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原来是这样
程心在秘书的职位上渐渐得心应手，穆君远开学的日子也近了。Jeremy对他们二人很是赏识，直接说新来的秘书交给下面，程心就接着做他的秘书好了。而穆君远也可以在Guide半工半读，他和程心一起工作。
不得不承认，听到Jeremy这么说的时候，程心的心还是微微跳了下。Jeremy对她的器重是很明显的，而且她上任以来常常为Jeremy打发一些仰慕者，Jeremy对她的态度也着实暧昧——他似乎很急于在她面前强调他和那些“仰慕者”没有任何关系，这种表白有时甚至是建立在对社交规则的破坏上的。
这种情况下，让程心怎能不多想？
不过程心面对的不止是Jeremy的仰慕者，八月的一天，天热得让人心烦，而内线说楼下有位女士来找穆君远。
程心一愣，穆君远来Guide上班一个多月，从来没有人来找过他，更不要提女人了。待到对方上来，程心更加愣了——杨宇霏！
他不是说过他和宇霏不是男女朋友吗，怎么这就找上门来了？程心想着，心里有点不高兴，大概是因为他瞒着她的缘故吧！
不过想想她自己也有好久没见到宇霏了，见到她还是很高兴的。程心站起来，“宇霏！好久不见了！”
杨宇霏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程心，你好。”
她淡然的态度让程心的热情僵在空中，程心讪讪地笑着，“你好。”
杨宇霏却也不再理会她，走到穆君远身边，“君远，我来看你，你在这里还习惯吗？”
她挽住穆君远手臂，穆君远微微侧身，似乎要说什么，却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我刚从青岛回来，你看我是不是晒黑了？”杨宇霏穿着一件白色吊带，下面是浅藕荷色的短裙，衬出雪白肌肤。
穆君远笑着回答：“哪里有，估计你再晒上十天半个月也不会变黑的。”
“呵呵，这也叫做天生丽质吧？”杨宇霏夸自己。
“你越来越不懂得谦虚了。”穆君远弹弹她的头，两人笑作一团。
程心只觉得这和乐融融的场面似乎不该有她的存在，午休时间并未结束，她轻轻转身打算出门，把空间留给这两个人。
穆君远看到她的动作，正想说话，杨宇霏已经先喊出来：“程心，你要去哪里？”
“哦……天太热了，我出去转转。”程心匆忙之间找了个理由。
“不要嘛，我们也很久没见过了，我们一起聊一聊嘛！”杨宇霏放开穆君远的手臂，拉住程心说着。
“宇霏，你变了很多呢。”程心想起当年那个说句话都会脸红的小女生，不禁叹了一声。
“呵呵，都在江湖飘，谁能不变？”杨宇霏笑着对程心说。
三人开始聊起来，杨宇霏说了她工作的种种，她似乎和穆君远一直有来往，有时程心询问什么，她还没来得及回答，穆君远就替她说了。这样的亲近，还不是男女朋友吗？
“呵呵，我和君远啊？我现在还年轻，可以多交几个男朋友。等我到了三十岁，若还想不好要嫁谁，那么和他也无妨啊！是吧，君远？”宇霏问穆君远。
穆君远有些愕然，却没有否定。
“宇霏，君远不是你的备胎！”不知为何，程心有些动怒了，“若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你就应该定下来才是！”
“程心，这就是你落伍了吧？”杨宇霏笑着对她说，“现在流行的是Dink、Soho，喜不喜欢的，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
“宇霏……”
程心还想说什么，杨宇霏打断她的话：“程心，你还记得杜法森吗？”
程心脸色一变。
杨宇霏继续说下去：“我们都和他互许过誓言，说过相爱说过相守一生，结果呢？相信爱情很容易，打破它更容易！”
“宇霏，你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出乎意料地，打断她的话的人竟然是一直安静的穆君远。
杨宇霏摇摇头：“君远，你不明白的，不相信爱情的绝对不止是我，我们眼前这位以写言情小说为业余爱好的、在笔下塑造无数惊天动地爱情的程心，她比我更加不相信爱情！”
程心微微向后退去，杨宇霏的话正中她内心，她脸色有些发白，身体轻轻颤抖。无法否认，不能否认。程心怎么不知道，每天说着要好男人，常常勾画爱情的她，其实勾不出真正令她心动的男人，因为——她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冷静地看着自己笔下的男女主角爱来爱去，于自己却分毫无伤。她可以自以为是地对Jeremy动心，可以为了穆君远心动，因为她清楚好感来得有多轻易，却守着一颗心，绝对不用来给别人。
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把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把我从前与你心，锁于心底可？
谁能说，她在那一场恋爱中，在痛快打了那个人渣之后，她就没有伤心过？
埋怨自己不长眼，嘲笑自己被蒙蔽，可，付出的真心，岂是愚蠢二字就可以抹煞的？
夏澄的书为什么只有少数人喜欢？因为她太过高高在上，看着世人的爱恨，却忘了真心是不应该被嘲笑的，即使那真心换来的只是假意。
感情是感性，不是理性。
“媛媛，我喜欢你。”韩泉说。
“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古媛媛一点都没有被告白后应有的娇羞，推了推眼镜，她问，“喜欢我的长相？我只能算作可爱，可爱的女人满地跑；喜欢我的言谈举止？我说话不会很离谱，举止不会太优雅但也绝对不会粗俗；喜欢我的身材？我不是洗衣板但也不是波霸；喜欢我的胡思乱想？你去找一个十岁以下的小孩，保证个个比我思想前卫新鲜；喜欢我能力？我工作能力不过中等，属于正常人范畴；喜欢我的身份？我是个小秘书没有丝毫背景；喜欢我对你的态度？我自信大多数情况下我对你距离不远不近，应该既不会让你透不过气又不会让你觉得我在欲迎还拒。总裁大人，请你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你喜欢的？别告诉我你就是喜欢我，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更别告诉我你喜欢我整个人整个灵魂，因为你根本看不到我灵魂的颜色！”
韩泉对着她连珠炮一般的问题，叹了口气：“媛媛，为什么你一定要问那么多呢？”
“因为你说你喜欢我。”古媛媛回答道。
“为什么喜欢你，就需要这些理由呢？我喜欢你的可爱，即使可爱的女人满地跑；我喜欢你的言谈举止，即使你没有优雅也不会‘率真’的粗俗；我喜欢你的身材，刚刚好；我喜欢你胡思乱想，你神游太虚的样子比谁都可爱，你偶尔说出的奇怪想法独一无二；我喜欢你的能力，不强不弱正好；我喜欢你的身份，你没有钱，却很自由；我喜欢你对我的态度，当然我希望你以后会对我更亲密些。”韩泉回答，“我就是喜欢你，喜欢整个的你，喜欢你的灵魂。我看不见你灵魂的颜色，我却知道那一定是最美丽的色彩——媛媛，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眼中的美丽是什么？”
“你在转移话题！”从辩论角度来讲，他根本是绕过了她的问题！
“因为你的问题根本不是问题。”韩泉说，“爱情是感觉，不是你追问理由就可以问清楚的……”
程心的手停在键盘上，她也叹了口气，俯下头靠着手背。
她承认，韩泉的话也是对的。古媛媛再多的抗拒，其实都是理论。爱情有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理论。或许就是瞬间的感觉，或许是相处之后的自然情生——到底是怎样，谁知道呢？
而她，是太急于给心中理想的爱情一个模样，反而忽略了人这一要素。有感觉，就是第一步，什么相知之类的可以用岁月累积。
她习惯了分析，不习惯让心直接给出答案——尽管笔下也会这么写，但实际上是不相信的。
“程心，下班了。”说话的是穆君远，什么时候开始，他只叫她程心，不再叫她学姐？
程心忙保存Word文档，另存了一份在三寸盘里。
穆君远一笑：“今天写了多少字？”
程心低头傻笑：“没多少……就是有空的时候写了点……”
“不用紧张，我又不会打小报告。”穆君远看她关了电脑，问，“不能让我看看？”
程心脸红了，连连摇头：“那个……你不会喜欢看的……”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喜欢看？”穆君远问，“难道只能彭南喜欢，我就不可以？”
“哎呀，你又不是彭南！”程心摆摆手，“他是真的喜欢言情，所以我很高兴于他的‘喜欢’。如果你为了哄我开心而强迫自己看并且说喜欢的话，我是不会高兴的。”
“你怎么确定我是为了哄你开心才去看？”穆君远沉声问。
程心忽然抬头，一双眸子盯着他：“君远，我不是初出道的小女孩，我没那么天真。你知道像我这种写言情的，社会上的看法都是‘********’、‘鸳鸯蝴蝶’、‘谈情说爱’、‘骗小孩’等等，所有恭维我是‘文人’的人，一听到我是写不入流言情的，都会露出轻蔑的表情。君远，言情小说是我喜爱的文体，写小说也许不是我惟一的事业，却是我最深的爱好。我不需要别人交际上的称赞和背过身后的鄙视，一点都不需要！”
穆君远沉默了，半晌，他轻轻地说：“学姐，难道你认为我会鄙视你，鄙视你写出来的东西吗？大学里我们共事也有一年，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程心只顾考虑自己心情，对她而言，程心和夏澄几乎是两个人，分饰着不同的角色。程心在这个世界上挣扎，夏澄用一双眼看着一切；程心可以世故可以圆滑可以随波逐流，夏澄却是操纵着另一个世界的神；程心绝不轻易告诉别人她是夏澄，一方面没人会在意，另一方面……程心处在现实中，她要保护夏澄的梦想，不让它被破坏。
所以，除了彭南那样开始就表明他对言情的欣赏的人，她不会让其他人进入她的世界。即使，是那个忽然改口叫她学姐，试图多博得她一点信任的穆君远。
何况，这篇小说是不能让他看到的，否则他会以为她喜欢Jeremy呢——虽然多多少少，也许，但离真的爱情还差得太远。作者都习惯拿自己身边的人来幻想，但大多情况都只是写作需要，并非真的有此希望。
“君远，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但……”
“我不是孩子。”穆君远目光炯炯，直看向程心。程心见他眼神，竟有些心虚。穆君远接下去说，“或许我平时不看言情小说，而且我也确实不喜欢看言情，但你写的不同……”
“我写的有什么不同，我连畅销的边都沾不上，这也算是不同吧？”程心苦笑一声。
“你写的自然不同，因为那是你写的。正如你在我心中，也是不同的。”穆君远说。
程心一愣，看向穆君远的眸子，他澄澈的眸子中带着极深的情绪。程心是写言情的，即使再迟钝再装傻，也不可能真的傻到听不出他言下之意看不出他眼中感情。
“呵呵，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嘛！”程心打着哈哈，移开了视线，“要是都一样那就成了剽窃好不好？”
“你……”穆君远脸色微微变了下，他看着程心，程心却不敢看他。他想伸出手，犹豫片刻却又止住了动作。他幽幽叹了口气，“程心，我不相信你不懂。”
“下班了下班了。”程心转过身收拾桌上东西，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快点回去把这章写完才是正事。”
她拿起挎包，手一挥：“我走了，Bye－bye——”随即像逃难一样跑出门去。
她跑得太急，听不到穆君远在她身后的叹息，以及，他淡淡一声：“你知道的……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古媛媛心乱了。从来没想过会被人告白，而且还是被英俊潇洒、锐气千条的大老板告白。
喜欢，他说他喜欢她，他的话听起来竟然有那么些许的真实，让她不禁有些窃喜。
到底是她也喜欢他，还是只是虚荣？被告白的虚荣，女人本能的虚荣——
她不知道，当然更不知道她的唇角微微翘起，笑得很单纯也很开心。
程心在电脑前，屏幕上的字让她无法直视。
穆君远，他是学弟，很可爱的学弟。她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纤细少年，温和而被动，与世无争或是胆小怕事都可以用来形容他。在她眼中，他是需要照顾的学弟，她像对待弟弟一样对他，尽管她没有弟弟。
姐姐会喜欢上弟弟吗？不可能的。爱情之中，女人都是需要被呵护的一方，再多的温柔体贴，终究还是要一双撑得起自己身体的手。程心是写小说的，没有理由会不懂这一点。
第一次见面，是她英雄救美。之后种种，也是她罩着他。她那时忙着和杜法森谈恋爱，忙着失恋忙着恢复，就是没注意到身边还有一个他。也是，她强，他弱；她大，他小。她不过是女人罢了，恋弟情结少有女人会有。
她忙着否认，可……她心里真的是完全抗拒的吗？
被告白的虚荣？女人的本能？
如果说爱情靠感觉，那么谁能告诉她到底怎样的感觉才是正确的？生理上、心理上，其实一时的意乱情迷、一时的心动虚荣，离爱情未必很远。
可……她对穆君远的感情，离喜欢到底远不远？
办公室恋情之令人诟病，大部分的原因是影响工作。例如同事之间的议论，例如……心情的飘忽不定。
程心几乎不敢面对穆君远，他的表白虽然被她挡在门外，但他随时有可能再说一次。而关键的是，她不想听。人如果能装糊涂的话，那还是一直装下去比较好，这是她的想法。
不看，不管。无论他眼中感情是什么，她不想知道。
“程心，叶维的合约就交给你了。”Jeremy笑着对程心说。
看来老板今天很高兴，笑得格外灿烂。程心愣了下，然后点点头：“没问题。”
她对着Jeremy的笑容，也不是没有心动的。重要的是老祖宗有名训：食色性也。总不能说性就是爱吧？
对穆君远、对Jeremy……程心叹了口气。其实什么“你是我的惟一”、“我找遍世界才找到你”之类的说法都是搞笑，真实情况是我们很容易开始心动，只是不容易继续培养感情罢了。
事实是，你身边的很多人可能都可以和你共处一生，关键只在于你们彼此是否有这份心并付出罢了。
程心带着穆君远去处理文件，一直忙到下班时间才处理得差不多。程心完成工作，心情比较好，把文件发送出去，然后和穆君远一起离开办公室。刚出了写字楼口，程心忽然想起上午摸鱼时写的稿子忘了存在盘里，于是让穆君远先走，她回去一趟——当然，穆君远没走，而是在楼下等她。
程心轻轻开了总裁室的门，里面一片黑。看来Jeremy已经走了，他一向准时下班，很少延误。不过刚才她离开时他似乎还在，看来老板离开的速度也是比较快的。
她的办公室她自然是极熟的，既然老板已经走了那就不用蹑手蹑脚的心虚，程心大模大样走到开关旁边，正要去开灯——
“我爱你，所以请嫁给我。”音乐响起，烛光亮起，面前男子拿着钻戒，一脸诚恳。
程心愣住了，而对方也比她好不了多少。
“God!Damn it!”对面男子错愕之下，竟然口不择言起来，“How can you be here?!”
这是英语吗？程心看着眼前的大老板Jeremy，产生疑问。
“我……”程心思考着要不要告诉老板自己是过来存上班摸鱼打出来的文稿，但她觉得，还是先告诉老板放开她的手比较好一些吧？更不要提老板手里还有一枚看起来亮闪闪惹人觊觎的钻戒了。
这场面，看起来有点暧昧耶！
“程心，你看谁过来了——”办公室的门开了，光线从外面透进来。门口站着两个人，呆若木鸡。
程心的脸霎时通红，然后变成纸一般的惨白——门口站着的，是穆君远和原清商。
“君远……”心中忽然慌乱起来，程心看着他表情变化，看着他渐渐变白的脸色，下意识放开Jeremy的手，第一个反应是——解释。
“原来你说回来存盘只是借口，看来我该更识趣些才是。”穆君远微微一笑，尽管笑容比哭还难看几分，“对不起，打扰了。”
他瞬间转身，向外走去。程心看着他的背影，呆呆地站着。
“我也打扰了。”原清商一躬身，笑得很温柔，“抱歉，在下告退。”
“清商……”程心顿觉头大，穆君远显然是看到原清商来了，才陪她上来的。可，怎么这么巧……
“清商！”Jeremy忽然反应过来，他忙走到原清商身前，递出戒指，“Please——”
原清商打开他的手：“你做什么？”她脸上微笑尽失，眼眶也变红了。
“清商，我——”
“你怎么？程心是好女孩，你们日久生情也是很正常的啊！拜托你这种事情直接告诉我就好了，我又不会缠着你，叫我过来看现场直播有什么意义？”原清商在激动时也没有太失风度，分贝只是稍高了一些，只是脸上的泪水有点不相称。
程心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原清商和Jeremy才是一对啊！
Jeremy一时着急，满口英文极速而出。他竟然不懂得，对母语不是英文的人而言，想听懂英语必需要多一份注意，更何况是在他说得这么快的情况下。但是生气的人是不会仔细听对方辩解的，中文如此，英文更是。Jeremy不停地解释，原清商却半个字都没听进去。她转身就要走，程心忙一把拉住她。
“清商，你误会了啦！Jeremy是把我当作你了，因为当时一片漆黑，而且我已经下班，而你正要进来——”程心飞快推断出事实真相，同时心中好笑着——求婚也没有这么求法的吧？
“是啊是啊！”Jeremy终于找回说中文的频率，忙解释着，“我本来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的，结果……”
原清商瞟了他一眼，看来是将信将疑的样子。
“程心不是你的眼线吗？难道你还信不过她？”Jeremy又说。
“眼线？”程心奇怪地问。这老外知不知道眼线是什么意思啊？就乱用？
“……难道你不是……替她监视我有没有花心的……”Jeremy声音越来越小，然后在程心诧异的眼光中低下了头。
“Jeremy！”原清商忽然很大声地喊，“你都在想些什么啊？我是那种疑神疑鬼的人吗？你不相信我？！”
“我……我以为你会吃醋……”Jeremy小声再小声，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好啦，不要生气……对孩子不好……”
“孩子有那么蠢的老爸，还有什么可好不好的？”话虽这么说，原清商还是坐下来，尽力平静一些。
呃？原来素酱紫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