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凌霄殿中被拆解开来的四面有了反应,大老板正在和狐狸扯皮,关于小秋的问题。狐狸深觉大老板这个大师傅当的实在是不能太称职了,所以断然拒绝了这脑残的无理要求。杀小秋这种事情拜托自己去好么!
狐狸默默地鄙视着大老板的敢想不敢干,无意间便瞟见了大老板身侧的北面画境。有点眼熟,想着狐狸看了过去,这不是…顾笺么?
这好事儿的顾大姨不是奉命…狐狸正暗自思忖,突然四面画境发出了刺耳尖锐的声音,一瞬间便穿透了众多重天,众仙皆是被这声响刺到双耳泛鸣,凡间亦是起了异象,一阵阵的阴风袭来,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蓦然暗沉隐隐透着紫意,虽然仅有片刻,凡人皆有幸见到了日月争辉的景象,蓝日对红月在暗沉的天色下显得万分诡异。
日宫月宫异变突起。
常年燃烧不断温暖如春的朱炎宫,刹那间冷却下来,红光变蓝火,幽幽的,燃起一股冷意。而相对的广寒宫中则是再次打破了原本清冷的景象,热浪滚滚,灼伤了月宫中的花草。
天地将变,万物风动。
大老板瞬移而出,来到了天权台九足方鼎前,挥手间召出了良巫。
布置在各个重天之间的禁,以天地灵气为经,以万物生机为络,是流传而来最为神秘的禁,便是以禁制之术傲视天地的良巫也是在四道之后才习得了,这似乎是天禁之首的脉禁。此禁的开启并不难,难的是脉禁的维持,脉禁的运转所要汲取的便是源源不断的天地灵气和用量巨大的生机,而这两样东西在三界中虽然看似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但事实上天地灵气来源于大地灵脉,而生机亦是与大地有着难以捉摸的联系。
若贸然开启这脉禁,只怕不到百年,三界内的灵气和生机便会被它吸得干干净净。
而良巫为此思虑了数十万年,方才得到了相对稳妥的办法,能在千年之内维持脉禁的正常运转。
脉禁中所用的灵气,可以禁养禁的方法来提供,古禁中有一朝方禁,可用香火置换灵气,而朝方禁不仅需要等量的香火,还需要仙帝级别的修者融入禁中,天界如今虽然仙帝不甚多,但炮灰仙王却是数不胜数,以千计的仙王堪堪可以与六品仙帝相较,而且多数朝方禁都落于大族盛气之地,开启此禁以供养脉禁的灵气已然足以。
至于生机一项,自良巫有了似乎可行的办法后便开始施行了。冥府位于三界之外的另一空间,但为了更好的掌控轮回之事,府尊将冥府分成了三十六界,每一界都有通往人界的路线,而这三十六界实质是以尊殿的棔星树为控,掌握在府尊的手中。
棔星树,与三生石作用相似,曾长于人界,但因其吸取人类生气,被人界唤作食人树或是鬼树。后来大老板为了开放搞活,修改天条,把冥府的三生石借去(抢走),开辟了绾情石谷。府尊便将棔星树在人界绝根带往冥府,种养在尊殿。而棔星树实则是以魂魄为食,不论生死,府尊用了死魂来浇灌棔星树也能吸收并将死魂转化为自身的生机。
良巫便是想到了棔星树的这一特性,棔星树生长所需的生机并不多,几乎百个死魂便能支撑棔星树一年的生长,因为棔星树除生长外所转化的多余的生机只会消散,所以府尊一向都是严格把控喂养的程度。但是永生泉中的生机,是整个三界的本源所在,是无法消散的,若用永生泉来浇灌棔星树转化而出的多余的生机便可以通过三十六界的通道传递到人界去,进而供养脉禁所用的生机,只要本源不断,生机便不会断绝。
如此,脉禁便可在保证三界安全无虞的情况下开启,连通各个重天变化为一张巨大无比的网护佑三界的平安。
至于佛教灵山,自然是不在脉禁保护范围之内,讲一句上不得台面的话,大老板真是恨不得佛教被魔族如何如何了。
而脉禁作为天禁之首,自然不会只有这些能力和作用,而此处却不可全表。
北境
他望着她,眼里的焦急慢慢的还是变成了愤恨。上一次便是这样,她明明知晓,那个女人的重要性,明明了解,他没有背叛过她,可她偏偏放任了自己的嫉妒,硬生生的杀掉了一个同他们之间几乎毫无干系的,却关系着天尊大局的那个女人。
若不是此,天尊怎会发怒,怎会逼他杀她,怎会下令囚禁她这个六御之神,她从来都是如此任性妄为!从来都不曾改变过!
“如此固执。”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抖,不只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
与其死在天尊怒火下,倒不如死在他手里。
她默然的看着他,凄楚一笑,似乎明白了他的心思。
可他永远都不会明白她的痛苦。
我之一族,不免一死。
他掌心聚起了法术,必然是那种一击必死的法术,冷着一张脸,像这北部难以温暖的气候,轰向了面前不再反抗的女人。
小妹见大姐瞬移而出也忙跟着去了,却是慢了一步失去了大姐的气息,连忙差了大殿的侍卫去寻,自己则是转身去找父亲帮忙。
父亲常用的结界也就那么几个,她的所有法术都是父亲亲授,甚至是关于法术薄弱之处,父亲也是倾囊相授,区区一个结界,破掉是不费事的。
待她进到结界中,看到的却是那样的景象,让她汗毛直立,毛骨悚然的景象,咽喉,仿佛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大脑在那一瞬间空白一片,停止了思考。
父亲当初是很喜欢,现在不喜欢了,是不是因为,父亲现在不喜欢母亲了…
蓦然,阴寒爬上了她的脊背,眼前的恐惧让她头皮发麻,却还是不由自己控制的抬起了手,划出了一个她自继承而来,都从未用过的印诀。
在肆虐的空间里,哪怕一个微小的波动都是足以引起重视,更何况是他二人都相当熟悉的波动。他认出了那一股气息,惊骇之下连忙撤回法术,却为时已晚。她一掌无声无息的推出,身形一闪便将人护在了身后。
小妹看着身上笼罩着的光芒,温柔和暖,虽然不像阳光那样充沛,却蕴含着她从未体味过的温和,和一丝深情。
是大地的力量。
是母亲的生机。
她忽然记起了自己曾经去往母亲的道场瞻仰,后土之地,众人朝拜,仅是身在其中,便能感受到来自大地母亲的浑厚之情。
母亲,并不是不爱她们姐妹,只是,母亲身为大地之母,她更需要爱众生。
“窈儿…”
小妹猛然惊醒,“姐姐不见了。”她见父亲眉头一皱转身便没了踪影,母亲牵起她的手随之而去,似乎父亲的那一击于她并没有什么伤害的。
北宸池边,小丫头抱着软软萌萌的胖兔子蹦蹦跳跳的去看娘亲,娘亲说今日会在宸宫里给爹爹跳游阴阳步,那个讨厌的女人也不见了,娘亲和爹爹一定会很开心的吧!
宫殿冰冷的地板上躺着这宫中的主人,身上火红的舞衣颜色有些暗淡了,原本漂浮着的铃叶子也萎靡不振的洒落了满地。她艰难的抓着他的手腕,朱钗首饰在地上摩擦发出尖锐的响声,她精致的妆容也被泪水冲刷的不成样子,仿佛九黎的冤魂。她发不出声音来,呼吸也越来越微弱,只能泪眼滂沱的看着眼前的那个人,不明白他的疾言遽色,不明白他的杀气肆意。
便只是为了她杀了那个女人……
她张着嘴,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几乎已经全无意识了。
亚君…
我们成了夫妻,就能永远在一起了。天尊说,可以为我们证婚。姷芺,我们成婚吧。
姷芺。
姷芺,我们成婚吧。
他突然松了手,看着失去了意识已然昏死过去的她。
亚君!我排了一支舞,你看好不好看!
这支舞就叫游阴阳步吧!
游阴阳步?这名字真好听!
他的手也止不住的开始颤抖,突然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他一直紧绷着神经不免吓了一跳,下意识便甩了一个法术过去。定神看去,不过是一只又白又胖的兔子,却一瞬便死在了当场,化作了灰烬。
他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站着的小丫头,茫然失措的看着他。
“胧儿。”
北寒岭上,旋转着寒风,这里的风即便是神仙也未必能够抵挡。
那段记忆,太过久远了。以致于,她自己都遗忘了。那次便是母亲,最后一次跳游阴阳步。
而那之后,她只见过母亲两次。
父亲…
“胧儿。”
她转身看向了有些担忧的父亲,和随后而来的小妹,还有永远含笑的母亲。
母亲脖颈上那明显的掐痕,恍若当初。
她笑得倍加凄惨。
“胧儿?”
“何苦…”她喃喃着,“何苦。何苦如此…”
脚步踉跄之间,她不慎摔在地上,惊了几人一跳,但还不等他们几人行动,白光一闪,便有一个身影出现扶住了她沉重的身子。
顾笺。
这是怎么了?他望着面前的人们,有些不解,但还是一一拜礼见过。
“胧儿,”母亲轻唤了一声,“小心身子。”母亲神色复杂的扫过顾笺和女儿,倏而展颜一笑,仪态万千。
小妹挽着母亲的手臂,平静下来后回想起了刚刚发生了的事,仍然后怕不已,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父亲要杀死母亲,但显然父亲不会告诉她,母亲也不会同她讲。
顾笺尚且还是初次见到后土娘娘的真身,只是现在的情况怕是不好问什么的。他暗自猜测着,扶好了神情恍惚的胧夕,不清楚她这是怎么了。
小妹正要对着大姐说些什么,突然感觉手里一空,“母…”她愕然的望向了身边的母亲,只见她面色如常,却一掌拍在了她的眉心,顿时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母亲将已然昏厥的小妹推向了父亲,眨眼间便逃遁了,父亲眸色一沉,将小妹放下追了上去。大姐看向小妹,突然挣开了顾笺的搀扶也追了出去,顾笺没了办法,只好先将小妹交给了赶来的侍卫,随后也没了身影。
只是待他赶到时,这厢边早已缠斗起来,紫薇大帝和后土娘娘,两位古神的争斗,举手投足之间,均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明白这两夫妻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值得这般大打出手。
紫薇大帝出手凌厉,法术更是如此,气势凛然绝情至极,而相对应的,后土娘娘的法术却是温和宽厚,想来后土娘娘的主职是泽养万物,法术亦是相得益彰,便偏偏克死了紫薇大帝的法术。一温一寒,两处极端,只怕难分胜负。
但之前,她毕竟生生受了他一击,并非是完全无碍的。纤指在眉心一划,暗金色的符文显得有些黯淡,她将所有的功法印记都传给了小妹,这符文自然会如此,这是她作为后土的印记,是第一批神符印记。可惜没什么用处了。她面色不变,将那暗金色的神符撕扯了下来,眉心处却又浮现出了另一个奇怪的印记。
贪媪族的族印。弯曲扭转的线条,形成宛如一只手般的族印。
但族印上隐约显出一条紫气,似乎是有哪里不对劲,她眼神闪过一丝空洞,转眼间便恢复了正常,轻巧的躲开了他的进攻,神符化作巨大的手掌挥向了紫薇大帝。
神符威力太大,便是当年九州时的神族也不过区区几人能被恩赐神符,只不过后土的神符已经给了小妹,现在的不过是个虚影,威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族印…紫薇大帝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神符幻化的手掌已经到了近前,不待他反应蓦然爆炸。
神符自爆,够他受的。
她转身便要离开,一直在外围密切观战的胧儿突然挡在了她面前,“母亲,你不能去。”她也看到了那丝奇怪的紫气,她不知道母亲要去哪里,只是下意识的觉得不可以让母亲离开。
“胧儿。”
后土再次温柔的笑了,胧儿却猛的毛骨悚然,后退了一步,拔出了藏在袖间的匕首。
“胧儿。”后土的笑容有些受伤,那是她当年送予了女儿的匕首,“母亲累了…”
胧儿的心不由得挣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前的人明明就是母亲,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能放她走。
“胧儿!启血链!”紫薇大帝大吼了一声,胧儿身子一震,看着不远处父亲掐着印诀,手中的匕首也不由得抖了一下,抹过了左手的手腕,鲜血顺着匕首落下。
“以我贪媪神族血脉为祭,启困神牢笼,封。”
身后传来紫薇大帝的声音,后土便顿觉不好,当时便瞬移着离开,她刚刚才在西境现出身影,便被血红的血珠封堵了所有的退路,瞬移也使不得了。
血珠尽数渗进了她的体内,在她的经脉中变作细长的锁链,封印了她的灵台元神,将她拖回了北境。
紫薇大帝也在胧儿割脉的那刻,开启了北寒岭的地牢,不过是眨眼间,后土便再次回到了北境,原本端庄的面容变得扭曲起来,从地牢中蔓延出更多的血链窜入了她的体内,将她拽进了地牢。
血链,只能封至亲血脉。
胧儿看着母亲如此,心中复杂难明,猛的眼前一晕,落在了顾笺的怀里,紫薇大帝也止住了她的伤口,将元力送进她的身体。
胧儿惨笑一声,“父亲,你不能再杀母亲了。”有了血链的存在,她会知道的,如果父亲再下手,她会立即解除封印。
“父亲,你可曾爱过母亲…你不觉得是你将她逼成这样…你们,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奇怪…”
胧儿质问着他,泪如雨下。
胧儿被顾笺带走了,后土道场的徒弟来到北境,奉天尊的命令带走了还在昏迷中的窈儿。
三界,变天了。
他还是来到了地牢,她被血链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们做了多少年的夫妻,早已忘却了。
可他早就习惯了她在身边一再的付出。他天性凉薄,可对于她,也是付出了自己仅有的感情。尽管他也知道自己付出的,远远不够…
“从今往后,由我来陪着你。”他站在她面前,郑重的说着。
她歪着头,讽刺般的冷哼了一声,继而癫狂了一样的大笑着,蔓延在身体里禁锢着她行动的细链也被扯动,一种难以想象的剧痛刺激着她的大脑。
痛到汗流浃背,生不如死。
“不如去死。”她牙关打颤,却仍然嘴硬如初。
“你若死了,我也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