?
第二日早早便醒来了,下了阁楼,小二热情的叫喊着“哎~这位客官,吃点什么?”
“随便。”
“那就尝尝店里的特色菜?”
“也好。”
“客官要酒吗?”
“多来两潭。”
“好嘞~客官稍等!”
公子卿下来的时候,看她一个人喝着闷酒,不免困惑:“怎么了?”
九子招招手示意他也过来坐下:“小二,添幅碗筷”
“来客官,您的碗筷。”随着小二热情好客的叫喊声,他随即坐下。
顺手夹了块兔肉给他,便不知该找什么话题,有一口没一口的说着:“昨晚我好像又做梦了。”
公子卿其实并不怎么在意,毕竟九子经常做梦,对他来说早已是见怪不怪:“你不时常做梦?”
她拨了口饭到嘴里咀嚼着:“不一样,这次不是生死劫,是别人。”
“谁?”
“他说他叫黑鬼,应该是那个新生的魔尊不错。”
“你可看得清楚?那人的模样?”
“不记得,但总觉得不是梦,屋子里太黑,根本看不出长相。”
“把清幽叫下来,我们该走了。”
“去哪?”
“去樊城楼,看看那个女子的尸体”
“你想从尸体上找到些什么?”
“牙齿印。”她竟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又不知道改怎么问,一时间语塞,只好闷头吃着碗里的食物。
他看了看楼上清幽的房间:“世间除了神仙人妖魔,还有两个种族,一个唤为魇,一个唤为魅,魇族之人常藏于深山之中不曾外出,隐藏极深且行踪无形无影,不进食任何食物,只食人精血…”
“还有一个呢?”
“另一种唤作魅,魅族人生为鲛人,易制造幻术,魅族人不得哭,不得动情,一旦流泪,必死无疑,其泪化便为定源珠,这世间至今为止也只有两颗而已,远古动荡,再未见过魅族人,该是已经绝了种了。”
“魇?魅。”想了想,九子惊讶的看着他:“难不成你是怀疑,那樊城楼的花魁娘子,是被魇族人所害?”
“尸成干尸,错不了!他奶奶的!魇族人都是些畜生,而且专挑漂亮女子下手。”公子卿顿时火冒三丈,感觉要爆起来了一样,九子的四周顿感冷寒,打了个哆嗦:“那便早些去吧,我去叫上他们。”
“你们叫我?”清幽自阁楼上走下来,花火也屁颠儿屁颠儿的跟上,唯独不见浅浅踪影。
“啊!刚准备叫你来着”看了看他们身后:“浅浅呢?”
花火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她说她要晚一会儿再下来。”
不等花火说完,就听到楼上一阵哐嗵声,九子与公子卿对视了一眼,忙冲上去。
清幽的那间包房门大开着,房间内原本摆在桌上的杯盏都掉了下来,纸窗依旧吱哑吱哑的摇晃着
九子亲手为浅浅带上的般若琉璃挂就在地上掉着,她忙上前拾了起来。
“你们看!”花火不知从哪弄出了张信纸
张开一看,上书:
今有幸虏女一名,怠慢之处多多包涵,若想见她,来紫禁城找我。
花火读着读着,面色阴暗了好多,一瞬间竟吓到了九子,他右手死命的紧握着那纸,眉间有说不出的味道。
“怎么?”清幽也看出异常,话语中满怀关心。
花火摇摇头:“不,没事”
得出的结论,无疑是浅浅被绑架了,至于绑架她的是什么人,她们谁也不知道,而她们现在能做的,只是保持冷静,这一点,花火做得最好,九子似乎看到了他眼中一丝歉意和诸多的无奈,那时,她以为花火是在担心,她以为……他或许是对浅浅报有着某种感情,直到后来她发觉她猜的错的一败涂地的时候,连一切都觉得可笑了。
浅浅失踪,她们只能放弃樊城楼的那个干尸目标直接转入皇宫,其实她们是完全可以分开让公子卿去樊城楼的,可考虑到诸多的不便和如今魔界发展的速度,还是不得分开的好,虽说公子卿路痴的程度相较之前是好了些,可再怎么说都无济于事,万一走丢了,万一到不了集合地点,想来后果都不简单。可公子卿的性子又倔,非说要去樊城楼看看,无奈之下总还是答应了他,现在立刻起身,赶去樊城楼看看再入皇宫,应该不耽搁。
街道上人挤人,也算是繁华,哪像仙界?出了门都不容易遇到,十里之外都不见的有人。虽然她大概也猜到一定是故意躲着自己。
樊城楼空空荡荡,听说是因为死了人,一下子就没了生意,楼内的姑娘们也各奔东西。
妈妈看了公子卿一眼,便忙拉着让姑娘们出来招呼,他眉头已是皱的极深,九子一见便心领神会忙把他拉到身后:“大姐,这位是我家相公,婚后便入了道门,前些日子刚从蓬莱仙山上下来,这次听闻有妖孽作祟特来看看,敢问那个姑娘的尸体可还在?”
那个妈妈藐视的瞟了九子一眼:“还在,这两日就准备入葬呢,阁下若是来的晚些,恐怕就见不到了”
“可否带我去看看?”看这个人挺好说话的,九子便试着打探了一下。
“您家相公若真是习道的仙人,就劳烦看一下,把她的鬼魂什么的带去地府安详,也免得我院内的姑娘们整天心惊胆战的。”
跟着她走到后院,推开一扇门,听她说:“这个是湘儿常住的房,她死后便画地为牢,做了她的陪葬房,怎么说她也名气正胜,那时也为我赚了不少银两,死后自然不能亏待了,毕竟也是个可怜孩子。”
走近一看,一个榻上一堆白骨,保存完好就是连血肉都没有留,屋子里一股恶臭,也难怪,如今人间正值盛夏,就算是只剩下白骨,也还是觉着恶心。
公子卿走上前看了好久:“事发之后,你可有动过案发现场?”
“发现湘儿死了以后我就封锁了这间屋子,她死状诡异,想着以后便要请人来查个真像,弄得清楚,官府的那些人觉着我们这群烟花女子命贱,案子报上去迟迟没人过来查案,便一直搁着。哎!我们这些红尘女子,除了端茶递水卖艺卖身什么都不会,关了门都得饿死,想着到时要是能给各位客官一个说法,樊城楼还是会好起来的。”
九子拉着她在一旁坐下不去打扰公子卿。清幽也过去帮了忙,也是,清幽好说也是个医圣,研究这种死法的尸体她一定很感兴趣,花火没走进来,只是站在门外瞅着那个尸体,九子并没注意太多。
闲聊时她问那女子:“既然会端茶递水各种才艺,何不去给别人做个丫环,虽然累点,不也比如今好得多?”
“我们这样的人,就算去了,也不受待见。”
人道究竟如何她九子不懂,她只知道作为神仙,并没有人一般这么多的顾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