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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情意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的清眸,下一秒,他的唇贴了上来。。。荣欣的睫毛颤了颤,唇边一片微凉,淡淡的,如此刻清柔的夜月。)

听闻隔壁村的何婉儿去了黄允成家跟他吵了一大架,黄允成真是村里的闻名人物,只要有关他的事情,无论大小,都会在村里传了个遍。

自上次那两个彪汉出现之后,禾旭和真的把她禁足了。禾妈去了亲戚家的猪场帮忙,要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家中的事务,不论大小,都由他亲力亲为。她只需要做的,只是锁上大门在家打扫一下卫生,看看电视,日子甚是无聊。

但荣欣好奇的是,他居然从来不会过问她与那两个彪汉的事,也不问她到底是谁,从哪里来。

他是不敢问,抑或根本就不感兴趣?

她想到这不免有点失落,虽然他不寻根问底对她而言是件好事,但对于他的只字不提,她心里面仿佛有块小石头堵塞着,让她很不畅快。女人真是个矛盾的动物!荣欣感叹道,听着隔壁的大妈们纷纷议论着今天的热门话题。

“虽说他那人的品行不咋的,但眼光却好着呢,每次看中的都是些聪明又漂亮的妹子。”

“可不是,何家妹子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直接就找上门骂了。”

“据说现在还在吵呢,我们过去看看。”她们在一边窃笑着,看见趴在窗边的荣欣不免吓了一跳。

“妹子,你要不要一起去凑个热闹?”其中一个大妈讪笑道。

荣欣客气地拒绝了,曾几何时,她也听到过她们在一边议论她,不知道打哪来的丫头,哎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之类的话语。

何况,她对那些八卦的事情没有多大的兴趣,这社会上,所有的事物都是一个循环的过程,你在说别人是非的同时,别人也在说你。所以,对于别人的闲言闲语,一笑置之便可,不要太过较真。

不过她倒是有点担心黄允成,因为在镇上初见何婉儿的时候,荣欣便知道她不是个一般的女孩,或许只有她才能治得了他的那股性子吧。

将近八月,空气燥闷,让人无时无刻都顿生睡意。荣欣打了一个哈欠,关上窗户,慵懒地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他今天这么快就回来了?

荣欣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却见到何婉儿站在了门外,看见荣欣,她扬手就是一巴掌。荣欣被这巴掌打得霎时间头脑清醒,正想骂她神经病,却对上她一道愤怒的目光。

这是什么眼神,应该愤怒的是她吧?无缘无故挨了她一巴掌。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别妄想在我身边抢走他。”她狠狠地盯着荣欣说道,语气充斥着警告的意味。

“哪个他,黄允成?”荣欣讶然问道,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痛。

“不然呢?”她反唇相讥。

“你是神经病吗?”荣欣气不打一处来,这女人真是不分青红皂白。

“他自己承认的,难道还有假?”她的眼色冷硬,直视着荣欣说道。

“那关我什么事啊?”真是被那个家伙害惨了,她刚刚居然还在担心他,真是搞笑了,她应该担心的是自己。

“你这种人我可见得多了,不知道你去过城里没,城里人有句话说,小三都应该打!”她说得漫不经心,但语气却无不透露着阴狠。

废话,她本来就是城里人。

“那城里人有没有说过,穷山恶水出刁民。”荣欣一阵反击,看着何婉儿的脸色顿时变得一阵青一阵白,心情突然舒畅不少。

何婉儿用手指着荣欣,骂道:“你算那根葱,这样跟我说话!”

“我不想跟你说话,是你非要跑过来跟我说的。”荣欣缓缓地说道。

看着她忽又扬起手向自己挥了过来,荣欣这次却稳稳地挡着了,“第一次可以不跟你计较,下一次就另当别论了。”她做不到像圣经说的那样,别人打了你的左脸,就把右脸也给他打,她没有那么伟大。

何婉儿怔了怔,有点意外地望着眼前的人,从来都只有她教训人,没人敢教训她。荣欣放开了她的手,说道:“我跟黄允成真的没什么,无论你信不信也好。至于你跟他之间的事情,我也不想理,请你离开。”荣欣淡漠地说道,她不想禾旭和回来的时候看到这个局面,毕竟最近发生的事真是太多了,她不想再给他添上任何的麻烦。

何婉儿愤然地转身离开,却又回头对她说道:“下个星期,我们附近的几条村将会举行青年花样活动大赛,听闻你才艺颇多,不知敢不敢跟我比一场?”她语气轻浮,唇角尽是讥讽的意味。

才艺颇多?肯定是那个婷婷说的。。。

荣欣神色无奈,由一开始,何婉儿就对她存在着一股明显的敌意,在集镇上跟她比猜歇后语,今天又说要与她比什么才艺。

“怎么?不敢吗?”她满脸的不屑,随即想起了什么,说道:“听说你会弹琴?”

“只是略懂一点而已。”果然是婷婷那小屁孩在多管闲事。

何婉儿的脸上露出探究的意味,在这贫困落后的山村里妹子甚少可以读上大学的,更别说学习其他才艺了,眼前的这个人居然会弹琴,好友黄敏敏跟她提及的时候她还真的有点惊讶。

她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抛开心中的疑惑,她傲然说道:“那么我们就各弹一首曲子比试一下。”她是隔壁村有名的才女,也是整条村当中唯一一个考上市中心名牌大学的人,舞蹈钢琴那些她虽然不精,但对她而言弹几首普通的曲子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她倒是要看看,眼前这人是不是好友和那个混蛋所说的那么厉害。

“不如我们比试乒乓球吧。”荣欣想起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对乒乓球拍用厚实的布袋包裹着,心想肯定是他所喜欢的一项运动。何况她不想锋芒太盛,引来更多人的怀疑,乒乓球正好是她的弱项。

不,所有关于运动的项目都是她的弱项。

何婉儿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笑:“好。”真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她大学期间进的刚好是乒乓球社团。

“不过输的那方要退出。”何婉儿意有所指。

望着何婉儿决然离开的身影,荣欣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在禾旭和回来之前,她已经用冷水敷了好几次脸,但脸上那五道红痕仍然清晰可见,他问了她好多次,她都不肯回答。

“是不是那两个男人又回来了?”他忽然神情凝重地问道。

她不免觉得好笑,“要是他们回来了,那你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他明显松了一口气,但仍好奇地问道:“那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被一只野猫抓伤的。“她应付式的回答他一句,看见他脸上明显的不相信,荣欣无奈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看来今天起我也要足不出户了。”

“为什么?”

“因为要看着你。”他说得极其认真,眼底有淡淡的忧色。

“不行,从今天起,你要教我乒乓球。”

下午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的热烈,在一块已经荒废的运动场中,摆着两张陈旧的乒乓球桌,两边的杂草横生,在阳光底下发出一阵浓浓的草焦味;不远处还有一个篮球架,几个青年在练习投篮。

“首先你拿球拍的手势要准确。”他示范性地拿起球拍,荣欣仔细地望着他每一个动作,生怕看漏了一些小细节。禾旭和熟练地把球发了过来,荣欣迅速地举板挡了过去,动作夸张而又生硬。

他摇了摇头,“真是旱鸭子下水。”

“你怎么会答应何婉儿这个要求?”何婉儿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大抵印象已经记不得了,偶尔听到村里的人提起,无不是“才女,聪明”的字眼。阿欣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难道是因为。。。

“如果我不答应她,你又怎么肯放我出来,教我打球呢?”荣欣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她根本不在乎什么输赢,否则她一早就答应何婉儿那个钢琴的比试,而不是主动提出要乒乓球了。

“原来你只是想出来玩而已,刚刚还那么认真去学。”害得他以为她决意要赢下那场比赛。

这个活动十年前已经开始创办,每年的夏天,都会联合附近几条村的年轻人一起参赛,活动多样,运动类有羽毛球,篮球以及乒乓球等;才艺类则有棋画,古筝及钢琴。。。不过后者比较少有,因为设备的不齐全和教育的限制,所以运动类的居多。活动创办的目的就是为了提高年轻人的综合能力,拜脱地方条件的限制,跟上大城市的步伐。

活动地点在镇上的太和文化体育馆举行。

“此话差矣,就算输也不能输得那么难看啊,总不能一上场就给别人秒杀吧,所以你还得教我几招。”

暖暖的阳光洒在两人的身上,有一种和谐而微妙的光芒。

****

八月一,天气晴。

太和文化体育馆内。

这是一个偌大的场地,本来空旷无人的室内此刻挤满了形形色色来看热闹的人,场地上面一排排的座位只有两三个人在憩息,其他人全都聚集到了场上的中心区内。

在一处红色柔软的地面,中间赫然放着三张张乒乓球桌,工作人员把黄线将人群隔绝开来,两位裁判员坐在桌子的一边,正在等待着比赛时间的到来。

荣欣和禾旭禾已经到了,一早就看了排位表的他们此刻正在人群当中观望,直到裁判员拿起喇叭宣布第一队出场的时候,四周的气氛突然高涨起来。第一队的两人实力相当,打得很是焦灼,比分几乎是扳平之后再追,追回再扳平,令在场的人无比紧张与激动。

荣欣突然也开始有点小紧张,她和何婉儿排在第六队,场上有三张乒乓球桌,就是说三场的比赛如果同时结束,那么下一场就轮到她们上场了。她不禁向另一个比赛的方向望去,看见何婉儿和黄敏敏正在人群当中,仿佛注意到她的目光,何婉儿向这边望了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屑的神色,然后回头跟黄敏敏低说了几句什么,黄敏敏也看了过来,用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荣欣和旁边的禾旭和。

“3:2,甲方胜。”随着喇叭声的再次响起,裁判人员宣布了结果。

荣欣握紧了手中的乒乓球拍,就算在全校文艺汇演的台上她也没有这么紧张过,本来胜负于她而言根本就无所谓,但看见他进来的时候眼眸深处燃起的那一丝光亮,那个用厚实布袋包着的球拍,此刻正被她握在手中。

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她想赢。

“第六队请上场。”喇叭的声音响起,荣欣稳了稳神绪,手背突然被覆上一层温暖,

“尽力就好。”他微微一笑,如春风拂过杨柳般轻暖。

“嗯。”

荣欣在人群中走到比赛中心,何婉儿也同时走到了桌子的另一头,眼神决然而又冷漠地看着对面的对手,仿佛就在一下秒,就要把对方击溃。

甲方发球。

荣欣把手中的球向上抛起,眼神专注地望着向下滑落的那一点,瞬间,握紧手中的球拍向前挥去。。。而对面的何婉儿也死死地盯着迎面而来的黄色球体,但两秒,球落网了。。。

全场一片唏嘘。

裁判员示意她再次发球,荣欣不好意思地过去把球捡了起来,准备第二次的发球。

另一头的何婉儿渐渐松了口气,她刚才居然有一丁点的紧张,看来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就算知道禾旭和教过她打球又怎样,菜鸟就是菜鸟,不会一下子变成凤凰的。

第二次发球很顺利,但不过两三下的过招,荣欣又落下了一分;几轮的对抗,看似实力悬殊的两人成绩并没有大家想象当中的差距甚大,反而只相差了三分而已。

第一轮即将结束。这回是乙方发球,此刻何婉儿的嘴角却勾起了诡异的笑容,不能再跟她继续浪费时间下去,虽然她防守和进攻都拿捏有度,几乎不给对方绝杀的机会;她也很聪明,在作持久战的过程中,好几回都能瞧准机会绝地反击;既然这样,就要让她连防守的机会都没有。

荣欣此刻留意到对面何婉儿发球时的微妙动作,这动作有点熟悉,她恍惚想起练球的那一天,他做了一个跟何婉儿几乎如出一辙的动作;他说,这是下旋球,不能按正常的方法去挡,不然铁定是落网的结果。。。

要那样。。。

轻松地,荣欣举拍一挥,球体快速地越过了网线,“嗒”的一声沿着右边的白线飞去。。。何婉儿呆了几秒,她,居然能巧妙地把球挡了回来?就算是社团里面的队友,也未必能做到。。。就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球已经落地了。

荣欣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情景,四周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呼叫声。看着比分板上的6:9顿时变成了7:9,她兴奋地转头望向人群中的他,他这刻正直直地立于人群中央,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如清晨在朝阳照耀下的松柏,淡雅,却耀眼生辉。

而此时,观众席上有一道目光始终在注视着这边的赛况。。。

怒气从心头一涌而上,何婉儿狠狠地盯着对面的荣欣,那双清澈无害的眼眸此刻正透着一抹喜悦,还有那与生俱来的清丽气质。。。从第一眼看见她开始,她就忍不住想上前把那张脸撕烂。

黄敏敏在嘈杂的人群当中扬起头想探看里面的状况,瞥见好友愤然的神色,她有点担忧。何婉儿的性格她很清楚,冲动,骄傲而又好胜的一个人,这刻露出这样的神色,难道是因为不敌对方?想到这,她居然有点失望,内心希望好友能够收拾好心情,应对继续下来的比赛。因为她是那种越冲动,就越容易出错的人。

甲方连追三分,把比分扳平。

欢呼声越来越大,何婉儿耳边仿佛只听见嘈杂的“嗡嗡”声,她开始有点害怕,是自己低估了对方的实力了吗?不,她只是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而她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而且是在市里最好的一所名牌大学,是村里的宠儿,骄傲!这个野丫头怎会是她的对手,她不配!

10:9,甲方拿到了局点。

耳边的喇叭声犹如恐怖的魔音一般,正一步步宣告着她走向失败的通道,心底的怒气越积越厚,伴随着内心的焦虑,她的脸逐渐有点扭曲。望着那双闪耀着最纯洁光芒的双眸,她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是多么污秽,这种恐怖的念头立马就被她压抑住了。

污秽的是她!

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迷惑了禾旭和!

又迷惑了他!

我,何婉儿!是绝对不会输的!!

去!死!!吧!!!

望着直面而来的黄色球体,何婉儿举起手中的球拍,朝着对面那双瞪得大大的清眸奋力拍去。。。

。。。。。。。。。。。。。。。。。。。。。。。。。。。

全场一阵抽气声。

胀痛的感觉从眼眸周边蔓延,湿热的泪水把眼皮黏在了一起;荣欣努力地想睁开右眼,睫毛却不停的颤动,通红的眼球一触碰到外面的空气,如凌厉的匕首划过般刺痛。

“有没有事?”耳边是温柔而熟悉的声音,荣欣慢慢地睁开眼,对上了他忧虑的眼睛。

她笑了下,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还能继续比赛吗?”裁判员也关心地问了她一句。

“可以。”

禾旭和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继续比赛,何婉儿这个人太危险了,不管刚才有意或是无意,他都不想她在这种情况下继续比赛。

观众席上的那抹人影渐渐收起了目光,从上面慢慢走了下来。。。

“我可以的。”她用安慰的眼神回应他,把手慢慢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抽出,调整了下状态,继续进行比赛。

但接下来的两球,荣欣不是跑偏了方向就是低头揉了下眼睛导致错失时机,所以第一局的最终结果是10:12,乙方胜出。

群众无不露出惋惜之意,从实力来看,一开始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甲方却似乎更胜一筹,从看赛的过程当中,甲方技术沉稳而又机巧,与乙方的急躁的打法正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事实上,他们是比较倾向于甲方的。

1:0,五盘三胜,荣欣是吧,我要3:0打败你!

何婉儿露出了决绝的笑容。

“有意思吗?”洪亮的声音在偌大的场馆里响起,何婉儿惊异地转身,看见黄允成从人群的最后面慢慢地走上前来,看着她,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你说什么?”

“我说,你用这么下流的手段去取胜,有意思吗?何婉儿,我真是高估了你。”他的笑意渐褪,唇边残余的是一抹讥讽。

“你说。。。下流?”何婉儿不可置信地望着他,自与他相识以来,他都从未用过如此不堪的字眼说过她。现在,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这么不堪的字眼,这么直面的,批判她。

呵~下流。。。她望了那边的荣欣一眼,身旁正站着一脸凝重的禾旭和,她终于明白好友黄敏敏的心情了。这刻她的心脏像被刀划了一下,鲜血在里面慢慢流淌出来。

“是因为她对不对?”何婉儿“啪”的一声把球拍摔在桌子上,指着对面的荣欣,问他。

四周顿时安静了下来,在另一边桌子围观的群众也好奇地向这边望了过来。

他没有答话,目光看向了一边的荣欣和禾旭和,两人并肩而立,同时沉默地看着他。这时黄敏敏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见情况不对,立马拉着何婉儿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何婉儿甩开了黄敏敏的手,骂道:“我不像你这般没有出息,受了委屈自己一个躲在角落里偷偷地哭。”

黄敏敏露出委屈的情绪,其实刚刚在人群当中她根本就没有专注于看这场比赛,她的心思一直放在他的身上,当见到他看见荣欣受伤直接在人群中冲出去的那一幕,她的心就被狠狠地踩了一脚。

“你不要在这里发疯了!”黄允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何婉儿顿时有种挫败感,这场比赛是为了他而打的,若不是为了他,她现在会像个疯婆子一样给别人指指点点?然而在他的眼中却成了下流,发疯。。。

这个曾经在体育馆的篮球场中不可一世的少年。。。

这个曾经在某个冬天跳进冰冷的池塘将她救起的少年。。。

也是唯一一个,让她动心的少年。。。

此刻正用一道厌恶,不屑的目光看着她。

她自嘲地笑了笑,以前跟他接触过的女人,都被她一一驱赶了,那么轻易,那么简单。因为在她们身上,她有的是优越感,而他从来都不会说她半句。

然而,当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出现后,一切都变了。

“你知道吗?这场比赛是为你而打的。”狼狈过后她此刻反而显得出奇的平静,满意地看着他震惊的表情,她继续说道:“我和她说好了,这场比赛谁输了,谁就退出。”

荣欣能感觉到旁边的人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不好的预感瞬间而生。

“而她为了赢我,竟然叫当年连续赢了五届乒乓球冠军的某人教她,只可惜,差了一点点啊。”何婉儿露出惋惜的表情,“只差一点,她就赢了。”何婉儿转身望着站在荣欣身边的禾旭和,此时的他脸色灰白,双眼没有一点神采。

不,不是这样的,她想赢的原因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就算她赢了,她也会退出,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介入他们两个之间。荣欣试探性地伸手触碰他垂下的指尖,却发现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温度,冷冰冰的如极地的寒霜。

本来好好的一场比赛,却变成了一场骂战。裁判员有些不耐,挥了挥手:“还比不比赛了?要吵的话去外面吵,不要妨碍其他参赛者。”

“你怎么会答应何婉儿这个要求?”

“如果我不答应她,你又怎么肯放我出来,教我打球呢?”

“原来你只是想出来玩而已,刚刚还那么认真去学。”

“此话差矣,就算输也不能输得那么难看啊,总不能一上场就给别人秒杀吧,所以你还得教我几招。”

荣欣慢慢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上,他都没有说过话。她知道他此时在想什么,他肯定在想她骗了他,甚至以为何婉儿说的那些话,是她想夺得那个比赛的原因。

她终于按捺不住了,快步走上前去,面对着他说道:“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他停下脚步,在她的右眼处审视了一下,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几分钟后,只见他手中拎着一只透明的袋子匆匆而来,袋中分明装着几只鸡蛋。

“今晚想吃炒蛋吗?”荣欣有点气恼地望着他,他刚才到底有没有听她的解释,居然还有心情跑去买鸡蛋。

“你的眼角开始发肿了。”

她心中忽然一暖,家里的鸡蛋早已被最拿手做“番茄炒蛋”的她用得一个不剩了,而他居然还记得要买鸡蛋帮她散祛眼角的瘀血,荣欣为自己刚才的小心眼而觉得惭愧。

“旭和,你听我解释好不好。”不知何时开始,她竟然会在他的面前撒起娇了。

“嗯,回去再说。”

屋外一片寂静,偶尔传来了几声虫鸣。井边的石榴树枝叶繁茂地向外伸展着,在窗边亮白的灯光映射中泛着莹莹的银光。

荣欣看着他用纱布缠着的鸡蛋轻柔地放在她的眼角敷贴着,眼角瞬间感到一片暖热,皮肉显然没有原先那么紧绷了。

“旭和。。。”她轻轻地开口,他似乎已经不记得刚才在体育馆里的事了,眼神专注于她眼角的瘀伤。

“嗯?”

“其实我想赢那场比赛,不是因为何婉儿所说的那个原因。”她顿了下,继续说道:“我一开始没有告诉你我和她的约定,是怕你误会。我本来就想着会输的,但后来想到了你。”

他的手在她眼角边停顿了一下,却听见她缓缓地说道:“记得那对球拍吗,你用厚实的布袋包着放在了抽屉里,我就猜想这对你一定是很重要的吧。”

他的眼底泛着轻柔的光,淡淡的如夜空中晴朗的明月。

恍然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的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小伙子,镇上突然说要举行什么青年花样活动大赛,村里的年轻人感兴趣的话都可以报名参加。作为镇里一所民办学校的教师,爸爸第一时间听到消息立刻回家告诉他,这对自小就被培训乒乓球的他无疑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

那一年的夏天,阳光灿烂明耀。也是在那一年,他初尝到了胜利的滋味,那种感觉就像是长时间专注于一件事情终于得到了认可一般,他开始明白到爸爸的苦心,虽然他热爱乒乓球,但却对日夜训练的日子倍感疲倦,甚至开始了厌恶。爸爸却不时在他的耳边叮嘱,要进省队,进国家队,为国家争光。

连续下来的五年,冠军都毫无悬念地被他拿下了,他至今仍旧记得爸爸那个爽朗而又骄傲的笑容。

“何婉儿今天好像说,你是连续五年的乒乓球冠军?”荣欣忽然睁大眼睛,凑近了他的脸。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但看见她突然吃痛的表情不免一笑,“伤还没好,眼睛不要睁那么大。”

“是不是嘛。”荣欣拉着他空余的手晃了几下,他总是这样,总能轻而易举地把话题转移了。

“是。”他败了下来,他总是拿她没有办法。那双球拍,是他与爸爸遥远的回忆,也是不敢触碰的记忆;当她二话不说地把它翻了出来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动怒,反而还带她去了以往他练习的场地。

或许从那天抱起她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防线就已经慢慢被打开。。。

“那为什么不继续参赛了呢?”

“快去洗个热水澡,刚打完球出了一身的汗。”他置若罔闻刚才的问题,看见她生气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动,他无奈道:“快去,趁还没天黑,等会带你去一个地方。”

见她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他又开口道:“澡房的门锁坏了,记得把外面的大门锁了。”

荣欣顿时记起当天的那个情景,脸上微微有点窘然,瞥见他自若的神色,她立马赌气地说道:“锁什么呢,不是只有你在家吗?”话一出口,荣欣不敢看他的表情,直直地进了澡房。关上门,她一头栽进了装满温水的盆中。

刚刚她说的是什么疯话?

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天啊,怎么会这样子呢?

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冷静冷静。

这一刻,她多想就这样永远泡在盆里算了,不敢再出去面对他那张脸。

半个小时后。

她从澡房里出来,看见他就站在门口,瞬间吓了一跳。

“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领她来到了一处翠竹林,四处青竹环绕,挺拔而立,空气弥漫着竹叶的清香,那是大自然的气息。他们于幽深的竹林间穿梭,落叶在地上发出轻脆的声音,声音悦耳动听,彷如天籁之音。荣欣跟在他的身后,听到前方有潺潺的流水声,一路沿着铺满竹叶的小路出来,竟是一番新的天地。

荣欣惊讶于眼前的景象,放眼一片黄色的花海铺展了整块土地,一朵朵艳丽的花儿拥簇着,在傍晚的夏风中卷起了一层花浪。她慢慢地向前移步,脚底一片柔软,眼前触手可及的黄色花瓣点缀着一枚彩蝶,她伸手想去触碰,彩蝶轻扑翅膀而去,在漫天的彩霞中形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这里好美。”她惊叹于眼前的人间仙境,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要赶在天黑前带她来这个地方。

“心情不好的时候,来这个地方,就会开阔很多。”他望着天边的彩霞出神,绯红的霞光洒在他的身上发出夺目的光辉。

“所以,你今天心情不好?”荣欣走到他的身边。

“不,恰恰相反。”

远处有细细的溪水声,黄色的花瓣随风轻动,四周洋溢着清香的气息。他从裤袋里拿出一条缎织的红绳,细细的,但不是很长,中间织缀着一只可爱的小狗,样子可爱而又可怜。

“这是,小旭子?”她双眸发亮,但随即黯然起来,那是一个美好的回忆,也是一个不美好的回忆。

他轻笑,似乎没有留意到她的表情变化,缓缓地把红绳绑在了她细白的手腕上。她心中触动,想开口问他此番举动的含义,但说出来的却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今天买鸡蛋的时候。”

荣欣不禁惊叹,那时候她还急着向他解释来着,谁知道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同一个问题上。每回她纠结了百遍的问题,而他给出的却是轻描淡写的反应,这就是她气急的地方。

“还怪我吗?”看着她低着头不说话,他问道。

“啊?”

“小旭子的事。”

她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偷偷溜走的前一个夜晚,她向黄允成借钱。本来只是借一百块,谁知道那天他硬是塞了两百给她,说是在黄敏敏房里偷的。还没等她拒绝,他的脸色就变了。

“你知不知道我在那丫头房间看见了什么?”

“是老鼠药。”

“之前禾旭和不是养了一只狗吗,就是误食了老鼠药死的。怎么有那么巧的事?”

“真相很明显了,告不告诉他你自己决定吧。”

黄允成的话在脑海里回荡。。。

她把头埋在了他的怀中,低低地说道:“怎么会呢,最伤心的那个是你。”

霞光褪尽,夜空中隐隐地挂着一轮淡月。

他低下头,凝视着她的清眸,下一秒,他的唇贴了上来。。。荣欣的睫毛颤了颤,唇边一片微凉,淡淡的,如此刻清柔的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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