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的行程是短暂的,还有好多地方她没有走到,还有好多新奇的东西她没有看到,但是她已经感到了一种极大的满足,她的心情也因此而变的十分亮丽。她每天骑着自行车上铺子或者回家,会无所顾忌地哼上一两首动听的流行歌曲。她人长的好,嗓音也还不错,听的那些路上的熟人都暗自吃惊。这期间,王月礼又和她有了两次私会,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自然、那么顺理成章的了,她早已经没有什么难为情了,她的身心已经都给了他。
不久,生礼从工地上回来了一次,这一次,她对他是那样的热情,这都是从来也没有过的现象。她给他做最好吃的,督促他去洗澡,帮助他换洗衣服。晚上,她更是柔情似水,不待生礼催她,她就脱了衣服赤条条地钻进了被窝里。生礼在她的身体里游走,她竟达到了两次的高潮。之后,他们说了许多体己的话。
但是,在一个晚夕,丽美子和工头之间的事情,被别人发现了。发现他们的人正是那两个小混混。其实,他们的事情,是迟早要被别人发现的。丽美子就曾经怀疑,他们的事情是不是早已被隔壁的那些民工发现了,夜里,她和工头挤在那张不算大的床上,尽管他们做了十二分的小心,那张床还是被他们弄的吱吱直响。有几次,白天,丽美子看到了民工们那些莫名其妙高深叵测的笑,她就猜想,事情是已经败露了。谁料,这一次,他们是被人活脱脱地捉在了屋里。也怪她,麻痹大意了,她早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冲昏头脑了,及至这天夜里,铺子的门被擂的山响的时候,她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龟缩在墙角,瑟瑟地抖着。最后还是工头披上衣服去开的门,工头也被吓坏了,但是他不开门不行,他怕惊扰了隔壁的那些民工,把事情闹大了,不是玩的。进来的是那两个小混混,这两个小混混早就瞄上他们了。工头说好,遇上你们算我认栽,为了息事宁人,工头拍给他们三千块钱。
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那两个混混以告发他们为由,三天两头来找工头要钱。工头恼了,工头说这事说有就有,说没有也就没有,他们又没有拿到他的什么把柄。工头从此就不搭理他们了。这两个小混混真还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终于把这件事情给捅了出来,最后闹到丈夫生礼和婆婆都知道了。生礼是个老实人,这样一口恶气只能往肚子里装,只是每天给丽美子阴沉着个脸,也不和他搭话,晚间吃了饭闷头就睡。可是婆婆就不一样了,婆婆本就对丽美子开裁缝铺有些看法,现在闹出这样丑事来,怎能干休。这天丽美子从铺子里回来,婆婆就挡在了门口,扯着驴脸子直吼:“咋,你还有脸回这个家?还不一头撞那墙上撞死!你不羞死,我都让你羞死了。”又鼓动生礼说:“生礼,你也是个男人?都让人给戴绿帽子了你还能睡住?我们家咋就出你这样现世宝。”丽美子羞愧的,低着头不还一口,她真就觉着对不住生礼,她真希望他就翻起身来,抽她两个耳光。生礼却只是闷着头,脸憋得个紫红。
晚上,丽美子搂着宝宝独睡一边,她整整哭了一个晚上。
这件事情,使丽美子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成为人们谈论的焦点,许多人再看她的时候,眼光都是鄙视的,或是轻佻的。丽美子几头都难做人,她的铺子开不行,不开,回到家里,婆婆又是漫骂,又是讥讽,耳根一刻都不能清静。她又羞,又气、又烦,恨不能跳黄河去淹死,恨不能找根绳子来吊死。
工头的工程很快就完工了。那一次,丽美子经过工地,她鼓足了勇气把工头叫到边上,跟他搭几句话。那些民工们噢噢叫着,对他们挤眉弄眼,丽美子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对工头说:“我实在活不下去了,我想跟你走。”工头说:“你想走,就走。”丽美子狠狠心说:“走!”
工头终于在工程完工后,找人把那两个混混狠揍了一顿,那个瘦子都被打断两根肋骨。丽美子跟着工头走的那天,她哭了一场,又笑了一场。随着班车逐渐进入人流繁华处,她的心境也逐渐开朗了。
都市真是个好去处。丽美子跟着工头,在一个相对比较偏僻的地方,租了一间屋子。冬天来了,屋子里通了暖气,这是在她们那里根本不敢想的事情。她大多数时间呆在屋子里,有时闷了,就自己出去走走,或者让月礼陪她出去走走。许多的时候,王月礼是陪着她的,有月礼在,她就有无限乐趣。原来王月礼也会讲那么多粗俗的话语,这些话语,一经他的口说出来,她就乐不可支。有时,工头会把头拱在她怀里,喃喃私语,这时候,她就会望着怀里的这个脑袋,这个脑袋完完全全被她的美丽给征服了,它应该是属于她的。她也是属于他的。这么想着,她就有一种幸福的羞怯,她就会轻柔地去抚摸他头上的每一个毛孔,去抚摸她的鼻子,眼睛,嘴巴,耳朵,这一些都是那么的真实,那么的美好,美好的她感到那真是一个幻境,美好的她觉得难以承载。
为了她,工头会大把大把地去花钱,比如说那一付耳坠,两千都没有挡住。比如说那件黑皮夹克,五千还挂零。丽美子小心地在身上比划着,红着脸说:“哎呀,太贵了,真是……”但不久,她还是把它穿上了,很快她也就适应了这件衣服。她走在街上,她也学着城里女人那样,胸脯挺着,腿迈的笔直,她觉得她并不比她们差哪里。
这些美好的日子!
春天来了。突然有一天,丽美子这间屋子里来了一个人,是个女人,是个比她大十来岁的女人。这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女人,身上有着一种天生的傲气。丽美子还没有和她攀谈几句,她就已经知道,这是王月礼的妻子。丽美子开始慌恐,心跳、气促起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这个女人有着一种压迫人的气质,特别是对于丽美子这个乡下来的女人而言,就更尤甚。她叫张艳萍,而实事上,工头的发迹也完全是靠了她,靠了她那在城建局当处长的父亲。现在,她们已经有了一个孩子,是个男孩。这个女人比较委婉地告诉她,她不应该再纠缠他,这样没有结果的。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他们不希望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况且,孩子还小,孩子不能没有爸爸。丽美子拼命地点着头,眼里有一汪泪水。通常的情况下,丈夫有了外遇,妻子往往是难控制自己的,这个女人却没有给丽美子过多的难堪,丽美子还心存感激。可是,当她离开这个屋子的时候,丽美子突然觉得天塌下来了,她六神无主,心灰暗到了极点。
如果没有了王月礼,她今后该怎么办?如果没有了王月礼,她今后还能不能撑下去。那个下午,她站在窗前,看着街上熙来攘往的人流,思绪不停地在翻腾。她甚至想起了宝宝,想起了生礼,许许多多的往事涌上来,搅扰着她,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经。工头终于在她的期盼中回来了,但他显得神色慌张,脸上流露着许多凄楚。显然,工头的妻子同样给了他某种的警告,尽管如此,见着工头,丽美子还是觉着有了主心骨。跟工头在一起,她就是觉着踏实。这个夜晚,他们耳鬓厮磨着,话匣子一直拉到天亮。
实事上,他们一直在逃避着的一个话题,那就是接下来该怎么办?会不会分手?要不要永远在一起?每一种假设都有可能。然而丽美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分手这样一件对于她来说是残酷的事情,来临的却是这样的快。
她跟工头的妻子再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她们距上一次见面不到一星期的日子。这天工头的妻子带来她的孩子,是个只有三岁的孩子,挺可爱的一个孩子,这又让丽美子想起了自己的宝宝。工头的妻子带着那样一付盛气凌人的架势。可是当她说起她已经打算离婚的时候,丽美子又觉着她可怜巴巴的。她已经开始同情起她来了,她说:“你们完全是不应该离的,月礼的脾性是那么好。”工头的妻子摇着头,她依然说他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不愿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与之相应的是工头到她这里的次数明显地少了,他大概已是被这无情的实事给击垮了,面目憔悴。丽美子心里更是刀子剜一般难受。这样一件事情,她似乎也快活不起来。她本善良,在离开儿子之后,那时时涌起的苦痛与思念,已经够她喝一壶的了,她怎忍心去拆散别人的家庭?
这个春天,不论是对于丽美子,还是王月礼,都是一些不平静的日子,既有一些美好的回忆,也有许多惨痛的记忆,就像那些已经盛开,又很快凋零的花朵一样。当然,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丽美子也不会决然离开王月礼,离开这座城市的。
那一天,王月礼和她在一起,他们依然情意缠绵,电话铃把他们惊回到了现实。电话中,工头的妻子哀痛而泣。原来他们的孩子因为蔬于照顾,掉进了附近的地沟里,手臂骨折了。工头听了,惊得跳了起来,披上衣服就蹿出了屋门。丽美子也惊呆了,一种负罪感一瞬间涌了上来,搅闹的她心神不定。后来,她也去了医院,不过她没有去病房。远远地,她就听到工头的妻子拉着哭腔在埋怨工头:“为什么,你就不能跟孩子多呆一会儿呀……”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就没有见到工头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