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一直是于木极其钟爱的颜色,也是她日常穿衣风格的三大主色调之一。可是,这些天她是那么的讨厌它。
医院恐怕是白色用的最多的地方了吧,这里到处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病床、白色的被褥、白色的药瓶,还有床上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连偶尔扛不住陷入梦境时也都是漫无边际的白色向她紧紧靠拢过来•;•;•;•;•;•;
敲门声起,一群人走了进来,于木站起身,揉了揉肿的不像样的眼睑,看到了一张和胡蔚长得甚为相似的面容。
于木设想过看到胡蔚他家人时的场景,如今真到了这个时候,却没有迎来想象中的那种疼痛。
胡蔚的母亲出奇的冷静,要不是她脸上无声无息掉落的滴滴泪水在灯光的照射下那么明显,刺得于木的眼睛生疼,她差点儿就以为一切不过是一个幻觉,一场梦,醒来后什么都不会发生,所有都还停留在最初的轨道。
胡蔚在这件事上没有骗她,他的母亲果真就像他以往说的那样秀外慧中,即使人到中年依旧很漂亮,是那种不张扬不犀利的漂亮。气质温润,想必平日里一定是一位和蔼可亲、对待病人特别有耐心的医生。
此时此刻,看到这样的一位长辈,于木如同找到了主心骨,这几天一直紧紧揪着的心好像被泡在了温水里,慢慢舒展开来。
有人把于木轻轻往外拉,于木抬头看了看,这种时候自己待在病房里确实也不合适,便木木的跟着秦意走了出去。
对于韩秀玲看到她时过于冷静的行为,于木一开始很诧异,不过也不难理解,她儿子不是自己开车撞的,有什么理由怪她呢,又有什么理由像电视剧里那种母亲一样不由分说上来先给一巴掌,自己明明什么过错都没有。
可是,怎么会没有呢?
那个原本整天言笑晏晏,此刻正苍白无力的在床上睡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的人,救的人是她,被车撞是为了她,昏迷不醒也是因为她。
这么一想,于木觉得自己身上还是有很大责任的,而且是根本责任。如果能挨一巴掌,心里或许会好过一点儿。
“你是于木?”韩秀玲从病房里出来,端庄的脸上留下两条泪痕,看向她。
“嗯,我是。”于木看着她说道,心里有着罪犯面对警察时的忐忑。
韩秀玲点点头,对她说:“孩子,回去休息吧,你在这守了那么长时间了,也该累了,这有我和胡蔚的父亲就够了。”
“嗯。”,知道自己在这儿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于木应道。只是听她这样关心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问她:“阿姨,您不怪我么?”
“怪你?嗯,在往医院来的一路上,我是挺怪你的,到了这儿,看到他那副样子,我就更怪你了。我儿子那么好动的一个人,为了救你,现在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你说我这当妈的怎么可能不怪你?”她的声音此刻听来才有些激动,眼神里有化不开的悲痛和于木设想过无数遍的丝丝恨意。
“可是,我是他妈妈,了解他的一言一行,他为了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了,如果我对你不好,他会心疼的。”韩秀玲的语气里没了上句话咄咄逼人的气势,惨淡一笑,仿佛能猜到她如果伤害于木,胡蔚会是怎样的神情。
于木只是沉默的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你先回去吧,好好休息一下,顺便整理一下东西,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北京,胡蔚的情况需要转院。说实话,我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可我想他醒来第一个最想看到的应该就是你。我和胡蔚的爸爸很忙,有你守在他身边,我们也可以安心一点儿。”韩秀玲说道。
“嗯。”听到韩秀玲的话,于木稍稍放心了,她知道胡蔚的父母不会让他留在L市,很怕他们不会让自己再见到他,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二人又说了几句,于木便赶紧搭秦意的车回家收拾东西了。
到了北京,胡蔚的情况依旧很不乐观,他父母请来了无数的专家和很多过去的同学一起为他会诊,可那么多天过去,胡蔚还是没有丝毫要醒来的意思。
半个月后,于木为两人写了辞职信,托人送回去了,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可是听来看望胡蔚的同事说领导没给批,主任等着他们回学校去。
回去?于木何尝不想,只是她希望是两个人一起回。
“木姐姐,你又没吃午饭吧。”秦意带着餐盒推开门走进来。
“哦,忘了。”于木淡淡说道。
“今天的衣服颜色很漂亮,非常衬你的肤色。对了,故事回忆到哪了?”秦意把餐盒一个个打开,放在于木面前,坐到了病床对面。
“嗯•;•;•;•;•;•;讲到我搬家了。你说那次我怎么那么笨,胡蔚那么清楚的知道房子里少了什么东西,我却没有察觉到。”于木看着床上静静沉睡着的人的英俊脸庞,苦笑着说。
今天的她,穿着的是胡蔚在她生日时给她挑的裙子,浅紫色的。过去她还觉得颜色太亮太艳了,结果那人皱着眉头问她:“木头,从实招来,你是不是整容了?脸是二十多岁姑娘的脸,心却是五十多岁老太太的心,再说了,现在老太太们穿的可比你时髦多了,你也就比得上《红楼梦》里面那个刘姥姥,不,现在是于姥姥了,哈哈······”
半个月的时间逝去,她发誓,以后不会再穿白色的衣服了。
“不奇怪啊,他们不都说木姐姐你是榆木脑袋。”秦意看看紧闭双眼的那个和她一起长大的人,再看看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越发瘦削的于木,脸色和床上躺着的那位真是夫妻相,心里如被针扎一样,却不知该怎样安慰,只能尝试着说点儿轻松的话。
连专家目前都不确定胡蔚到底还能不能醒过来,她又怎么有办法自欺欺人的编织谎言骗于木。
“嗯,我确实是长了个榆木脑袋。”于木笑着说,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好了,好了,你快吃饭,吃完了我好听故事呀。再过一段时间我就要服从命令回学校了,听不着了。”秦意别开眼不再看她,催促着说道。
“好。”
明明电视里和小说里说给昏迷不醒的人讲回忆,他就会从沉睡中苏醒。
护卫,你什么时候醒过来啊?
明明人家一两集的时间就能办到的事儿,我都讲了十天了,怎么到你这儿就不管用了呢?
你是不是打算都听完了才睁眼?
那我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听到你亲口说你喜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