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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块拼图:能够让梦想坚持到最后的,不是热情,而是“信仰”

出场前的一分钟

“爸,你今天应该还是有来厚?”我在黑暗中说。前方,像一个光的隧道,尽头是舞台灿放的灯光,还有观众们的呐喊,等着我就要走出去……

我第一次走出去是2005年的《爱的力量》演唱会,是亲爱的爸爸,离开我的那一年。

50年的人生,真的好短。短到他都还来不及享福,来不及让儿子带他去环游世界,来不及看他儿子的演唱会。

爸爸生病那年,也是我的演艺事业终于又有机会开始拼的时候,我想过要减少工作,多花一些时间陪他。可是爸爸很坚持,要我珍惜这些得来不易的机会,绝不可以放弃任何一个表演工作。那一年,我真的好努力──好努力工作;也好努力对抗我对爸爸的愧疚和担心。

每当我终于结束工作,我总是直奔医院,爸爸经常都已经睡着了。我静静地看着他一天比一天瘦弱的身体,每次都那么心痛……

爸爸要走的那一天,我们把他从医院接回家里。那是我们父子,最后的13个小时。

我们聊了好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我在说话。我跟他说了好多,从小到大的事情,再小的事情我都拿出来说──因为我真的好舍不得,我们做父子的时间太短,所以我们一起经历过的每一件事情,我都舍不得忘记……爸爸静静地听着,我知道他也跟我一样,又回到了当年的场景,又享受了一次,我们全家三个人总是那么亲密的快乐。

“阿祥,对不起!爸爸没办法看你的演唱会了。”爸爸突然打断我。

我知道,爸爸累了!他为了我们跟那场病打仗,一直对抗得好辛苦。

“爸,你先去玩,先去环游世界。我会好好努力工作,也会好好照顾妈妈,你不要担心。”

爸爸走的那一刻,我的心都碎了。我假装依然努力工作,可是我的心,碎在跟爸爸说再见的原地,我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真的离开,我只要一安静下来,心就好痛好痛,然后,马上又逼自己去工作,我每天的每一秒钟,都真的好想好想他……

2005年的《爱的力量》,是爸爸给我的力量。

那是一个终于又属于我的舞台,我奋力地唱跳,台下的你们,开心地给我掌声跟呐喊,并不知道,这个终于又站起来的男人,其实整晚在泪眼模糊的视野里,一直看见的,是当年第一次要表演打鼓的男孩──那个男孩因为紧张,所以忍不住哭了!站在他旁边的,是永远可以给他安全感的爸爸,爸爸一直在跟他说:“阿祥,不要紧张,深呼吸……”

我一直相信,爸爸还在我的身边;也深信每场演唱会,他都会来看。

在《爱的力量》筹备期间,我经常梦见他。有一次,他要我把他的歌本烧给他,因为他在另一个世界,也要组康乐队。

我问他:“你的歌本放在哪里?”

他说:“在电视柜旁边的抽屉柜里面。”

因为长年住在台北,我早就对基隆老家的摆设,完全脱节了。我依照爸爸在梦中所说,打电话告诉妈妈,请她帮爸爸找歌本。当妈妈照着我的形容,打开那个抽屉柜的时候,竟然真的看到了爸爸的歌本!

在《爱的力量》演唱会当中,我更是深刻地感觉到,爸爸的存在。那晚,我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那是一首我想要唱给爸爸的歌,在唱这首歌的时候整首歌只有吉他伴奏,我边唱边想着爸爸……在耳机传来的吉他音乐声中,竟然开始出现了鼓声,而且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确定……

下台后,我马上去问乐队老师,确定当时的台上,鼓手是绝对在休息的。

那个晚上,我又梦见爸爸了。

“爸,你有来看厚?”我问。爸爸笑着点头。

“吼,你还帮我打鼓喔?那首歌不能打鼓啦!我差点乱掉。”我笑着说。

“爸爸不只帮你打鼓,最后你在谢谢大家的时候,妈妈激动得站起来,然后把两只手同时举起来,跟你挥手……”──我回想起在谢幕的那一刻,我对大家深深地一鞠躬,好久好久,当我抬起头来的那一刻,就看见总是习惯用“右手”跟我挥手的妈妈,那天竟然同时用了两只手……

爸爸说,那天就是他拉起了妈妈的“左手”,给我一百分的挥手。

当年那个因为怯场,而在打鼓时流泪的男孩,在得到爸爸的一百分之后,变成了一个男人。他在后来的每一场演唱会里,不只荣耀自己,也为了荣耀他的父亲。

那是他坚决相信,他的每一场演唱会,不管在天涯海角,爸爸都在台下欣赏着。

就好像他也同样相信,不管他在追逐梦想的过程里,会遇到什么挫折和困难,也只要他仰望星空,就会再度看见,当年在那个打鼓的男孩旁边的身影,那是永远可以让他依靠的爸爸,正在轻轻地对他说:“阿祥,不要紧张,深呼吸……”

那个身影,从此成为他最坚定的“信仰”。当他满怀热情前进,当他的热情偶尔被现实浇熄,当他偶尔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梦想,是不是只是一个“梦”的时候,那个“信仰”,就会在他的前方出现,就像一盏矗立在远方的灯塔,给他力量,让他不会在现实的汪洋中迷航……

直到现在,我都还是会在演唱会,给爸爸留一个位置。

直到现在,在开场前的一分钟,当我站在升降台上,前方,是一个光的隧道……

我都还是会很想跟爸爸说:“爸爸!我对你的承诺,我真的都做到了!妈妈也很好,你不要担心。爸爸,你看见了吗?前面好多好多人!”

在黑暗中,其实我什么也没说。我只是轻轻地,在胸口合十祷告──那就是我一直珍藏在胸口的:

那是爸爸给我的第三块拼图:能够让梦想坚持到最后的,不是热情,而是“信仰”。

然后带着那股力量,朝着光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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