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静谧的空气中似乎凝滞着什么,这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感觉像是一只只拥有巨力的手掌,扼住每个人的咽喉。
杨易说不出话,因为他感觉面前的警察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自己的轻声细语都有可能引发火山的喷发;老马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有可能下一句话就脱离了作为一个警察应有的素质,年轻的警察们不敢说话,他们似乎担心自己下一秒就如同小李一般,生命消散在本应绽放的日子里;马一不知道说什么,这次任务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只有柳絮,她头部微扬,露出细腻的脖颈,一双眼睛盯着夜空。在这个灯火阑珊的城市里,早就看不见点点的星光,只有那一轮即将趋近圆满的明月仍旧挂在天空上。
它应该是人们肉眼可见的唯一没有消失的星体了。
柳絮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夜的静谧,似乎在为逝去的生命哀叹,似乎是对消失的事物伤怀。她牵起杨易的手,绕过老马,走向警车。
警铃再次响起,在外人看做示警的声音,在老马等人的耳朵中却成了哀鸣。
或许是因为有同事离去的原因,整个警局留守人员努力使自己繁忙起来,这样就可以短暂的忘记一些东西。
老马作为组里资历最老的同志,他在回归的途中就已经打电话给莫军汇报今天晚上的情况,主要报告了马一的身份问题和小李的因公殉职的事情。
作为局长的莫军,听说马一身份保密之时并没有从柔软的床上起身,所谓不知者不怪,你自己不说明身份,就不要怪我怠慢了,如果以后人人都自称领导微服私访,他这个局长怎么可能忙得过来。
不过当老马说到小李殉职之时,本打算睡到天亮的莫军瞬间从床上站了起来,人命本就是大事,更何况是自己队伍中的同志,简直就是天大的事情,在现在的局面下,再有警务人员死亡,他这个局长如果不弄清楚情况,乌纱帽就不保了。
莫军比老马他们先一步到了警局,等老马回来以后立刻叫他进办公室详谈,被带回来的马一杨易他们被分开做着笔录。
马一和马二面对询问一直不做正面回答,他们唯一的一句话就是“保密任务,不能透露”,气的做笔录的警察咬牙切齿,但想到老马对待他们的态度,也就只能忍气吞声了。
杨易被单独带到一个房间,这应该不是电视上演的审讯室,三面墙壁的书架上摆满了档案盒子,应该是一个资料室,临时做笔录用的。
“小子,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给你做笔录,我在警局里出了名的脾气暴,你最好老实点,不要逼我用手段。”
坐在杨易面前的是一男一女,女人戴着一副大的有些夸张的眼睛,搭在她小巧的鼻梁上,看起来非常别扭。她的手里拿着笔和本,应该是负责记录。
说话的男生面色有些稚嫩,看起来甚至比杨易年龄还小,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却偏偏说些带着恐吓的言语,让人啼笑皆非。
不过杨易作为一个老实的大学生,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跟同学打个架,面对警察,他还是有些拘谨的,听了对方的话,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姓名?”
“杨易”
“年龄?”
“十七,马上就要过十八岁生日了。”
“职业?”
“学生”
“仔细说一下你看到的情况。”
杨易把自己从下出租车开始的经历详细的说了一遍,期间那个男性警察又提了几个问题,杨易也一一作答,非常配合。
“很好,你看看记录的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话签字。”
杨易结果笔录,稍微看了一下,就在最下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做完笔录的杨易被带到了外面的办事大厅,长椅上柳絮早已坐在那里,杨易小步疾走,坐在柳絮身边。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杨易紧张的问。
柳絮摇头,看着面前的男孩担忧的样子,心中温暖,她柔声安慰:“没事的,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他们不能把咱们怎么样。”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做完笔录以后,杨易和柳絮就像两个透明人,再也没人跟他们说过一句话。杨易找人询问他们能否离开,却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告知:领导正在开会,等待领导处理。
莫军听老马说起了出警细节,作为一个能够年岁不大就担任分局局长的存在,除了依靠那层关系,他自身的嗅觉也是很敏锐的,莫军很快想到了这件事情的处理方法。
“老马,咱们也是老同志了,说实话,这件事情不好办啊。你也知道,市局刚刚发生警务人员伤亡的大事不久,咱们分局好的不学,也牺牲了一名年轻的干警,如果处理不好,你这个组长带头人和我这个局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老马心里一惊,这厮不会是要让我当替罪羊吧。心里的不安替代了愧疚,老马就要说话。
“你先不要急,听我把话说完。”莫军似乎看穿了老马的心思,截住了后者的话头,继续说着。
“你说那几个人是在执行秘密任务,这个事情咱们可以拿出来做文章。先不说他们的身份是真是假,他们可以一口咬定是听信了他们的话,放松警惕导致的悲剧发生。”
“你想想,如果他们是假的,他们算是欺警,我们只有听信谎话的过失,我们本来是要进行验证的,只不过在验证之前发生了血案,这是处理不当;如果他们是真的,我们可以说是协助上级领导,在与歹徒的搏斗中发生惨剧,小李可以被追加荣誉,你可以立大功,我这个做局长的也能有面子不是。”
与莫军谈妥之后老马就离开了局长办公室,莫军也亲自邀请马一和马二进办公室坐坐,他将当着两人的面向市里打电话求证,不过看两人淡定的神色,莫军心想他们两个的身份可能是真的。
老马没有忘记笔录的事情,他看了马一两人的笔录,“秘密任务,无可奉告”这八个字并没有出乎老马的预料,他放下露出大片空白的笔录,拿出另外两份看了起来。
笔录记录的很详细,内容也很符合正常的逻辑推理,只不过老马总觉得有某些地方不对劲儿。
他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人上了年纪就容易疲惫,夜间值班本来就不适合他,在加上一路的奔波,心情的压抑,咖啡这种兴奋剂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老马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东西横亘在他的脑子里,他视线漫无目的的扫视着,他看到了相依相偎的杨易和柳絮,两个年轻人应该也是乏了,眼睛微眯着似乎是在打盹,但只要有人男生就会睁开眼,确定不是找他的以后,看一眼始终闭着眸子的女生,再次闭上眼睛。
那些年轻的同事都低着头,每个人手上或有一本书,或有一份卷宗,或是拿着笔对着本子,老马知道,他们这些都只是做做样子而已,真正内心在想什么,哎···
老马视线收回来,看到桌子有些凌乱,再加上他此时也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便动手准备收拾一下桌面。
一份潦草的笔记映入眼帘,老马突然想起来,曾经有三个大学生报告过一起失踪案件,失踪人员是他们的室友,当时老马心情因为市局袭击案有些气愤,心态没有摆正,因此在他们报案时只是草草进行记录,并没有使用专门记录本,他当时还因此被莫军局长训示了一顿。
老马扫过记录,终于明白刚刚横亘在脑中的东西是什么。
“失踪人员姓名:杨易”
今晚的笔录——姓名:杨易。
为了确保不是同名同姓,老马走到杨易身前,轻轻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你是金陵大学的学生吧,你有个室友叫张子航?”
杨易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警察,他心里揣测对方是如何认识张子航的,同时点头回应:“是的,张子航是我的室友。”
“你不是失踪了么,怎么这么晚出现在这里!”老马心头突然冒出一股怒气,他说话的语气有点重,嗓门有点大。
周围的同事都抬头看过来,他们好奇杨易是怎么惹怒老马的,杨易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什么失踪?”
“果然,我就说你们这些孩子整天不学好,这才多大点,就跟小姑娘宿夜不归。啊?你知道你的室友以为你失踪了报警么!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没回去过!你们就是这么报答自己父母的,他们花钱是让你们学习,不是瞎玩!”
老马再次想起了小李,他看着杨易,就像是看到了以前那些心性不成熟的组员,他不希望杨易也因为无知无畏落得个悲剧的下场,他有些很铁不成钢,决定给这小子一点教训:“你的室友因为你报假警,你知道报假警的后果么!”
杨易脸色有些苍白,他不会想到,今天晚上自以为正确的举动,将会引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