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这场梦真好,你竟然和我说话了,而且还要带我回家……”重莲缓缓蹲下身子,用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容颜。
两世为人,她从没有哭过,哪怕死的时候,她都没有流过一滴泪。
但是为了这个人,她像是把所用的感情都用尽了。爱他,念他,最后为他泪流满面。
“倾夜,你知道吗?我一直想离开这里,我一直期望你能来带我走,但是我知道,你是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任何人都不值得你去在意。而且,而且我还惹你生气了,我以为今生都见不到你,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她跪在冰凉的琉璃砖上,想着若这只是她的一场梦,就让她在这场梦中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宣泄出来吧!哭也好,爱也好,只要醒来,她还会在这个陌生的宫殿里,成为别人的妃子。
“重莲不要哭了!”他走到她的身边,停下了脚步。清越的声音多出了一丝颤抖,接近神的他,第一明白什么是痛,什么是不舍。
“看着我的眼睛,这不是一场梦,醒来你依旧还会在我的怀里。”他蹲下身子,温暖的手心落在她的后背,轻轻抚摸。
“倾夜,我……”望着这张倾国纯净的面容,她说不出下面的话。
他是这样的完美,本可以羽化成仙,不该将他拖入红尘。她垂下了眸子,轻轻咬住自己的朱唇。
倾夜啊,其实,我爱你。
因为爱,所以变得怯懦而卑微,变得不像我自己。
他抱起她,只觉得手中的重量又沉了一些。目光划过她平坦的小腹,只有两个月,还看不出来。
感觉到她的气息,她的温暖之后,倾夜眼中澄澈而通透的光泽散去,只剩下一片醉人的暖意。
原来他也可以拥有在乎的人,拥有这样的温情。成仙有何好?站在云端看她一世世的轮回,看她成为别人的结发妻子,这样的痛将伴随他永生永世,那还不如陪着她一起在红尘中尝尽爱恨情仇。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楚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重莲蜷缩在倾夜的怀里,莹润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衣襟,舍不得松开。
“倾夜,这真的不是一个梦?”
足尖踏过月光,如雪的衣袖在空中招展,耳边是烈烈的风声。
“这不是一个梦,我可以保证!”望着怀里的少女,他露出了难得的笑意。
倾国的笑意,只为了她一人。
重莲紧紧地抱着他,眼睛还是红红的,“我不信,你如何能够证明?”这是她难得的撒娇,既然都在他的面前哭了,再狼狈一些也无所谓了。
“想要证明?”好看的眉头轻蹙,他抱着重莲在虚空中站着。
月牙就在他们的头顶上,如同月神含笑的眼睛望着世间的一切。
倾夜低下了头,青丝缠绕,寒香扑鼻。
“你……”怀中人瞪大了眼睛,身子瞬间变得无比僵硬。
这一次的吻,又是倾夜主动。重莲顿时感觉,自己被占了两次便宜。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一向她都是子牙必报,容不得别人从她那占一点便宜。
蜻蜓点水的吻,在月光下神圣无比,如同誓言。
他刚刚准备移开,就被重莲又按了回去。这一次,倾夜惊诧了,对上她璀璨而坏笑的双眼,瞬间了然一切。
她独特无比,是他命中的一劫。
唇齿交缠,俩人的青丝交叠在一起,难解难分。
情醉时,重莲迷离地睁开了眼睛,望着头顶皎洁的月色。明月为证,她此生都会爱着倾夜,不弃不离。
若是一场梦,但愿能睡死在这场梦中。在最美的时刻,没有分别,没有猜疑。
重莲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了雕花的木床上,周围的景象有些熟悉。
“果然是梦,我现在还在皇宫里?”她站起身子,发现床边放着的宫裙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梨花白的纱裙,白纱层叠繁复,及地冗长,与倾夜身上穿的白衣极为相似。
“我回月华宫里了?而且,昨天我还主动吻了倾夜?”震惊之后,白净的容颜变得通红。
对着铜镜,重莲坐下身子梳洗。铜镜中的人,脸色已经变为了正常,她藏在衣服中的药汁也被人拿走了。
镜中美人,满意一笑,华彩艳丽。
“重莲你真是好样的!终于把倾夜给办了!”她只觉得无比骄傲,通红的面颊也变为了白嫩,脸上依稀还有甜蜜的笑意。
半年之后,肚大待产的重莲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顿时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早在八百年前,别人已经将她吃干抹尽了,她还为了初吻那点破事在沾沾自喜。
“重莲你醒了没有?”外面传来的声音熟悉无比,以致木梳从她的指尖掉落。
一转身,铜镜前面已经没了人影。
门打开之后,看见的人还如记忆中的一样,潋滟的桃花眼,苍白如雪的皮肤,杏花色的菱唇边总带着风流的意味。
“沐风……”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颤抖的。
“你认识我?”他有些惊讶,很快就恢复了不羁的神色,“不会是我何时留下的风流债吧?啧啧,惹上祭司大人的女人,我的胆子真不小!”
“什么意思?”她有些听不明白,他就是沐风,但看向她的时候,眼底却少了些什么。
沐风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夺目的桃花眼里有了片刻的失神,“我生了一场重病,醒来之后,很多事都给忘了。”
“你我是否相识?”
重莲望着他,嘴里有些苦涩,没有回答。
“我像是丢失了很重要的东西,但是怎么想都不记得了,若是你知道请告诉我。”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她,神色隐隐有着期待。
他眼中的期许灼热得像一把火,往事种种烫在她的心上,无端的痛。
慌乱地避开了沐风的眼睛,“忘记了就说明那样东西并非你想象中的那样重要,还是忘记为好。或许,你以后还会拥有更重要的人,值得你用一生去守候。”
“你说‘它’是一个人,我忘记了一个人,会是谁?”沐风低喃自语,潋滟的眼睛中只有一片苦楚。他明明清楚“它”很重要,努力想起时却只有一片空白。
看着他痛苦焦虑的模样,重莲叉开了话题。
“你可知道沐雨在哪?”
这一次,沐风又疑惑了,“我不知道,当我回到月华宫的时候,从没有听过这一个名字。”
沐雨不在了?重莲又是一愣。她才离开月华宫不久,但似乎发生了很多的事情。
在沐风的陪同下,她用了早膳。早膳很丰富,旁边沐风搬来的炉子上还炖着一罐鸡汤。待她吃完之后,沐风就将鸡汤端出倒进小碗里,等凉得差不多的时候才给她端来。
一样的细心与温柔,可他的眼底再没有她的影子了,只是在对待一个陌生需要照顾的人。
闻到鸡汤的味道,重莲又想吐了。
推开沐风,抱着旁边的木桶狂吐起来。莹白的小脸变得苍白无比,眉头皱起,表情很是痛苦。
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总想着能为她做些什么,温暖的手贴在她的身后,为她虚弱的身子注入了神力。
温暖的感觉如同水流在她全身游走,难受的感觉也减轻了不少。
“我可以不喝吗?”她是真的不想喝。
桃花眼中闪过一丝为难,他知道她不喜欢这个味道,但是为了她的身体,“喝一些吧,祭司大人命令的。”
倾夜?这个名字,只要她想来就会感到温暖而平静,像是一根羽毛轻轻落在她的心头上。
“好,我喝!”说着,从沐风的手中接过汤碗一饮而尽,这气势颇有英勇就义的感觉,“炉子可以撤走了吧?”
沐风摇摇头,“过会还要炖中午的药汤。”
“为什么?”正在擦嘴的重莲忍不住大喊起来,要她天天喝这些破玩意,这是一种折磨!
“这也是祭司大人的命令”沐风如实回答。
坐着的人瞬间就跳了起来,“不行我要去找他!他从王宫里把我带回来,就是压着我天天喝这些破东西的?”
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沐风拉住了。
“你现在不能去找他”桃花眼中竟有些焦急。
重莲的心,没有来的一颤,“为什么?”
沐风犹豫了一会,觉得重莲和祭司的关系非同一般才狠下心说:“每到月初,都是月光最薄弱的时候,祭司大人的神力就是来源于月亮。十五的时候最强盛,而在月初,新月的时候就会受到反噬。如果天下有人想要杀了祭司大人,只有趁现在这时候。所以,每到月初,祭司就会闭关不出,忍受反噬。这个秘密很少有人知道,除了君王,还有祭司大人的亲授弟子,月华宫中其他的神官都不知晓。”
只是几句话,却将重莲吓出了一身冷汗。他不是无敌的吗?他不是随心所欲的吗?原来也有这样的时候,忍受神力的反噬,那会是多痛的感觉?
昨夜正是新月,是反噬最厉害的时候,而他偏偏去了王宫,只是为了救她出来。重莲咬着自己的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是在乎她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在乎。
假如,那夜有人想要杀他,他该怎么办?她却什么都不知道,还缠着他,让他在月光下站那么久。
眼角有了湿意,重莲仰起脸来,不让它落下。
“沐风我知道你丢失了什么。”
“是什么?”他急切地看着她,神色复杂。
“是爱,爱一个人的感觉。为一个人倾尽所有的痛,为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的快乐。只要他露出笑靥,再多的痛苦也是快乐。而我,也是今天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