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和神态黯然,想想他那寄予厚望的弟子,除了痛惜竟挤不进一丝他念。
“师兄,韩师兄言之有理,可切勿再让他们重蹈了郝达二人的覆辙,还未有出师成就,便就此湮没啊。”
薛和也是起身叹言,虽说那些弟子都是旁人亲授,但都是关系万灵派后世社稷的青年英杰,正所谓爱屋及乌,他们这把老骨头活到了这等年纪,心中最大便是万灵派的前程,而其余的争名夺利就看的极淡了。
“区区名号,确实不能与门中弟子性命相提而论。但我万灵派既然被天下人奉为第一正道,便正是要能舍身为人,捍守正道大义,若是惧于魔教威势,就此闭锁山门,岂不是让天下仁人志士心寒不齿?”
“若是我万灵派都怕了他魔教妖众,日后再生劫难,还有谁会甘为当先?我也是权衡许久,才愿让他们外出游历的。”最后,周敬仁便只有一声轻叹,自顾化解着心底的挣扎。
这回众人则是无言反驳,任谁都清楚眼前的周敬仁是如何为人,若是于己不利,他尚且会置之谈笑,不去争夺计较。但若触及门下弟子,就是真可谓是锱铢必较,容不得半点差池。
就连他都如此说了,其余人自然也颔首相认了。
“此行较之以往必会多有险阻,加之你等又是初次下山,并无经验见识,还要多加谨慎,凡事三思才好啊。”劝下几位长老之后,周敬仁也是苦口婆心地冲着任道远等人交代,“如遇外人,莫要提及万灵派的出身最好。”
“弟子谨遵掌门言教!”闻言,众弟子不敢有丝毫怠慢,纷纷扣拳相报。
“记得便好,这第一件事也可就此为止了,待你们出山之前,我自会安排长老帮你们一一细分。”
周敬仁说着便给宁长老使了个神色,示意他着手去料理这些事务,而后又道:“还有这第二件事,则是老夫也要在三日之内,离开万灵山。”
众人先是一愣,随之皆是惊得一呆,一时都有些没弄明白,怎么说着他们那些年少弟子的出山修行,却连掌门真人也要走了?
一众长老和那些年长弟子们尚且不提,就是站在外围的任道远之列,对当年正道与魔教的那场大战也是素有耳闻,自然晓得当年双方伤亡惨烈,即便是魔教也不敢再有纠缠,待纷乱休止后,便由正道数位豪杰与那魔教教主相约,定下了个百年戒约,祈望能求得一时平和,不再有涂炭生灵的罪孽对峙。
而在这约定之中,其中便有一条:百年之内,凡参身于这赤鸠崖一役的各派掌门,还有魔教教主以及其麾下屠龙使,若非因天下人所闻之事,非宗门内事,不得擅自出山。
也正因为如此,周敬仁等身为掌门之人,便要遵守信诺,不得踏出万灵山半步,而司徒闻风、刑屠烈二人可亲身前来万灵山,则是由于这武斗盛会乃是天下皆知,自然不必顾及这信条所言了。
堂堂三大门派的掌门都是要恪守约定,令其数十载不敢轻易出山,可见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但此刻周敬仁却言说要亲自出山,便不难怪众人惊讶诧异了。
韩炎等人也未听过周敬仁有这般想法,纷纷带着疑虑顾忌,眉头大皱。
“师兄,这是何出此言啊?”韩炎等人几乎异口同声,紧忙向其问道。
“是啊,当年之约可是师叔亲自鉴定的,若是出了山,那岂不是……”
“况且这些年来得以天下太平,却也都是仰仗了那一纸合约,如若犯了戒项,岂不让魔教有机可乘了?”
“……”
各位长老无一不是态度坚决,要奉劝周敬仁断了出山的念头,可见此等事关重大,容不得他们有半点疏忽。
而面对众长老连口反对,周敬仁也不心慌气恼,解释道:“我自然不是胡作非为之人,只是这约定我们苦心遵誓,但你们可看到魔教又是如何行径的?”
他这一说,众人则是萎下声来,他魔教向来行事鬼祟,这些年虽说再无祸乱,却在暗中总有一些魔教的恶闻传出,正是钻着那约定的空子,出来为害一方,但却都是些小打小闹,并无大碍,这才令各大正道门派不好下手追查,只得任由他们去做些看似无关痛痒的事来。
“若是以往,我等尚可熟视无睹,但此番在我三大门派的大会上,魔教居然派屠龙使前来搅局,难道还要一再忍让?”
周敬仁看众人定了定神色,又道:“既然屠龙使能在我这里大肆作为,我又何尝要恪守规约?”
“不错,他们魔教都不将这百年之约放在眼里,我们又如何不敢触碰?”薛和率先开口,面色带着愤恨,也替周敬仁说道,“况且屠龙使擅闯我万灵山,总归是要讨个说法!”
听他二人这般一说,众人倒也觉得言之在理,便与先前的反对态度斟酌思量,虽说觉得不妥,但他们之中有哪个是能任人欺压之辈,此次屠龙使闯山的消息也被传开,他们一个个都是压着怒气,恨不得将这失了的面子补回来。
还是韩炎心思缜密,见众人都有些同意,他却不急于附和,反是谏言直讳,问道:“师兄你可是有何打算?这毕竟关系不小,若是出山后被魔教抓着把柄不放,想来也是极麻烦的。”
“我打算亲自去趟‘妙源洞’。”
如此解释,仍有人抱着质疑,周敬仁却丝毫不急,反倒心中有些乐得如此,俗话说忠言逆耳,若是人人都在他面前随势附和,那这万灵派还不等外地来袭,便会自行垮了下来。
话音刚落,就见诸位长老皆是愕然起身,震惊模样却比刚才还要更胜三分。
一众弟子也是吓了一跳,可从未听说过什么“妙源洞”是什么地方,但看着各位长老的神态反应,竟有一丝不安的惧意,不晓得究竟是何种地界,让他们如此作态。
“掌门师兄,那地方还是不去为妙啊!”相比之下,西山长老俨然更未谨慎小心些,还不等周敬仁后言,就如此奉劝。
其他长老也是显得一些焦虑,不过这份焦躁不安,却不同于提及魔教的那般深恶痛绝、恨入骨髓,反而是多了几分嫌厌鄙夷。
宁长老一声促叹,夹着眉间道:“那四个老家伙秉性异常,喜怒难测,只怕会与你多加为难啊!”旁边众人也是关切的颔首示意,更看得那些弟子们心头微颤,那所谓四人究竟如何恐怖,连一向在他们眼中无所不能的掌门真人也会受难?
而周敬仁却是侧眉一笑,道:“若是舍不得我这身老骨头,又怎么能见到那四人的本尊啊。”
“那不如带几位长老一同前去,以防不测。”韩炎凑过身来,还看了看身后的诸位长老。
然而周敬仁却摆首道:“你们也说他们脾气古怪,若非独身前往,怕是他们觉得不够诚意,闭门不见的。”
闻言,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但依旧是一幅幅心中没底的担心模样。
“待我走之后,门中大小事务,就全凭诸位主持。”周敬仁见众人没什么反对态度,也是最后交代了句。
韩炎等人满怀心事的点了点头,这担当可真是不轻了。
“好了,今日之事便交代完全,还望你们谨遵各位长老教诲,下山之后定要再三小心!”
显然,周敬仁对任道远他们这一辈的出行还是有些放不下心,便也变成了个多嘴的老妇一般,叨嗦嘱咐着。
“你们就先退下吧,若要出山游历,自行去找宁长老挂上名号。”
“是!”任道远携众同辈弟子齐声应喝,然后便各怀着激动心情纷纷退出逍遥殿。看他们那跃跃而试,显然是迫不及待想要见识见识万灵山之外的天下了。
见他们走了,周敬仁又将金莫勹那一辈的弟子打量了一番,然后怅然道:“至于这第三件事……便等老夫回来再议吧。”而后沉吟数息,又补上了一句,“若是半载之内尚未回山,想必各位也只如何去做罢?”
闻言,各长老顿时激动难掩,想要开口说些话来,却又听周敬仁带着几分严苛训诫的调子,道:“若是中途听闻了什么消息,还望各位尽受己司,切不要引为纠葛,节外生枝啊!”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有着说不出的抵触反对,却只能勉为其难的点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