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同富老先生明显昨夜没怎么睡好，两只眼睛红得直接就能教人联想到一种叫做兔子的动物，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到底是被石方的海图勾去了魂，还是被某人说的话给吓破了胆。
“周老这边请，小心脚下，路不算太平整。”石方领先老周头半个身位，一边走着一边还不忘提醒。
周老头瞅了瞅身后的四名警卫，不禁苦笑连连，也不知是否该接受这所谓的讨好。
“叮叮……叮叮……叮叮……”前方传来一阵异响，其音连绵不绝，还别说，听着还煞是悦耳。
“这是……”老周头脚下不禁一慢。
“无妨，过去看看便知。”石方还是脸泛微笑，只是看在老头眼里却是更添了几分不自在。
“站住！口令！”冷不丁的，从小路两旁蹿出两个人来。
老周头脚一软，直接就要往地下哧溜，好在身边还有个石大人，反手又把他给拽直了。
“子曰，有教无类。”
“买东西应该排队。”
老周好容易回过神来，猛一听又差点晕过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统领，你老今天又来给兄弟们上课了？”对完乌七八糟的口令之后，两人中的一个陡然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你奶奶的，要上课的也就是你小子，说说，最近又有没有犯事啦？”
“哪能呢，就是老窝在岛上有点不得劲，统领，咱们什么时候起事啊。”说着那小子一脸的渴望之色。
“老子都没急，你急个屁啊！耐心点，有你小子显能耐的那一天。”石方笑骂道。
别过警卫之后，石方不得不拉着老周头一起走路，瞧那意思，老头连走路先迈那条腿都糊涂了。
“周老不必惊惶，这只是预先布置的岗哨罢了。”石方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只能耐着性子好言开解。
“是……是……”老头茫然呐呐回应着，好半晌才回复过来。“对了，敢问大人，听先前那位小哥所述，大人还为贵属授课？”老头这边刚恢复，立马又抛出了一个问题，他实在是感到好奇，海盗也好，义军也罢，没听说过干杀人的买卖还要实行文化补习的。
“我哪有能耐授什么课。”石方笑道：“这帮小子都静不下来，长时间不开仗都闲得难受，我只能时常过来跟他们谈谈心罢了。”
石方说的轻描淡写，老周头听了却禁不住又是一阵心慌。这都什么人啊，静不下来？不开仗就难受？要知道，大宋承平已久，举国皆重文轻武，老周什么时候听过这般充满野性阳刚的言语了。
就在老周满怀感叹之中，“叮叮叮叮”的声响越来越大。
“敬礼！”
老周头光顾着低头想心事了，猛不丁又被吓了一大跳，一抬眼，赫然又是数名大汉出现在了眼前。“嘭”大汉们右手重重的在左胸一击，老周头眼皮又是一跳。再看那位石大人以及后面的四人，也都伸手在胸前一击，老头这才明白，这古怪的一击还是一种礼节。
“统领，您是路过还是进去？”领头的大汉问到。
“进去转转。”
“我为您带路。”
“不用了，你忙你的。”
“是！”大汉胸膛一挺，随即往边上一让。
“周老，请。”石方嘴里说着请，一伸手，又把老头给拽了过去，谁让他老是呆不呆傻不傻的，实在怀疑是不是有老年痴呆的可能……
热！
不是一般的热！
这是老周头进了所谓的营门之后的第一感觉。
再往前面一看，老头又傻了，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硕大的一片空地上，数不清的人头上下攒动，这都不稀奇，稀奇的是这帮人在干的事：打铁！
带我到匠户营干什么？这是老头的第一反应。
“吡吡……”
不远处传来一阵哨音，随着哨音一起，老头算是又长见识了。就见原本乱纷纷的场景陡然一肃，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原地挺身直立，目不斜视不说了，除了数不清的炉火还在猎猎作响，凡是人能发出的声响竟是半点也没有。
离老头几步远的地方有一座火炉，可能是刚加的煤石，火蛇狂蹿处，不时的有火星四下飞溅，老头眼睁睁的看着几颗火星溅到了一名小伙子的脸上，那小伙脸上却只微微抽了抽，便再无别的动静了。
壮哉！老头感叹，可一转念，又冷汗直冒，可怕呀！
“踏踏踏……”一名大汉自远处奔来。
“报告统领，强人军团正在进行体能训练，请指示。”大汉大声吼完后立即一个漂亮的击胸礼。
“正常进行！”石方也大声的回答。
“是！”大汉又是一礼，旋即后退一步，一个转身：“各部照常训练！”
“叮叮……叮叮……”久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原来，这竟是几千人一起打铁的声音。
老周头现在的的确确感到自己脑子跟不上趟了，撇开那些云里雾罩怎么也听不懂的话不说，什么叫“强人军团”？军团两字好理解，前面加强人两个字怎么解释，难不成明打明的告诉别人他们是强梁出身？没道理啊！再说了，既是军团，一窝蜂的打什么铁呢？莫不是上阵的时候每人发一把打铁锤？……
不懂，实在是不懂！
“周老可是心存疑惑？”石方笑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惭愧、惭愧，老朽老矣，揣测不到大人胸中韬略。”老头说的很客气，但话也点的很明白，确实没闹明白。
“呵呵，不瞒周老，我手下的这帮弟兄，每天都要花不少于两个时辰的时间来打铁。”
“不知大人……”老头很会凑趣。
“我是个粗人，不知道什么大道理，只会琢磨一些小问题，我觉得打仗除了勇气还要靠力气。拿刀枪杀人需要力气，拉弓放箭也需要力气，说到底，一个有一百斤力气的人对上一个只有五十斤力气的人，谁更容易活下来是不言而喻的。勇气这东西不经历战阵谁也说不好能不能磨炼出来，但力气却可以在平日里慢慢练出来。可能我的见识不多，想来想去，也就是开山采石或是打铁的，力气才比一般人强，所以，我要我的人把打铁当做训练。”石方说着顿了顿，给点时间让老头消化。
“更何况，打兵器需要大量的精铁，我没那么多铁匠，这样一变动，第一，我有了大量历经千锤百击的精铁料；第二，能让手下儿郎好好练练臂力；第三，铁匠师傅没必要花时间在锤料上了，他们只需要负责成型即可，似这般一举数得的事，我为什么不干？”
老周头暗自咽了一口唾沫，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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